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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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景谣-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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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整天,没有谁看出来一点毛病。但现在看孩子的是锦阳帝呀,她们千辛万苦,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要骗过他,这一关过去,万事大吉;这一关若是过不去,秋家上下近百颗头颅一起落地,弄不好还要牵累很多无辜者!

    锦阳帝抱着婴儿,手指在那张熟睡的小脸上轻轻抚摸,低声笑道,“这孩子还真是像我,连嘴角这颗痣都是一样,说来也奇怪,我们陈家的男子,嘴角都有这样一颗小痣。”

    一句话让三人放下了悬着的心。锦阳帝嘴角有小痣是明摆着的,秋月明也曾见过太上皇和锦阳帝的长兄庆王,可这二人皆蓄着长须,也看不出有没有痣。但锦阳帝既这样说,想来这颗痣确是陈家男子的特有标志,她不由暗暗敬佩自己的母亲,找到这样一个婴儿也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歪打正着,但这一宝押下,就天衣无缝,再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

    想着,她也凑过去抚弄孩子,口中应着,“那是自然了,哪里有儿子不像父亲的。”

    话音还没落,婴儿咂了咂小嘴,醒了过来,大概是锦阳帝的怀抱并不怎么舒服,他扭了扭身体,“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声音响亮,震得心中有鬼的三个女人耳鼓发麻。

    静思腿一软,若不是赵嬷嬷及时伸手架在她腋下,当时就得瘫倒。婴儿的哭声及容易产生连锁反应,两个小娃娃放在一起,一个大哭,另一个绝不可能安静。现在这孩子哭得这么大声,要是藏在箱子里的那一个被吵醒了,也来凑热闹哭上几声……那,她们三个也就趁着死前,抱在一起哭几声吧。虽然静思怀疑小小姐是个哑吧,可如果不是呢?

    宁妃到底有城府有胆量,她面色镇定如常,立刻从锦阳帝怀中接过孩子,一边说着“宝贝不哭,娘知道你饿了”一边利落地解开衣钮,用最有效的办法来堵婴儿的嘴。

    乳汁一入口,哭声立止,房中是安静的,没有不该响起的声音。静思舒口气,这才觉出一身冷汗。

第23章夜话() 
锦阳帝饶有兴趣地看着孩子吃奶,笑道,“你说得真是。比如你大哥,和你爹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再过上二、三十年,又是个古板严肃的秋老头。”

    秋月明何等聪明,听他主动提起自己父兄,且是用这样家常调侃的口吻,就知他们应该已经没事了,而且锦阳帝有郑重的事要和自己说。她打了个眼色过去,静思和赵嬷嬷会意,行礼退出。

    “月明,朕的难处你可知道吗?”再无旁人在侧,锦阳帝语气一变,身份亦从夫君变为帝王,“朕推行新政可谓举步维艰,被新政阻了利益的朝臣一片怨声载道,当然,朕了解你父兄的品行,他们的反对并非为保全自身利益,而实是针对新政的弊端。但他们,尤其是你父亲,不该当着满朝文武和朕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朕若是不惩诫他们,其他的反对者就会顺势一拥而上,那样朕就完全被动了。朕不是怨你父兄反对新政,有什么意见他们可以私下和朕沟通,朕不是昏君,听得进明谏之言。但在朝堂上,朕希望他们能完全支持朕,因为,他们是朕的亲人哪!”

    秋月明心中猛的一震。从想出换子之计直到今天孩子被锦阳帝承认,她所思所想只是如何骗过他和万一事情败露的惶恐紧张,这一刻才有了负罪感。他把她当亲人,把她的家人当亲人,可她做出这样的事算计他,她当他是亲人吗?

    不,他不是,他是皇帝,皇帝不是凡人,如何能当作亲人?负罪感渐渐褪去,她抬头,眼里盈着歉意柔婉的泪,轻声道,“陛下还在生臣妾的气吗?这几个月臣妾静心自省,想起那日冲动言行实在有愧。臣妾见识短浅,没有体谅陛下的苦衷,只想着父亲年迈,不堪牢狱之苦,却忘记了陛下担着天下人的命运,咽着天下人的苦。”

    这几句话说得深明大义又柔情万端,锦阳帝登时心软,揽着她柔声安慰,“好了好了,太医说过,刚生产完不能哭,不然会落下头痛的毛病。这件事朕也有错,不该跟你发脾气,这么久不来看你,其实朕每天都想着你的。明天朕就下旨释放你父兄出狱,然后让你父母兄嫂都进宫来看望你和孩子,可好呀!”

    秋月明轻轻点头,拭着泪道,“可我父兄毕竟忤逆了陛下,如果一点不罚,朝臣们肯定有话说,让陛下为难。父亲年迈体衰,精力不继,陛下就让他还乡养老吧。我哥哥也该有所贬黜,这样既堵了群臣之口,也是对他们的警醒,对陛下推行新政少些阻力。”言毕,她歉意一笑,“是臣妾多嘴了,忘了后宫不可干政。”

    “哪里是你多嘴,你所说的正是朕所想的,只是怕你伤心,不好开口直说。真想不到你如此体贴朕心,能自己提出。这要是换了宜妃,不知得闹成什么样。”

    宁妃含笑瞟他一眼,“陛下干吗在背后说宜妃姐姐的坏话?像宜妃姐姐那样的美人,性子自然娇矜些,陛下多让着她一些,她也就没脾气可发了嘛。”

    “美人固然是好,但总不如解语花让人心里舒服。”锦阳帝感慨地拍拍宁妃的肩,“你如此懂事,又解了朕年过而立尚无香火的尴尬,朕都不知如何谢你了。这孩子既是朕的长子,那么待他满月,朕就册封他为太子。”

    “不行,这万万不可!”秋月明惊得心都差点跳出。她做出这一桩瞒天过海的大事,只是为了保全父兄和整个家族,再无其他奢望,她是个知分寸懂进退的人,哪里敢让这个不知是从何处找来的野孩子登上太子位。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自己过激了,忙柔缓了声音。

    “陛下心疼月明和孩子,月明自是感激。但一来孩子太小,陛下赐予这么大的福气,怕他承受不起;二来陛下刚罚过我父兄,立刻就把这个孩子扶上太子位,那罚不就等同无效嘛;三来,宜妃姐姐正怀着孕,不知是男是女,陛下就急忙忙地让我们的孩子当了太子,未免让姐姐伤心。陛下说是不是?”

    “你方方面面都替朕想到了,朕若说不是,那不就成了昏君。”锦阳帝看着她笑,后宫女子如云,秋月明一直是他心上位置最重的人,他欣赏她的聪明,心疼她的柔弱。得了她,是他的福。

    “陛下,你难道不觉得咱们的孩子现在最需要一个名字吗?臣妾可不喜欢内廷那些老学究引经据典攥出来的名字,又拗口又别扭。在民间,都是父亲给孩子起名,只有不识字的才拜托别人帮忙呢。”

    “你这个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编排朕不识字,你倒是说说,有哪个字朕不识得,说不出来,今天朕饶不了你。”锦阳帝说笑着一把抱住她,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两人缠绵了片刻才分开,秋月明笑着推他,“陛下快点给孩子取名吧,取不出就算你不识字。”

    锦阳帝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开始捏着下巴沉思,一会儿,他拍手笑道,“有了。取我名中的‘昊’和你名中的‘明’,做咱们孩子的名字,你看可好?”

    “昊明,陈昊明。昊昊青天,盛世明光,嗯,真是好名字。”

    锦阳帝背负双手,望着襁褓中沉睡的婴儿,“但愿此子能当得起这个名字,日后能有番大作为才好!”

    皇帝的动向从来都是后宫女人们最关心的事。第二天一早,皇上昨晚独自踏月前往明华苑,和秋月明足足说了大半夜话的消息,就扑啦扑啦地拍着小翅膀,飞入了各个宫闱内院。别的妃嫔也倒罢了,自知秋月明的福气羡慕得不到,嫉妒徒伤身,恨也恨不死她,暗暗骂几句也就完了。唯独宜妃又生了好大一场气,多少茶盏杯碟,花瓶妆镜,伴着“贱人,狐狸精,当谁不会生儿子吗”的尖利叫骂声,化为遍地狼籍的碎片。

    琴韵在一旁噤若寒蝉,盛怒之中的宜妃她也不敢劝,只能看着皱眉头。忖度着自家老爷乃大渊朝战功赫赫的将军,小姐也继承了武将家风。这火爆脾气,没准日后真的会触怒皇上,她这极端暴烈的性子,一旦失宠,可能就永无翻身的机会了。她每次生气都拿各种易碎品泄恨,若有一日真的再也不受皇上待见,估计会砸得一只完整的茶杯都不剩。自己是不是该从现在起就囤积些日用瓷器,藏起来已备不时之需?

    “哗啦!”又一只碟子落地,脆响震得琴韵清醒过来,她暗暗啐了自己一口,刚才那是什么奇怪想法,不想着怎么规劝宜妃收心敛性,倒琢磨起囤积瓷器这么无厘头的事,真是糊涂。但,她会这么想,也因为她明知囤积瓷器比劝宜妃不摔瓷器容易得多。

    “娘娘,您别在折腾了,就算你不爱惜自己,也得爱惜肚里的孩子,您这要是折腾出个三长两短来,怎么给皇上交代,怎么对得起您自己。”好不容易觑了个空,琴韵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劝解。

    其实不用琴韵劝,宜妃也折腾不动了,这一阵大怒兼剧烈运动引动了胎气,她捂着隐隐作痛的腹部坐下,呆呆地流下泪来,她哽着声音问这个唯一的心腹人,“琴韵,你说她哪点比我强?她比我漂亮吗?比我家世好吗?为什么皇上就那么喜欢她?”

    琴韵壮了壮胆子,说出了早就想说的话,“娘娘,您的相貌家世都比宁妃强,你输就输在了脾气性格上……”

    “她的脾气性格就好吗?我一眼就看出她那是装模作样,表面上总是怯生生的,其实谁知道她心里藏了多少鬼主意。”

    琴韵无奈,叹息道,“她心里藏的鬼主意没人能看到,但她的安静温柔皇上是看了个满眼。我的娘娘啊,这世上没有男人不喜欢温柔的女人,您这种火爆脾气,喜欢并能长久喜欢的人肯定不多。打个比方,宁妃的性格就像茶,茶是人天天都要喝,并且喜欢喝,喝不厌的;而您的性格就是辣椒油,偶尔吃到觉得刺激新鲜,可有谁会天天、顿顿都要吃辣椒油呢?娘娘,您要想讨皇上欢心,就一定得把这脾气改改。别的不说,就是这摔东西的毛病第一个要改。偌大一个后宫,只有咱们秀云宫隔三差五就叮叮哐哐,稀里哗啦地摔砸一通,皇上岂有不知,岂会高兴?娘娘,若您身为男子,是喜欢宁妃那样的女子呢?还是喜欢您这样的女子?”

    宜妃沉默半晌,抬起脸,泪涟涟的模样可怜兮兮,“你说得对,从今以后,我保证连个茶杯盖都不摔了还不行吗?”

第24章柳暗花明() 
三日之后,喧闹的明华苑恢复了平常的宁静。这日一大早,静思就心慌意乱手脚冰凉浑身不自有,眼睛根本就不敢看宁妃,赵嬷嬷也是一样,二人心里藏着同一个鬼,鬼身上有根线在宁妃手里牵着,她拨动那根线,鬼就会从她们心里跳出来,去做一件伤天害理,让人一辈子寝食难安的恶事。

    注定的事是躲不开的。掌灯时分,秋月明巧妙地调开了全部侍卫,奶娘带着小皇子住在跨院,正院里就只有她们三个人了。

    “该怎么办呢?”宁妃坐在榻上,表情木然,眼睛怔怔盯着对面的墙,“水和白绫,哪一种比较快?”

    “娘娘……”

    “莫要再多言了!”宁妃突然暴怒,从来不大声说话的她厉吼一声,惨白僵硬的脸扭曲着,“你们当我愿意吗?我就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不会忍心对她动手,她……她是我的女儿呀!那一日我跟你们说因为人多眼杂不好动手,才要拖到三天后再做这件事,这本就是个蹩脚的借口,越是人多眼杂的情形,一个活着的孩子,和一个不需要照料,绝不可能发出一点声音的死孩子,那个更保险更不会露馅我会不知道吗?我是舍不得,我想让她多活三天,一个人来到世上不易,若是刚一出生就死,那实在太可怜了。她活了这三天,也算是来世上走了一遭。否则还能怎样,让她再箱子里住一辈子吗?”她闭起眼睛,两行泪慢慢流下面颊,“你们去吧,不管用什么办法,快一点,别让她多遭罪!”

    赵嬷嬷打开了箱子,静思把一个木盆放在地上,盆里是温度刚好的清水,她们谁也不敢用白绫勒紧婴儿细弱的脖颈,那就用水吧,也算给她洗个澡,洗干净了,好上黄泉路。

    夹层打开,二人惊异地发现婴儿居然没睡着,昏黄摇曳的灯光下,她静静地不声不响,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两张诧异惊慌的脸。

    “小小姐……你一直醒着吗?”静思紧张得都结巴了,这孩子实在有点怪,不知怎的,她竟然有点怕。

    赵嬷嬷拨开静思,把婴儿抱了出来,好像是被突然强烈的光线晃了眼睛,婴儿眨了眨眼,竟然哭了起来。

    “她哭了!”静思惊呼一声,又忙不迭压低声音,“赵嬷嬷,这几天她从来没哭过,我还以为她天生就是哑的,你听过小小姐出声吗?”

    赵嬷嬷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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