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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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景谣-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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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景埋头看着,越看脸越红。帕子暗纹的经纬线果然是织成了字形的,虽然有些隐密模糊但仔细看,确实是篆书的“寄”和“思”。她自作聪明,却忘记了贺云阳这个家伙是最善于观察细节的。这两块帕子在她手里好几个月都没看出的细微之处,他只端详片刻就看得清楚。

    她恼羞成怒,把两块帕子胡乱团了团丢在桌上,气鼓鼓瞪着他,“贺云阳,你真是和你的耗子一样讨厌,哼,我不给你了。”

    “又孩子气了是吧,”他笑着动手拿过两块绢帕,看了看,自己收了一块,把另一块放回桌上,“知道你不好意思,你留着‘寄’,我要‘思’,这样行了吧?或者还是叫‘传音帕’好了。”

    见他这样,天景也不好意思再矫情下去,况且这时她想起了一个问题,一个她这几天都很纠结,很想问他的问题。

    “贺云阳,”她迟疑开口,“你还是这样忍耐多久,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呀?”

    他一挑眉,“动手?动手做什么?”

    “切……最讨厌你这样虚伪了。”她和小吱学会了翻白眼,正好拿它的主人来练习,“当然是动手抢皇位了。是策反军队也好,仗剑逼宫也好,总之我不信你没这本事。你要是再这么忍下去才真是危险。猫的命最多,也才有九条,难道你是有九百九十九条命的猫妖?”

    “我不是猫妖,我连猫都不是。”他说着就去抱在椅子上睡得舒服的绒绒,“我有点累,坐一会儿。”

    他坐下,把绒绒放在膝头,大懒猫居然没察觉换了地方,仍然睡得香甜。

    “天景,你刚才说的,正是我无数次想像过的快意场面,仗剑逼宫,把那个和我从来就没有一点父子亲情的人赶下皇位,何等痛快!可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这边夺了皇位,那边,我母亲就悬梁自尽了

第186章我为你活着() 
“啊?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你母亲已经十几年不得恩宠,倍受冷落了呀,不是吗?”天景想自己的母亲那样受父皇宠爱,但如果太子真有谋略本事仗剑逼宫把父皇赶下台,母亲也未必会上吊,或者是一定不会。母亲是何等精明的女人,父皇对她来说,不过是靠山倚仗而已。但她想必更清楚,靠君王不如靠儿子。

    皇室中所谓的夫妻情分,其实不过是互相算计罢了。宠妃对帝王都没几分真心,何况贺云阳的母亲失宠多年,和儿子相依为命。如果儿子能逆袭夺了皇位,高兴都来不及呢,上得哪门子的吊!

    “我知道你想不通,因为我想了这么多年都没想通这个问题。母亲的确失宠多年,甚至可以说,我父皇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可是她对我父皇的眷恋,嗯,说痴念应该更准确些,从未减少过半分。她知道我的图谋和野心,她曾经明确告诉我,如果我敢在父皇在位时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她就立刻自尽。”

    天景愕然,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总算想出了个唯一说得通的理由。“你母亲不知道你被你父皇和竹竿太子反复暗算,好几次差点死掉的事吧?你肯定为了怕她担心,这些事从没告诉过她。你应该告诉她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感情能比母子之情更重,何况你们母亲这么多年相依为命。”

    他捏着绒绒的耳朵苦笑,“既然是相依为命,父皇对我的所作所为母亲怎么会不知道?况且父皇对我的暗杀从我三岁时就开始了,如果这样母亲都不知道,那就是见鬼了。”

    “她知道你活得这样艰难危险,她还要让你忍耐?”

    他点头,语气淡然,“母亲说了,要是我哪一天死了,那就是我的命。父皇既能给我生命,就能收回去,没什么可抱怨的!”

    天景低头强忍了好一会儿,才把骂人的冲动忍下去。看来贺云阳对他母亲的感情很深,她要是说重话他肯定得跟她急。可她实在是气不过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愚蠢冷血的女人,竟会为了早已恩断情决的夫君,罔顾亲生儿子的性命。

    同时她也真是服了眼前这个人,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得罪了什么神仙,今生才能摊上如此薄凉艰险的命运。身边所有的至亲,居然没一个不想要他的命。可他如今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捏着猫耳朵,淡淡说起这些旁人听着都替他难过的话。

    “那怎么办呢?”天景锁着眉头替他发愁。

    “只能等。等三种情况发生。一、等我父皇自然归天;二、等我父皇传位给太子;三、等我母亲去世。”

    他说到第三种情况时语气和表情依然平淡,并没觉得说了孝子不该说的话。

    他笑笑,“天景,我和你不说虚言。我顾忌母亲并非完全出于孝道和感情。只是我不想背上逼死亲生母亲的良心债,也不想身边一个至亲都没有,活着也像个孤魂野鬼。”

    “这样啊,那你估计你父皇何时能自然归天?”

    “他身体好得很,一年半载都不用传一次御医。自然归天这种事,最快得要在十几二十年后了。”

    果然是坏人活得比较长。天景叹息,又问道,“那你估计,你父皇会在你死之前传位给太子吗?”

    他一怔,随即大笑,只是笑得凄凉,“天景,你的眼光太犀利深刻了,完全不像女子。你说得不错,父皇他不会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把皇位交给太子,我们父子斗了这么多年,他知道我是个怪物,而太子是个废物,只要怪物不死,迟早会把废物吃掉的。他这次本来差点就成功了,是你坏了他的大计。天景,我父皇要是知道了,会恨死你的。”

    “哼,让他恨好了,我会怕他!”天景一脸不屑。和贺云阳对望一眼,知道话该到此为止了。他母亲大概何时去世的问题她不能问,他也不能答。

    他抱着绒绒起身,把它放回椅子上,那只肥猫居然还是熟睡中。看到自己的猫懒得如此叹为观止,天景都不觉脸红。

    “天景,”他轻声唤她,“我是个挺没用的人,自己的前途乃至生死都没有把握,但是只要我活着一天,你我的盟约就有效,而且一直有效,你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必会鼎力相助。”

    想想黑松林里的两千条人命,天景心里五味杂陈,他本来命就不好,还为她背上了这么大一笔杀孽。他这样帮她,好像从没想过值不值,也不图她回报。

    天景抬头,正看见他出门的背影,不知怎的,他的背影第一次在她眼里不像陆离,而就是贺云阳,背影凄凉,孑然独行的贺云阳。

    “贺云阳!”

    他回头。她唤住他,却又不说话,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

    他诧异看她,“你怎么了天景?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让你害怕?”

    “嗯,我害怕有一天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天景想自己是不是疯了,一直坚守的原则被抛到哪里去了?她为何会对他说这些的?

    “贺云阳,你的家人都不想你活着,可是我想。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为我而活着?即使我们不是盟友,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贺云阳,我想,我想我是有点喜欢你的。如果你死了,我会非常非常难过的,就像我这几天,一直都非常非常难过。如果你死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再遇到喜欢的人!贺云阳,你可以为我活着吗?”

    她一鼓作气地说完,一边说,一边和心里那个想要坚持原则的自己抗争。她终于说完了,闭着眼不敢看他的反应。不敢想他如果得意地大笑,如果他说,“陈天景,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你和那些个花痴女子没什么不同。”那样的话,她能不能找到地缝钻下去。

    可他没有,他紧紧地抱住了她,一紧再紧,像是要把她溶进他的生命,他说,“好的,天景,我为你活着,好好的活着。”

第187章齐朝皇宫里的贺云阳() 
又在黄泉路的入口转了一圈的贺云阳,二十天之后回到了齐朝的都城,朔越城。

    他和父皇之间的关系凶险冷酷,但是这凶险冷酷唯一的好处就在于它的直接,毫无伪善和掩饰。知道他有远胜于人的聪明敏锐,也就不花时间和心思布置什么阴谋陷阱,明明白白用皇权和父权推他上死路。但是如果不成功,也会立刻收手,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再寻找下一次机会。

    便如这次,他重病垂危又奇迹康复的消息传回京城,康明帝有些意外,但也不是十分意外。他只是一声叹息,就像每一次这个儿子死里逃生之后一样。有时他都想不通,这个儿子为什么非要活着,活在一个没有人想让他活着的地方。如果他早早就认命死去,现在应该已经投胎在某一户人家里,受父母疼爱呵护,与家人和睦相处,不是比现在好很多嘛。

    也许,他是舍不得那副漂亮得过分的皮囊。康明帝狠狠地拧了拧眉头,这是他每次想到贺云阳那副倾世容颜时的通常表情。贺云阳上次出访大渊,据称锦阳帝对他欣赏得不得了,有意招为驸马,把四个女儿都排出来让他挑选,可是他居然一个都没看入眼,在大渊呆了一个月又回来了。

    康明帝又皱了皱眉,贺云阳的那副皮囊,本来很容易打发到别国去做入赘驸马,他也想过这个儿子既然是杀不死的,远远地打发了给别人当上门女婿也行,也算是最后留一点父子之情。可这个儿子似乎生生地就要和他作对,既不肯死,也不肯走。只要不打发他出去送死,他就天天在朝堂上,在他眼皮子下面晃悠,那张美丽妖异的脸,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得他心慌,恨得他牙痒。

    这次他又没有死,再让他留在盈州也没有意义。康明帝长叹一声,铺开御案上的纸笔,开始写召三皇子回都城的诏书。

    贺云阳又回来了。就像他以前每次赢过父皇安排的死亡游戏一样。可是,这次他回来,有些心情是和以前不一样的。

    他照例要入元露殿去向父皇复命请安,得到的照例是冷冷一瞥和冷冷一哼,然后冷冷一挥手打发他离开。

    其实贺云阳挺欣赏父皇这种冷酷的直率,绝不会假惺惺问一句“你在盈州染了病,如今身体可好些了?”他冷冷一瞥就是在问“你怎么又没死啊?”冷冷一哼之意是“老子早晚弄死你!”冷冷一挥手则是“你先下去多活几天,等朕再想办法!”

    离开元露殿,他一直往皇宫的西北角走,在那里有一座小小的院落,荒凉凄寒地挤在这广大恢宏的皇宫里,远远望去,像个受了委屈,缩成一团哭泣的小孩子。

    这座小院,有个诗意且又凉薄的名字:秋蝉阁。他和他的母亲秋荻夫人,就住在这里!

    曾有人说,年青时的秋荻夫人是齐朝的第一美人。她的闺名就叫秋荻,是齐朝一个小户人家的独生女儿。

    秋荻十五岁那年的春天,和几个女伴到郊外踏青,不知她的命是太好还是太糟,那一天,向来不喜欢诗意调调的康明帝,破天荒地对这明媚早春有了感怀,于是换了民间衣服,和秋荻姑娘走上了同一条踏青之路。

    结果可想而之,踏青访春的帝王一眼就相中了美丽不可方物的秋荻姑娘,第二天,就有传旨内侍踏进了秋家大门,宣读了浩荡天恩,秋荻姑娘被御旨钦封为秋荻夫人。

    原本像秋家这样没丝毫背景的平民小户,就是女儿能被选入宫,也是先从宫女做起。像这样一起步就是有品阶的“夫人”位份,实是没有先例的。

    秋荻夫人如此高调入宫,以后自然是得尽圣宠,风光一时无二。而且好事居然成双,一年后,秋荻夫人有了身孕。

    宫中的娘娘们当然忌恨得红了眼,因为据称,皇上已有决定,等到秋荻夫人生下皇嗣,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要给秋荻夫人封妃。

    从夫人一跳几级,直接封妃。这妖女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把皇上迷成这样?娘娘们咬牙切齿地骂着,无可奈何地怨着。她们骂着怨着,而秋荻夫人依然故我地美丽着,连怀孕也不能减其风采。

    秋荻夫人的幸福生活从她生产之日结束。那一日,康明帝罢了早朝,心急火燎地守在产房门外等消息。

    一番苦痛磨难后,一个婴儿来到了这世界。一个快嘴产婆在看到婴儿那张美丽的小脸时惊叹道,“好漂亮的小公主!”

    已经等不及的康明帝正好在这时候闯进来,看了眼婴儿也喜出望外,握着秋荻的手说,“你给朕生了一个好漂亮的小公主。”

    可是,当大家把婴儿洗干净后,却发现了齐朝皇族史上最大的乌龙——这孩子,其实是位皇子!

    康明帝看看孩子的脸,再看看那处关键部位,看了几个来回后拂袖而去,出门前扔下阴沉沉两个字:怪物!

    这个怪物后来有了个名字,叫贺云阳。

    出了满月,秋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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