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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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景谣- 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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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全部的真心双手奉上,而她想看的,只是他的背影。

    之后的半个月,贺云阳除了沉默没什么不正常。每天忙完了朝政就是练功,除了贺云祥没人看出他有什么不对。可是以他的骄傲坚忍又怎么会和弟弟说起心里的苦,何况,能说出的苦,都不是真正的苦。

    可是,有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打开寄思帕,什么也不写,只是望着帕子上用精致暗纹勾勒出的“思”怔怔发呆。

    九月三十的晚上,他刚打开寄思帕,就看到了天景的字迹,“贺云阳,你这些天很忙吗?怎么都不跟我说话的?十月初一是秋收节,大渊全国上下放假一天,我也不用上朝,你们齐朝不是也过秋收节的吗?你也放假的吧,我们去银月原好不好?”

    银月原三字让他刺心,他提笔回道,“我不放假,很忙,没时间。”

    这种无一字多言的程式化回复是天景从没看到过的,隔着帕子她都能感到贺云阳写字时的冰冷,她问道,“贺云阳,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贺云阳想了想终于写道,“你认识一个叫涵景的人吗?”他虽然没问过那红衣少年的姓名,但听到大蛇是这么称呼他的。

    天景望着这句话,不由自主地发抖。这个名字一下将她的回忆送回了前生,连在了清瑶的身上。在群妖突袭天界的恐慌几天里,她曾经隔窗看到过一个红衣少年和一个大妖战斗。当时那个喜欢八卦和花痴的玉冰跟她介绍过:

    “那一位是涵景师兄,他是赤霞宫的首座弟子。新一代弟子中,唯一和陆离齐名的佼佼者。所谓‘天极陆离,赤霞涵景’就是指他们两个哦。不过,据说涵景在剑法和道术上,都要逊陆离一筹。我觉得,别的倒还罢了,关键是他远不及陆离好看。”

    不知为何,她一下就认定了贺云阳向她问起的就是这个涵景。他怎么会知道涵景?他们认识吗?涵景对他说过什么,会不会说起了陆离?贺云阳又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冷冰冰的?

    这些问题天景忖度不出完整合理的答案,她只是下意识地说谎,“不认识。”

    那边的回复还是冰冷的,“哦,那没什么了。”

    贺云阳放下笔拉开抽屉,把寄思帕丢了进去,关了抽屉上锁,他面无表情地想,“她说谎了!”

    贺云阳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计较此事?以前糊里糊涂地不是也很好,现在知道了,装不知道不就行了?何必要那么清醒。翊雪说过的,“聪明太过就是笨!”同样,认真太过也是笨。何况,他明白自己没那样的狠决挥剑斩情丝,十三年了,他对天景的痴恋已经修炼成妖,就像那条全身已没有破绽的三眼赤魇,就算斩杀无数次,也能复活无数次。唯一能杀死它的方法,就是一剑刺进那只魔眼。

    可是,这条痴恋之蛇的魔眼,就是他自己的心啊。要想从此对天景再无思念,就要一剑刺穿自己的心。

    他可以做到吗?

    谁心疼,谁自己知道。

第384章原谅() 
贺云阳又死撑了半个月,终于还是忍不住去看天景。再怎么生气他也不能不管她呀,现在已经快十一月了,得带她去溶阳山泡温泉,她的畏寒症日渐加重,如果不多泡几次温泉,这个冬天会相当难熬。

    他记挂着她的身体,又嘲笑着自己没出息,还在斟酌着泡温泉要不要和她说话?如果她问起这些天为何不理她,为何突然向她问起涵景,他该如何回答?要是当真把所有的话都挑明了,以后,他和她还能不能如以往一般相处?

    他走在大渊皇宫里一条僻静的小路上。他是三年前发现的这条小路,因为很背很偏,基本没人走,来巡察的侍卫也很少。尤其现在已是入更的夜里,只用他一人走在这条路上。他也不用担心被发现,一路走向隆华殿,一路纠结着他的问题。

    可是前面偏偏就响起了脚步和说话声,贺云阳蓦然一惊,左右打量,这条路因为无人走,路两边的树都种得不多,离他最近的一棵树又细又矮,根本挡不住人。但听声音,前面来的只是两个宫女,而非巡视的侍卫,只要躲到树后,自己穿得又是黑衣,应该不会被发现。

    向这边走来的就是两个宫女,每人挑着盏茜纱宫灯,昏黄的光晕在她们身前摇晃着,她们只顾走路说话,根本没向周围观察。可是她们的话惊得贺云阳差点没能屏住呼吸。

    “晓露姐姐,你说皇上的病还能好起来吗?昨天丞相大人来看望皇上,他出去后我正好也出去倒水,听到他和李大人说还是要早做准备什么的。”

    问话的小宫女身旁那个高挑宫女叹了口气,“难讲,我跟着皇上也好几年了,她的畏寒症虽然时常发作,但从来没有这么重的。”她停下了脚步,压低声音道,“皇上前天晚上吐血了,当时小翠他们都在外面,只有我在,皇上不让我给太医说,估计就是怕太医告诉了那些大人们,朝堂会乱。”

    小宫女点点头,也压低声音道,“就是呢,我也觉得皇上这一次情况不好,昨晚是我和幽兰守着,皇上一直昏昏沉沉的,不时就会说胡话,都是在叫人,她叫了先皇,宁妃娘娘,清和长公主,玄明殿下,还有从前的那个太子,还有刚死去的绒绒,还有啊,”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伏在了那个宫女耳边,“皇上还叫了一个名字,叫了好多遍呢。是贺什么阳,是三个字的名字,但中间那个字皇上叫得很含糊,听不清,咱们宫里没有人姓贺,叫什么阳的吧?晓露姐姐,你说皇上叫的是谁呀?”

    “我怎么知道,”高挑的宫女略提高了声音叱道,“你大胆,竟然敢揣测圣意!别多想,也别跟旁人说,明白吗?”

    小宫女被训得一低头,轻声应了声是。

    然后两个人就默默地走了。贺云阳从树后闪出,痛悔和难过堵得他呼吸困难。明明知道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为什么还要和她赌这无聊的闲气!那个可怜的丫头,现在她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连那只大白猫都死了!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隆华殿里生着七个暖炉,热得就像蒸笼,两个守着她的宫女都穿着单衣。贺云阳点了她们的睡穴,掀开帷帐一看,只见一大堆被子毯子,根本看不见她,他一层层掀开,竟然有三床被子两张毯子,最下面才是天景。在这么闷热的房子里,又盖着这么多东西,她居然还是冷得发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贺云阳差点落下泪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却像是抱住了一块冰。她全身都是僵冷的,脸色惨白得像笼着霜,双颊深陷,嘴唇乌青。如果不是脉搏还有微微的跳动,很难相信她还活着。

    贺云阳握住她的双手,把真力一点点送进她僵冷萎缩的经脉里。将近一个时辰,他的真力已有小半都送入了她的身体,状况才稍微有所好转,起码她的呼吸顺畅平稳,且有了些暖意。

    又努力了半个时辰,天景终于有了知觉,她动了一下,翕动着唇轻唤了声,“贺云阳。”

    他心里一痛,抱紧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是我,天景,我在这里呢!”

    她听到了,紧闭的眼睁开,眼里一点神采也没有,黯黯地看着他。贺云阳想,依着她的脾气,若是她有力气,一定会用力打他,问他为什么不理她。

    在贺云阳的印象里,天景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像只小兔子,她吃力地抬起手抚摸他的脸,她的手心冷得像冰,她怔怔看着他,哑着声音道,“贺云阳,我以为你再也再也不理我了!”

    她的手垂下去,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伏在他怀里喑哑地哭诉,“贺云阳,绒绒死了,五天前死的,我抱着它的尸体坐了整整一夜,我一直在寄思帕上给你写字,我跟你说绒绒死了,我很难过很害怕,我跟你说我很想你,我想见你,我写了整整一夜,可是,一个字的回音也没有。贺云阳,你是不是把寄思帕烧了?你是不是再也不要我了?”

    贺云阳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她的头发里,他抚着她的肩勉强地笑,“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烧寄思帕?怎么会不要你?就算你不要我了,我还是会缠着你的。我就是忙。你不知道这阵子朝廷里发生了多少麻烦事,我每天忙得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到,饭都没时间吃,哪里还有时间去看寄思帕!你怎么就会胡思乱想,不就是一只猫死了嘛,也至于伤心成这样。我再给你弄一只来,保证比你的绒绒好。绒绒太胖了,又懒又笨,又什么值得喜欢。”

    “不许你说绒绒的坏话!”她仰头着他,“我就是喜欢它。只要是我喜欢的,我就一直喜欢。就算有一天你变得又胖又懒又笨,我也喜欢!”

    “算你有良心!”贺云阳抱紧了她,心想就这样吧,永远不告诉她自己已经知道了,就算是替身是影子,他也认了。

第385章清和的秘密() 
那天以后,贺云阳每晚都来陪她说话,他们喝着茶,像一对历尽了沧桑的老人家,只是说以前的事。每段话的开头常常是:哎,你还记不记得哪一年如何如何?另一人就会说,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你可是如何如何。

    他们只说从前,谁也不说以后。年轻人总是期待未来的,总觉得以后会比从前好。而这一对还正年轻正站在权力巅峰的年轻人,却不敢想以后说以后,他们的以后没什么值得期待,还是从前的日子美好。

    天景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只是更虚弱了一些。对她来说,肩上的担子一日重过一日,但允炆还没长大,她也不能把玄明放出来,她不是怕背骂名才不敢废父皇遗诏,而是怕父皇在天之灵会伤心,怕某天晚上父皇在她的梦里叹息,说:天景,你不什么不听父皇的话。

    清和最近才放了心,因为听贺云阳说天景的身体已经好了。她悬了几天的心才归了原位。那一天贺云阳告诉她,天景旧疾发作病得很重时,她几乎想立刻就赶回大渊,可贺云阳说他会为天景疗治的,不会有事,她才压下了要立刻回娘家的打算。

    清和有个秘密。她和天景最要好,什么知心话都会跟她说,但这个秘密却是瞒着天景的。这个秘密是父皇临终前交给她的,除了父皇和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父皇归天之后,清和就向天景表明过态度,坚决不肯嫁人。对男子失望的确是她的真心话,也是不嫁的重要原因之一。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秘密。

    没有人知道,在锦阳帝临终时,曾留下了一封密诏。这封密诏没有交给天景,也不在哪一个大臣手里,而是托付给了清和。

    这封密诏里写下的是若天景早逝,大渊皇位的归属问题。天景一直以为父皇让她亲自教养允炆,就是默许了将来在她之后的继任者,将是允炆。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清和知道无论天景把允炆教得多出色,他都不可能成为一代帝王,因为父皇不许。父皇在密诏里写到:若将来天景日后寿数不久,在她逝前,由清和开启宣读此密诏,释放玄明,立他为大渊之主;而允炆,只能永为襄王。

    对这样一封密诏,清和当然不解。而父皇说。他准许天景教养允炆,只是感动于天景心地纯善,不记前太子之阴险恶劣,愿意抚养允炆。而允炆那孩子也的确孤苦可怜,出生不满周岁就父母双亡,既然天景愿意疼惜照料他,就让这姑侄俩相依为命也好。

    但是允炆之父心地品质实在恶劣败坏到了极点,有其父,允炆着实不能让他完全放心。有天景在,教导他管束他,这孩子也会懂事规矩,但一旦天景辞世之后,此子难保不会重导其父之后辙,所以大渊江山绝不能交予他手。

    而玄明,在幽禁期间一直恪已铭志,不懒惰,不懈怠,不抱怨。勤勉学习,努力用功,历练心志,严谨规矩。已非昔日懵懂少年,堪为大用,因此在天景之后立他为帝更为合适。

    父皇有命,这份密诏一定要在天景临终前才能给她看,若提前让她知道了,以她和玄明的亲情和她那种仿佛男子的义气,一定会立刻以这份密诏为倚仗而废他的遗诏,马上放玄明出来。而一旦玄明提前开释,谢午华旧部势必依俯于他,朝堂必然将乱。

    因此清和拿到这份密诏之后,就下定了终身不嫁,一直陪伴天景的决心。直到需要她拿出这份密诏之时。

    她陪了天景整整五年,这五年里,天景一直不肯放弃为她寻一份美满婚姻的努力。她很感动,但一次又一次地拒绝。那些男子从没入过她的眼,而且母亲这么多年来的清苦孤寂也确实寒了她对男子,对婚姻的心。再者,她手里攥着那么重要的一份使命,生怕出嫁后会有负父皇之所托。她明白,这件事如果办错了,可能就会影响甚至葬送了大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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