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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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景谣-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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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晕眩袭来,清瑶觉得自己被是他呼吸间的酒香熏醉了,一定是醉了,不然她不会糊里糊涂地就回答了一句,“喜欢。”

    “那么,以后我们独处之时,我就这样叫你。这个名字,只有你我知道,好不好?”

    “好!”

第6章我没有心,怎么给你() 
木桶里水气氤氲。清瑶已经在热水里泡了大半个时辰,可好像还能闻到清梦饮那温厚沁甜里带一抹辛辣的酒香,不知是幻觉还是那香气当真弥久不散。

    她心虚,不敢等同伴们回来,沐浴后径自回房打坐修行。她熄了灯,跌跏而坐,房里很黑很静,她的心却静不下来,怎么也不能进入物我两忘的禅境,那些她命令自己不许再想的场景和对面,放肆无忌地在脑海回放。他说日后独处时要叫她月瞳,那是什么时候?明年中秋吗?那么,明年中秋自己就呆在圣景宫哪里也不去;或者,不用她躲着他,也不用到明年今日,他就会忘记她吧?

    圣景宫中藏书极为丰富,且有很多非常珍奇罕见的道法典籍,善本孤本。玉皇特别下旨,开放圣景宫,各方名界的神仙,不管品阶如何,只要到天界御事阁申领一块玉牌,就能去圣景宫查询借阅各种典籍。因此宫中六位奉书女倌每日轮流值班,每人两个时辰。

    两个月后的一天午时,正在清瑶当值的时刻,午时当班很轻松,基本不会有人来。她正埋首在一册古卷里苦读。忽然有一只手落在了桌案上,手指叩击桌面,当当当三下。

    青桐木书案的声响低沉凝重,正凝神苦读的清瑶一惊,循着那只手望上去找它的主人,然后一眼就看见了他。

    “你?”清瑶惊呼。面前的陆离递过御事阁的玉牌,一本正经道,“我来看书。”

    看过玉牌,又扫了眼他罗列的书目,清瑶满怀希望地道,“这几卷书可以出借,但要在三日内归还。”

    “不用,我就在这里看。”

    大书案被他占了,清瑶只好转移到旁边一张小几上看书。书还是刚才的书,读人的心情却不同了,清瑶盯着书页,其实不过是给眼睛找个落脚之处,但仍会偷偷转去瞟他。那个人看似聚精会神,心无旁骛,嘴角却有微扬的弧度。一本艰深晦涩的道法典籍,也会看得如此欢喜吗?

    两个时辰将过,很快思河就要来接班了。陆离也刚好合起了书册,他不接清瑶递来的玉牌,说道,“师傅交代我一件差事要在这边办,最近一个月,我都会来看书的。牌子先留在你这里,免得我每天都要拿给你查验。”

    “一个月……”清瑶下意识重复。他忽然有点焦躁,似乎急于解释,“就是一个月。师傅常教训我太过重视功法修行,不喜欢读书。我就趁这一段在上界的时间认真读几卷书,免得他老人家絮叨。”

    “呃,这样啊。”清瑶应着,拉开小几上的抽匣,把玉牌放了进去。他走到了门口又转身,“月瞳,你穿青衫很好看。”

    “啊?”清瑶一怔,然后又好像大脑休眠般冒出一句傻话,“这不是你的那件。”

    “我当然知道不是我的那件,”他显然费了些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笑得太过分,“我只是说,很好看。”

    尽管羞得只恨地没裂缝,清瑶还是强撑着叫住将要出门的人,“哎……我……我把那件衣服,还给你吧。”

    “不必还了,”他在初冬薄凉的日光里笑得暖如春水,“你留着吧。”

    就这样,之后的一个月,陆离天天在清瑶当值的时间来看书,她将交班时离开。两人并不多话。经常是他轻轻唤她月瞳,她回应一声,便没了下文,只相视一笑而已。

    一个月很快过去,陆离办完了他的事,读书时间也同时结束。清瑶把玉牌给他,让他交还御事阁。然后怔怔出着神,手里翻来覆去整理着他看过的几卷书。

    三日后,还是午时,还是清瑶当值,还是那个人站在书案前,纤长手指当当当三下轻叩。正捧着卷书发呆的清瑶醒过神来,惊喜诧异,“你……又来办事吗?这次要看多长时间的书?”

    “我不是来看书的。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落在这里了,我回来找。”

    “你在这儿落下了东西?是什么?我帮你找。”清瑶忙从书案后绕出来,急急地问。今天的陆离特别严肃凝重,脸色也有些苍白,不会是真的丢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被他师傅训斥了吧?要是找不到的话,回去后会不会还有重罚呢?

    这样想着,清瑶更紧张了,一叠声地追问,“是什么东西啊?你确定是落在这里了?可这几日我打扫时,并不见到有什么眼生的东西啊。”一边说,她一边四下搜索。却没注意到丢东西的人一点也没着急,只静静站着,静静看她。

    “你到底丢了什么,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找?”清瑶把附近书架的边角缝隙看了个遍,才想起根本不知要找什么,回头一看那人还呆呆站着,不禁有点气恼。

    “我丢了我的心。”

    是他的声音太低还是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清瑶愣愣地反问,“丢了……什么?”

    “我丢了我的心,我记得,我把心放在你这里了,”他微微上前一步,一双从来都是温柔含笑的眼异样的明亮,清瑶在他瞳仁里看到两个小小的,茫然无措的自己。他问,“可以还我吗?”

    充溢澎湃的不知是恐惧还是欢喜,满满地塞在胸口让她窒息。身后是书架,面前是他,清瑶好像被逼到了死角,无路可逃。她定定望着他,这个人,是她在这个冰冷寂寞的地方唯一的熟悉和想念,从她还不知他是谁时就想念着他,这份想念静悄悄地蔓延生长着,无人知晓,甚至连他,最好也永远不要知晓。

    可是,这个好好藏在想念里的人突然就站在面前,理直气壮地向她要回他的心。他的心,在什么时候给了她呢?是奇妙而尴尬的初见?还是中秋瑶池边的邂逅?抑或是这一月里在书卷间交换过的眼神?那么多的场景,她弄不清在哪个画面里得到过他如此珍贵的馈赠……她想不起,越发慌乱,喃喃地道,“我不知道怎么还。”

    “不知道吗?那,就给我你的心作交换吧。”他又踏前一步,脸色沉凝,语气郑重,仿佛正在进行一场生死攸关的谈判。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给。”这一句话出口,她忽然就掉下了眼泪,一把捂在胸口,哽咽道,“你忘了吗?我是影月莲化形而成。我既非人,哪里有心!这里面,只是影月莲的精魄而已。陆离,我真的想把心给你,可我没有心。陆离,你教教我,我没有心和你交换,我该怎么办!”

第7章情孽和修罗道() 
“你别哭,别哭啊!”她的泪水虽不是洪水,但也瞬间冲垮了陆离所有的堤防。他慌慌张张地在袖中掏摸,可他向来洒脱不羁,从不喜欢随身携带帕子扇子之类的东西,自然是掏了个空;只好直接用衣袖替她擦拭,可他拭泪的速度远不及她落泪的速度;他叹口气,终于踏出了和她之间仅隔的那一步,拥她入怀。

    突如其来的温暖安全,让清瑶几乎以为回到了本体。刹那的恍惚后,她意识到这是陆离的怀抱,理智告诫她应该立刻挣脱,但她无力,也不想挣脱,泪水也自觉地停止了,她伏在陆离怀里,安静地像个在母亲怀中酣睡的婴孩,听着他的声音在耳边温柔低语。

    “心不一定非要在胸膛里跳动,有泪即有情,有情即有心。月瞳,你是有心的。月瞳,你会不会有时突然地,毫无缘由地就想起我。”

    她点了点头,脸上的泪痕在他衣服上擦干了。

    “月瞳,你想起我时,会不会心神不宁,什么事也做不好,什么事也不想做?”

    她点点头,他身上清凉甜淡的香,让她又想起了衣箱里那件青衫,那是她感觉到的第一缕温暖,也是他给她的。

    “月瞳,我这样抱着你,你喜欢吗?”

    脸颊立刻发热,她想着应该摇头,可身体似乎和思维脱离了,她还是点了点头。

    他似乎是松了口气,声音里有了笑意,“月瞳,我也是这样的。我时常会想到你,想你的时候会心神恍惚。这次,师傅原本选了二师兄来上界办差,是我一再去求师傅,才顶替了他,我向来不喜欢与师兄弟们争这些虚名,这次我坚持争来这个机会,不是想在玉皇御前出风头,而是因为,这里有你。来圣景宫和你一起看两个时辰的书,是我每天最大的盼望。还有,这样抱着你,我也很喜欢,很喜欢。”

    他的手臂用力,让她更紧地靠在他的胸口,“月瞳,记住你是有心的。我把心给你了,你的心,放在我这里,可好?”

    那一天的情景,在她记忆里永远清晰如新。那一天,她才知道自己是有心的,那一天,她和陆离,交换了彼此的心。

    这一场爱恋注定没有结果,并且危险。如果是凡人家的小儿女,彼此情投意合,就算家人不允,实在不行还有私奔这招杀手锏可以用。可他们是神是仙,神仙讲究的就是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儿女私情,实为大忌。而他们就连私奔也无处可去,他们在天上,看似高高在上却也足踏虚空,一旦失足跌落,其惨烈必然不堪想像。

    如果一个贫苦不堪的人,忽然间得到一笔巨大的财富,但他绝不能动用这笔财富,还要小心翼翼地藏好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否则即可能大祸临头,而且这种藏匿和隐瞒是永无限期的。那么,这个穷人是不是应该从一开始就拒绝这笔财富呢?因为这财富对他与事无补,反而因此担惊受怕。

    清瑶就是这个穷人,陆离就是她的财富。心是她的,但人遥不可及,而且,不可以让任何人看出丝毫端倪。这样的一段情,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开始呢?这个问题清瑶无数次想起,每次都没有答案。

    五年,对神仙们无涯的生命而言不过是指间几粒沙,但于两个相爱却不能相守,熟悉却要装作陌路的人,却漫长煎熬的很了。

    五年里,他们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天极宫位于玉皇所在的逍遥天之下三层的幻景天,上界戒规森严,若非玉皇亲召或确有要事,各天镇守之人绝不可擅离职守,天极宫乃是幻景天的中枢,陆离又是天玄尊者最器重爱惜的弟子,自然要严加管教。因此,陆离再来圣景宫看书的机会,就少得可怜了。

    这几日,又出了一件事,让清瑶本就惴惴的心越发惶恐。

    两个犯下情孽的人。女子是思河的同门师姐,男子则是另一门派之下一位还算知名的弟子。那天清晨,思河的师傅过来带她一起出席对那二人的审判。清瑶曾见过思河的师傅几面,那是个姿容秀美,仪度非凡的女仙,而那天早晨,她的脸毫无表情,冰冷铁青,就像是戴了一张面具。

    思河走后,其余的几人破例没去各行其是,她们坐在分配给思河做卧房的偏殿里一起等待,沉默寂静,只隐约可闻外面正殿里当班之人心神不宁的脚步声。这些女子资历都浅,关于对情孽的严惩重罚,只看过法典的记载,听过师长的训诫,真实见闻这还是首次。

    正午过后,脸色惨白,满面泪痕的思河独自回来,一进门就扑在素日与她最好的如月怀里放声大哭,好一会儿才哽咽着说出一句,“我……我师姐被罚堕入……堕入修罗道了!”

    这样的重罚谁也没想到,众女子齐声惊呼,清瑶则多出一身冷汗。别人是惊惶叹息,她却是兔死狐悲。

    “那,那个男子呢,他也同进修罗道吗?”惊恐的静默片刻,才有人想起来,颤着声问。

    “没有。他被判罚入世历劫,若能经过三次天劫,就能抵罪,重返仙界了。”

    “什么?”别人还没有反应,如月先愤然嚷道,“怎么如此不公!历三次天劫就能抵罪?这判罚看似很重,但其实远不及你师姐受的惩罚。只要他过了就没事了,话说回来,就算他没本事历劫,也不过就是死,魂魄转世做个凡人罢了,而你师姐却要在修罗道中无穷无尽地受苦。”

    “我师傅也这样说,”思河说着又哭出来,“可是师傅她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姐被打入修罗道。我师傅说三界之中向来观点各异,但唯有一点却是不约而同,那就是对女子在道德操守的约束要远重于男子,若是犯了错,受罚自然也重于男子,这项法则放之三界皆准,我师傅她连替师姐求情的话也说不得。”

    “你,你师姐可后……悔吗?”一开口,清瑶才发现自己有多紧张,声音抖得像随时会断掉一样。

    “后悔?”不但思河,众人皆是一愣,思河抹着泪,想也不想抽噎着说,“她当然后悔。修罗道,那可是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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