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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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景谣- 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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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等到定更天,出了琴韵轩,向她住的鹤影阁走去。快到时,肋间的伤开始隐隐作痛,他想着是不是该回去用龙血珠果泡杯水喝,不然溶阳山附近的那片乱流恐怕没力气穿过去。

    他停步打算折回去,却远远地看见鹤影阁的门开了,天景的身影闪了出来。贺云阳下意识往旁边一棵树后闪去。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要躲天景。

    天景出了门,先往琴韵轩的方向看了看。然后便朝东边去了。

    站在树后的贺云阳觉得自己的心在往下沉,身上很冷,伤处的痛明显加剧。东边是御园的方向,天景初来乍到的,不可能再去别处,只能是去御园。她可真是想念“赵奶奶”啊,这样秋深露重的深夜,连冷都不怕了,也要去看她的“赵奶奶”!

    贺云阳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跟了上去。

    天景当然是去了御园。她明知自己不该再去,不能再见陆离,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也管不住自己的腿,天色一入夜,她就着魔般想要来御园,她真希望贺云阳能来跟她说说话,把她从这层魔障里拉出来,可是贺云阳一直不来,而她终于没能管住自己,出了鹤影阁的门,向御园奔去。而她不知道,她反身带上鹤影轩的门时,贺云阳就在她身后两丈远的一棵树后,他是来带她去溶阳山泡温泉的,而她,满心里只想着玄思井里的人。

    天景就坐在井台上,痴痴望着井里。玄思井真是玄妙,居然真的可以重演他们的全部往事。从她还是一缕静月莲的幽魂,想捉弄那个陌生少年却反被捉弄开始回放,一幕又一幕,往事如昨,历历在目,他们在瑶池边说话,他们在圣景宫读书,他们在繁星海看饕梦鳇吞吃世间浮梦,他们在天界和蛟王孟晔对决,他们在诫行司里说出一切……

    天景重温着自己前世懵懂脆弱,却又执拗不悔的爱情!曾经的爱人啊,那个给她生,又赐她死的少年,她已经重生了三十多年,她是陈天景,她爱着人明明是贺云阳,可是为何她还是对陆离念念不忘。

    她看着井中的人,他正提剑走上轩辕台,他的脸冷硬如铁,他不再叫她月瞳,他抬手以剑指她,他说:我来杀你!

    她问:你要杀我,你把我当什么人?

    他说:陌路!

    天景闭上眼,泪如雨下,她喃喃念着他的名字,“陆离,陆离,为什么是陌路?为什么……”

    不远处,贺云阳依着一棵修竹,被心里和身体双重的巨痛撕扯着。他真是后悔不该跟来,为何要让自己看着天景为别人落泪,叫别人的名字。她已经在井边坐了两个时辰,她和那个陆离到底有多少往事重温?那么,自己和她之间的十七年,又算什么?

    贺云阳捂着伤处,一步一拖地往回挪。他曾以为被莫怜兰打败时最狼狈,其实他现在才是最狼狈的,他被他最爱的人,打败了,抛弃了。

    他终于挪过了那段长长的路,挪回了琴韵轩,一头倒在床上,陷入了昏迷。

    贺云阳的伤势在一夜之间恶化严重,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齐军的军医和大渊的太医用尽了浑身解数,却丁点儿效果不见,最后只能一摊手,一声叹息。

    天景隐约猜到了原因,她不敢再想,如果是那样,她和贺云阳之间,恐怕就真的结束了。

    如果真的结束了,那对她来说,是解脱,还是完全的绝望?

第420章背道而驰一刀两断() 
贺云阳整整昏迷了四天才悠悠醒转,众人当然惊喜非常,围着他又是灌药又是验伤的一阵忙碌,他安静地任人摆布,那种安静,即使重伤后的虚弱,又是心灰意冷的无谓。

    天景硬着头皮凑上来,她真的希望贺云阳的伤势恶化不是她想的原因,希望他看见她,还是会笑得温暖,和从前一样。

    可是她的预感从来没出过错,这次也不例外。

    他看她的眼神和看那些医生和将军没什么不同,他对她说,“朕的身体已经无碍了,不须凌尧帝挂怀!”

    他们在人前,通常都是这么说话的,但这次不同,这次,他是真的只当她是邻国的皇帝,他不再需要掩人耳目。

    天景木木地看着贺云阳,他却闭上了眼,口中唤道,“来人!”

    一个齐军将领忙上前听令,贺云阳也不睁眼,直接吩咐道,“御园里有一口玄思井,去给朕填了!”

    齐将一时没反应回来,皇上才从鬼门关前挣扎回来,不说好好地调养身体,怎么会发布一道这么奇怪的命令,和一口井过不去。

    贺云阳睁开了眼,余光扫过呆怔着的凌尧帝,向着那个将军道,“那口井里有妖气,让朕不舒服!”

    齐将立刻把这句话理解为就是那口井里的妖气让皇上突然伤势恶化。登时醒悟,想起莫怜兰的种种妖异之处,他后花园里的井有妖气那是一点也奇怪。他大声道,“得令!”转身出去办事了。

    天景越发肯定那天夜里她去看玄思井,是让贺云阳发现了的,他知道陆离了。所以他的伤势突发,所以他待她冷漠如斯,所以他派人去填井,所以,他们之间结束了!

    天景觉得胸膛里空空的,她的心丢了。她自己也说不上是丢给了陆离还是贺云阳,还是一人拿去了一半?总之她已是个无心的人。她向贺云阳一拱手,强笑道,“睿奉帝的伤情既已稳定,朕也就放心了,不过睿奉帝最好还是在此处多歇息调养几天,不如朕先带了大渊的兵马回撤,不知睿奉帝意下如何?”

    贺云阳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真是狠哪,他以前怎么没早看透她原来这么狠!她到底有没有心?明明是她背叛了他,可她不忏悔不道歉不说一句软话,就要甩下他自己走了,还假惺惺问他意下如何?

    他咬着牙挤出笑来,他说,“朕意下甚妥,正该如此,早该如此!”

    天景又是一拱手,转身大步而出。她强迫自己走得决然,连背影也无一丝颤抖。贺云阳闭着眼,咬牙忍痛。

    出了琴韵轩,天景也不辨方向,低着头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不动了,才发现迷了路,居然走到了一处不见人影的荒僻之地。

    她停下来呆站着,似乎在想该怎么绕回去,突然她仰头向天,使出全力大喊了一声,“贺云阳!”

    隔得这么远,他不会听到,只有天听到她喊他的名字,知道她痛得恨不得死掉。

    天还听到了她垂下头小小声的噫语,“永别了!”

    翌日,凌尧帝带领大渊军剩余的八万人马西归。天景再没有了骑马领军的力气,一切交给副帅打理,自己只缩在马车里,整日半昏半醒。

    三日后,贺云阳也带领齐军回南。这两个携手走过十七年的人,终于还是背道而驰了。

    魏朝既亡,与之结盟的月氏国积贫积弱已久,哪有力量与齐朝相抗,遂不战而降。贺云阳从少年就抱有的一统袤合的宏愿就此实现。当然,也不能算是完全实现,大渊不在他的版图之内。当年他答应过她的:我算计天下人,但永远不会算计你!我想要整个袤合洲,但绝不会染指你大渊一寸土地!

    当年他们情深笃好之时,他许下了这样的诺言,尽管现在背道而驰了,也还是有效的。

    贺云阳回到朔越城,出城相迎的贺云祥看到兄长,几乎不敢相认。在他的记忆里,哥哥从来没有如此憔悴虚弱过,虚弱得见到他只是微微点头,连话都没有一句。

    还是副帅过来,压低声音,简要地向讲了此次伐魏的种种凶险。听得贺云祥目瞪口呆。这几个月来,贺云阳发回来的信报只字未提这些凶险艰难,只写一切安好顺利,你理好国政,多安慰清和,我和天景定会把两个孩子好好带回去,不用担心云云。

    贺云祥几乎落泪,哥哥说安好顺利他就真的信了,却原来这场仗打得如此艰难,哥哥失了青琊,毁了火龙鞭,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才得以惨胜,把孩子们救了回来。这些自己都不知道,还好有嫂子一直和他在一起。

    贺云祥过来,握着哥哥的手哽咽难言,好半天才问出一句,“哥哥,你怎么样?”

    贺云阳强打精神,笑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死,不许悲悲切切的,有眼泪省着,我死了以后再流。”

    “哥哥,你胡说什么,你才不会死呢。你安心养伤吧,朝中的事有我呢。火龙鞭毁了就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父皇知道了要责怪你,你也不用管,由我去跟他说话!”

    最后一句话颇有狠意。贺云阳心里一暖,好受了不少。他还有敬爱他的弟弟,还有辛苦打下的大好江山。至于陈天景,就像火龙鞭一样,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上一段时间,他的伤好了,也就可以忘记她了。

    贺云祥陪着哥哥回宫,把他送到所居的静心殿,又安慰道,“哥,你好好休息吧。晚上我带着清和跟孩子们过来看你!”

    “不用了!”贺云阳想也不想就立刻拒绝,话说出口才觉太生硬,又解释道,“我现在伤重,身上没力气,看到孩子们又想抱又抱不动,不是难受嘛。就让清和在家带孩子吧,等我伤好之后再见吧!”

    贺云祥点头,“那晚上我自己过来看你。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来。”

    “我什么都不想吃。对了,明日上朝你传我的口旨,把魏朝国土分为西南两部分,西部的土地送给大渊,答谢这次合兵协力之情!”

    贺云阳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贺云阳这句文绉绉的口旨在他的理解里就是一句大白话:把魏朝的土地,分一半给你嫂子!

    静心殿里,贺云阳闭着眼却睡不着。他当然不能把实话告诉弟弟,但在这份时间里,他一定得避免见到清和跟思遥。清和是她的姐姐,思遥和眼睛那么像她。

    一刀两断!这一刀是劈下去了,到底能不能两断呢?

第421章我把贺云阳弄丢了() 
贺云阳其实应该感谢莫怜兰,若不是被他刺了一剑,贺云阳也没有理由慢慢养他的心伤。自回去后,他终日深居简出,不理朝政,肋间的那道伤始终缠绵不愈,几次复发。太医们用尽了各种知名的不知名的金创药,名方土方偏方一齐上阵,就是治不好那道剑伤。他们心中都纳闷,皇上的体质比常人好过太多,当年三十记火龙鞭也只用半年即愈,而今只是挨了一剑而已,怎么就会三个多月都不能痊愈?

    贺云阳的伤势不愈,一半当然是因为他心情抑郁,颇有种自暴自弃的状态。一半则是因为伤势本身的原因。莫怜兰的内力极是厉害,那柄黑剑也不是凡品,再加上军中医药简陋,他当时受伤后,只是靠雪参丸和龙血珠果暂时压住了伤势,就起身忙着找孩子,然后又遭受了那么严重的打击,因此伤势突变,现在又缠绵反复。

    想想莫怜兰的确是个奇人。他虽然已葬身火海,但似乎灵魂还留在世间搞着他极喜欢的恶作剧。他留给贺云阳和天景的信上说,祝他们幸福,执手携老。可不到一天,这二人就为他家后园的玄思井闹得分崩离析。他留给贺云阳的这道伤足足折磨了其好几个月,而且,这道伤在痊愈后依然是个巨大的隐患。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伤势难愈,贺云阳自己倒也不急。不过就是痛一些而已,他不是怕痛的人,他心上的痛更是胜过伤痛十倍。他本就心灰意冷,这一段时间懒得被朝堂的事纠缠,现在正好有借口不上朝了。

    贺云阳有借口也有资本消沉,因为贺云祥是很有才干的,一切交给他就好。齐朝的臣子们也早就习惯了这种几乎是一朝二帝的工作模式。他们都知道皇太弟的地位权力一点也不低于皇上自己,而且这兄弟二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密,决不会发生为争权力而兄弟阋墙的宫廷传统戏码。所以,在贺云阳为情所困,意志消沉的时候,朝廷里的工作也照样在弟弟的料理下正常进行。

    而在大渊,情形却不太一样。凌尧帝得胜还朝,而且睿奉帝还将魏朝一半的土地都送给了大渊,魏朝人口不盛,西部地区更是地广人稀,那里的土地可是大片大片的肥田沃土,而且水源充足,气候适宜。随便撒些种子下去,无需精心照料,自会茁壮成长。而大渊自立国起就重农耕,大渊的农民个个都是种地好手。分流出几十万人到那边去定居种地,既减轻了大渊本土的人口压力,而且,光是那边出产的粮食,应该就能养活大渊三成左右的人口了。

    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大渊上上下下都挺高兴,臣子们更觉得这位女皇陛下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治世明君。当时她执意要亲征,与齐朝合兵共同伐魏,应该就是慧眼独具,看出这是一场必胜且有大好处的战争,这份眼力和胆略,他们这些须眉男子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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