《云景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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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景谣-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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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脾气的人一旦发了脾气,是很能镇住人的。那几人就被她的疾言厉色镇住了,沉默着互相交换眼色,好一会儿,如月慢悠悠地开口,“好,既然你如此理直气壮,大概是真的没说谎,只不知你进了诫行司,还能不能坚持这个说法。”

    清瑶瑟缩了一下。思河说起过诫行司,她说那个犯了情孽的师姐在诫行司里吃了很多的苦,至于是什么样的苦,当时她没有细说,现在清瑶也不敢细想。

    她的慌乱如月看了个满眼,她得意地笑了一下,随即正色,“那就走罢,我送你去诫行司。不管你是否与哪个男子暗生私情,藏匿男子之物可是事实。我们不能,也不敢回护于你!”

    事到此地,清瑶索性豁出去了,她起身,冷冷看着她们,讥诮道,“如月仙子说哪里话,你一向都很回护我的。比如今天,你把我送到孟晔的手上,这是何等情意深厚的回护啊!”

    “你!”如月被揭了短,尤其是被她从没看得起,又确实伤害过的清瑶揭了短。她登时大怒,狠狠一记耳光就甩在了清瑶脸上,随即指着她大骂,“对,是我把你送到孟晔手上的,那又怎样,你和他本就是同类,跟他走不是正好吗?玉皇怜你化形不易,给了你一个莲仙的称号,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仙吗?妖魅就是妖魅,自甘堕落,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来,还敢数落我……”

    清瑶靠在桌旁,捂着脸默默无言,脸上火烧一样的痛,她用力忍着眼泪。她很想陆离,却又希望他再也不要出现,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修罗地狱,她自己面对就行,而他,一定要好好的。

    如月越说越怒,竟还想再打,手刚抬起,就被人攥住了腕脉。她以为是同伴之一,怒喝了一声放手,用力回抽手腕却一动不能动,回头看见的,竟是陆离。

    众人看着陆离,表情各异。清瑶告诫自己,从此就不认识他了!不,是从来没认识过他!她背转身,竟有一种我不看他,他就看不见我的滑稽心态。

    陆离放开如月,先看了一眼清瑶的背影,又一一扫过房内众人。声音里有压不住的怒意,“那几个天兵跑去找我,说听到里间一片大乱,可能又出事了。我还当什么大事,原来是几位仙子闲日无聊,开始学习世间女人们吵架打架的本事,你们还嫌现在不够乱是吧?到底在吵什么?”

    “是清瑶,”玉冰先怯怯地开口,“我们发现她的箱子里,有一件男子的衣衫……”

    “就是这个,”如月把衣服摊在陆离面前,献宝般不无得意,“我们问她这衣服是谁的,她竟一口咬定是她捡的,还说除了我们几人她谁都不认识,这分明就是谎言,她肯定是和某个男子有了私情,这衣服就是那男子送给她的。”

第16章我和你一起() 
陆离摆弄着那件青衫,点头道,“嗯,你说得不错,这肯定就是定情之物。”

    众人皆是一怔,“定情之物”这四字也太直白了,神仙们说话都是要带一点遮掩拐几个弯的,说得这么直白真没有仙家风格。不过陆离和她们的看法一致总是好的。如月朝清瑶抬了抬下巴,高傲地道,“那就请陆师兄送她去诫行司吧。”

    “好啊,我和她一起去诫行司。”陆离说着,穿过众人向清瑶走去。

    清瑶在发抖,陆离脚步越近她抖得越厉害。直到他的手抚在脸上,他轻声问,“痛吗?”

    “别碰我!”她用力打开他的手,神经质地大喊,“我不认识你!不认识你!我从来就不认识你!”

    “好了,何必装得这么辛苦,就算你能装作不认识我,我也没法装作不认识你。就算我谁都不认识了,也还认识你。你看看,脸都肿了,很痛吧?”

    “痛!”忍了好久的泪再也忍不住了,她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她哭着说陆离你为什么要来,你不来,我就可以真的不认识你了。

    他轻抚着她的背,笑道,“傻孩子,你真是个傻孩子。说这样的谎有什么用?就算你骗过天,骗过地,骗过所有人,可你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我,那有什么用?”

    几个旁观者呆若木鸡。这二人是什么关系闭着眼也能看得清楚,可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二人怎么会是这种关系?

    “我想不用再解释更多了吧,”陆离口气平淡,好像说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我就是那个和她有了私情的人,衣服是我给她的。她在认识你们之前就认识我了,在六年前,她化形成功的那一天就认识我了。”

    还没等别人接口,玉冰双手捂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对陆离有点痴想同伴们都是知道的,但谁也不想到她竟会如此失态。如月厉声叱道,“你哭什么!闭嘴!”

    玉冰当然不会闭嘴,哭声反而越大。如月无奈朝思河一使眼色,思河会意,半扶扶架地带玉冰出去了。

    玉冰的哭声渐渐远了,如月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打起精神来继续做道德审判,“陆离,你身为天极宫首座弟子,居然和一个妖魅暗生私情,做出这样自甘堕落,有辱师门之事。天玄尊者若是知道了,你该如何面对师尊同门?”

    这番义正辞严换来陆离一声嗤笑,他微眯了眼斜睨着如月,“原来你还记得我是天极宫首座弟子,那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喜欢谁,做什么事,怎么去面对我师傅,与你有何相干?”

    言毕,他再不看如月那张色彩变换的脸,轻拍着怀里的清瑶,笑道,“你再哭下去,我的衣服就能拧出水来了,我们一起去诫行司吧,好不好?”

    “你,可以不去吗?”她抬起头,泪涟涟的脸上还存着万一的希望。

    “我们犯的是情孽,情是你和我,孽也是你和我,你让我往哪里躲呢?”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走吧,一起去!”

    他们牵着手,旁若无人。经过那三人身边时,陆离突然出手,“啪”的一声脆响,如月“啊”的一声痛呼,身体猛的一歪就要跌倒,凝碧和盈雪忙抢上来扶她,可两个人的力量也挡不住如月摔倒的趋势,于是哗啦啦的一片杂乱,三个人撞翻两把椅子,摔得狼狈不堪。那两人还好,而如月的脸转瞬已肿得离谱,嘴角血痕触目。

    三人好像都吓呆了,怔怔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屋里太静了,门外那两个渐行渐远的声音,在寂静中还是听得清楚。

    “你不是说过,不会对女子动手的吗?”

    “是啊,我不会对女子动手。但我刚才动手时,没有把她当女子。”

    “啊?这样也行?”

    清朗的笑声里,他说,“这有何不行。所有欺负你的人,在我眼里,没有男女之别。”

    诫行司里,他们跪在三位执诫长老的面前,一五一十,把缘起缘续说得清楚。长老们听着,不住摇头,不住感叹,“陆离,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啊!孩子,你把自己给毁了,造孽啊!”

    陆离无言,低头,手指还是和她的紧紧纠缠。

    也许是对陆离的优待,他们只是被盘问了一番,没有任何严厉的责罚。然后清瑶被锁进了一间徒有四壁的小屋,整整一夜,她蜷缩在墙角等待天亮,猜测着陆离会在哪间小屋里想着她,猜测着天亮后会面临怎样的判决。

    天亮了,她被带出诫行司,带进思过阁,她再没有见过陆离。身边只有寒冷,无穷无尽,透骨入魂的寒冷,她一天又一天的生不如死,一次又一次的死去活来,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不悔。天极暖玉护住她的心脉,给她唯一的微薄温暖。她想陆离该怎么办呢?他说他可以不畏寒暑,但这样可怕的寒冷,他也是抵挡不住的吧?他是不是也在苦苦的煎熬中,一次次对守阁人说“不悔!”

    可是那一天谢真人告诉她,陆离根本就没有进思过阁。他有师傅保护,全身而退,受苦受难还冥顽不灵死不悔改的只有她一个人。

    谢真人要她清醒明白,以为她清醒明白了就会恨,就会悔。可是她不恨,真的不恨。她并不想他和自己一起受苦,那样有什么意义?知道他安然无恙,她受的苦似乎也有点甜。她说悔,只为了保住他给她的玉。那块玉,曾经也贴在他的胸口,听过他的心跳,是他留给她的唯一纪念。

    玉在,曾经那个美好的夜晚就在。那个夜晚,华光耀眼浮梦漫天,他说月瞳我的梦里只有你,他说月瞳我能亲亲你吗?她闭上眼睛,他的唇吻过她的额,她的脸,她的唇,很轻,很暖,很美好。

    一切的美好都过去了,结束了,破碎了。现在清瑶蜷缩在她的本体里,度过此生的最后一个夜晚。不对,不是此生,因为她不会再有来生,明天在乾坤台上,三十六道天雷毁她的身,十八颗裂魂钉灭她的魂,她就身魂俱散,什么都不剩了,此生就是最后一生,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不过,她还是期待明天,明天也许能见到他,诀别前的最后一面,她想好好看看他,想听他再叫她一声月瞳。

    天终于亮了,清瑶被带出本体,有人为她取出了体内的三道金蚕丝锁,这是对将死者的慈悲,让他们这最后一点时间能过得舒服些。一直纠缠在经脉之中的酸麻剧痛消失了,清瑶舒口气,回头,最后看一眼瑶池,这里是她的故乡,是她和他相遇的地方,不知明年中秋,陆离还会不会带清梦饮来此独酌,借一缕酒香祭她。

第17章天玄和陆离() 
行刑的乾坤台在轩辕峰的半坡,地势很高,但为了彰显法度森严,这一带被布下禁制,无法使用任何助行的法术,要上轩辕峰,只能一步一步走上来。

    平时冷冷清清的轩辕峰今天分外热闹,几条山径上都有人三五成群地往上走,清一色是一位长者带着几个年轻人的组合方式。今天的这场刑罚很有教育意义,虽然情孽是最常被触犯的禁忌,但今天被昭告处罚的这一对太特别了。年青后辈中最光芒耀眼的陆离居然被一只精魅迷了心神,自毁前程,虽然上乾坤台领死的只有那只精魅,陆离并未受重罚,但犯过情孽就有了污点,本来不可限量的前途必然因此黯淡崎岖。各门各派的师长都不会错过这个警示后辈弟子的机会,陆离以前是最好的正面教材,现在成了反面教材,也一样是最好的。

    清瑶被押解着往轩辕峰上走,这条路上人很多,但没有注意到她的,尽管她才是乾坤台上的主角,再过几个时辰,她就要用她凄惨无比的死亡过程给那些青春美丽的女仙上一堂“珍爱生命,莫动凡心”的教育课。可在她被绑上行刑柱之前,她还是被忽略的存在。从生到死,她只被陆离一人在意过。其实有时她自己也困惑,陆离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喜欢她?

    正想着,她听到身边有人轻声叫道,“快看,那不是陆离吗?”

    她一惊抬头,顺着那人为同门指引的方向看去,离她约摸有几十步距离的前方,那个白衣的背影也在上山,虽然只是背影,但她不会认错,就算在千万人中找他的背影,她也不会认错。

    她停下脚步,痴痴望着那个背影。似乎感觉到了凝在背上的目光,他的身体一滞,转过头来。

    他们分别不过百日,可清瑶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认错了人。他枯瘦得脸颊都凹了下去,脸色惨白,表情木然,眼神空洞。清瑶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自己,因为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只是空茫地扫过来,不知落于何处。

    这时,他身边一人用力拉他,他木木地回头,复又前行。拉他的人转过头,倒是目光犀利地盯准清瑶,那是位老者,白袍白须,面容清癯。清瑶想这人肯定就是陆离的师傅,那位大名鼎鼎的天玄尊者。老者显然知道她是谁,他的眼神怨愤,灼灼地几乎地喷出火来。清瑶心中有愧,忙埋下头继续走路。她不甘心,她想再看看陆离,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可她又怕再招惹他师傅的愤怒,就这样纠结着,到了轩辕台。

    轩辕台是仙界的刑场,亘古以后,不知有多少仙人在这里认罪伏法,承受形形色色的惩戒刑罚。轩辕台面积十分广阔,傍山而建,呈半圆形,正面是审判席,十八阶青石台级之上,放置着冷冽威严的白玉条案和座椅,座上的监刑官面笼寒霜,不怒自威,手边的朱砂笔,一勾一划便决定了一场生死。

    轩辕台的左边是行刑之处,四根巨大高耸的石柱镇立四方,行刑时,受刑者就要被梆在这其中之一的石柱上,承受自己的命运,刀砍雷击,钉刺冰封……柱子是青石的,但那上面几乎布满了斑斑点点的深褐色,隔着三尺就能嗅到浓重的血腥气。尽管已完全断了生念,在看到那四根执刑柱时,清瑶还是怕得发抖。

    轩辕台的右边是看台,一层层螺旋而上,基本上可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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