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手遮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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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手遮香-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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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怡刚想谦虚两句,皇帝又问道:“你是如何看出那逆贼将行不轨的?”

    冯朝贵行刺连太后,动作干净利落,迅猛异常,不知事先预谋并演练了多少遍,若不是提早防范,根本不可能有安怡这般敏捷得当的反应。

    从前祖父曾让她用一句话形容皇帝,她只想得到位高权重,天下第一人。祖父却说了一句:高处不胜寒。果然坐上这把龙椅就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了吗?不救要被牵连,救了也要被怀疑。

    安怡暗叹一声,拿出最大的诚意道:“因为圣上是安怡的衣食父母,您若有碍,安怡一家子都活不成了。故而那逆贼自入殿回话伊始,民女就一直关注着他……圣上应当知晓,人若是有所图谋之时,面部表情、眼神、肌肉、手部动作、声调、身体姿势,都会发生很细微的变化。他当时表现得很是为圣上而伤悲,但他的眼神和脸部表情、以及手臂的肌肉、手指的动作都显得他既紧张又兴奋,这是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发生的。”

    皇帝若有所思,沉声道:“你起来吧。”

    连太后心疼儿子,递过一盏参茶,皇帝不紧不慢地喝着,目光沉沉地上下打量着安怡。

    安怡谢过恩便起身垂手肃立一旁,低眉垂眼,显得十分文静乖巧。

    忽听皇帝道:“你父亲很好,你也很好。忠君爱国,你们一家子都是当之无愧的。前些日子你们受委屈了,朕会补偿你们。”

    这是最大的夸赞了,安怡赶紧热泪盈眶,再次拜倒:“为圣上,为大丰,安家肝脑涂地而不悔。”

    皇帝有些疲倦地摆摆手:“不要说这些套话了。朕都听腻了。”口里如此说,眼里却透出了愉悦。

    马师曾上前一脸沉痛地低声道:“贵妃娘娘来问,皇后娘娘的后事要怎么办?”

    皇帝骤然发怒,用力将手里的茶碗砸在地上,怒吼道:“怎么办?一国之母的后事要怎么办?她连这个都不知道,还做什么贵妃?这几年的宫务不是她一直协理着襄办的么?难不成还要朕和母后手把手地教她?”

    皇帝一直淤积着的怒气终于发散出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马师曾求救地看向连太后,连太后等皇帝发泄完了才缓缓道:“贵妃也是为了把皇后的后事办得风光体面些……你和皇后多年夫妻,情深意长,总有些特别的想法……”

    皇帝痛苦地扶着额头,声音暗哑:“你们都下去吧,朕要独自歇会儿。”

    安怡跟着众人悄悄退出去,听到皇帝在身后道:“母后留步。”

    到得外殿,张婕妤还在那里可怜兮兮地站着,莫贵妃已经换了素服,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喝茶,并不因为刚才皇帝愤怒的咆哮声和指责而乱了半分。见众人出来,不慌不忙地问马师曾:“有劳马总管,有这么几件事是必须马上办下去的……”

    安怡很自觉地让到外头去,寻了个清净地儿收拾针囊药箱。须臾,有宫人送了午膳上来,她一点不落地全部吃了个精光,然后就闭目养神,积蓄精力。小睡一觉醒来,恰逢宫人捧了孝服来寻她:“太后娘娘旨意,皇后娘娘之前和小安大夫有半友之谊,小安大人出宫以后大概就不能见着皇后娘娘了,趁着这个机会去和皇后娘娘道别吧。”

    梁皇后的灵堂已经设起来了,一群宫妃和宫女跪在那里哭得声嘶力竭的,张婕妤的哭声尤为夸张卖力,皇子和公主们也都在哭,但面上更多是茫然。莫贵妃忙里忙外,见安怡来了,淡淡地吩咐身旁的宫人:“领她去给皇后娘娘磕头。”

    安怡走到灵前,十分认真地拜了三拜,又净手焚香,暗自祈祷:“但愿将来您能重新投一个好人家,一世平安无忧,快乐完满。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郑长寿等在外头,急匆匆地迎上来道:“太后娘娘有旨,此间暂无大事,小安大夫可先行归家,随时等待宣召。江姑姑说,现下宫里宫外到处都乱着,让奴婢送您出宫。”

    终于可以回家了,安怡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颔首道:“多谢小郑公公。”

    郑长寿道:“安大夫客气了,咱们命贱,平时有个头痛脑热的轻易也不能请大夫,太医更是见不着。您心善,上次给奴婢的那几种应急的丸药真是帮了奴婢大忙,要不是有您的药,奴婢当差的时候就要出大乱子,这会儿只怕早就被打发到不知什么旮旯犄角去了。”

    安怡抿唇一笑:“举手之劳而已。”能在主子跟前露脸的就那么几个人,不把别人踩下来,自己就别想上,故而太监们互相下药陷害也是常事,例如伺候主子用膳时突然坏了肚子来那么一下,就等着去死吧。所以她制了专治腹泻呕吐、头痛发热的特效药丸,有人来求就给,并不分高低贵贱。听郑长寿这意思,他是真真切切地沾着光了。

    果然郑长寿领着她走到无人处,左右瞧瞧,小声道:“恭喜小安大夫,您就要做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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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潜伏() 
贵人?安怡先是讶然,随即了然——应当是之前谢满棠所许诺的那个乡君。说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要实现了,看来还是得益于她昨夜的救驾行动。

    因见郑长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想起宫人报喜是要打赏的,尤其是这种提前预告的特别要重赏,便微笑着伸手去摸荷包,谁知一摸摸了个空,只得苦笑着道:“真是对不住,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改日我再寻些新奇玩意儿答谢小郑公公。”

    来得匆忙不过是委婉的说法,她被关了这些日子,身上值钱的东西早就用来打点看守和厨子了,不然光凭着郑长寿这份殷勤也要重赏。

    郑长寿有些失望,很快又想起了安怡的处境,便大方笑道:“小安大夫您实在太客气了,奴婢要谁的东西也不能要您的,不然可不是掉到钱眼子里去了么?您请,奴婢这就送您出宫。”

    郑长寿热情地安排好了车马,殷勤替安怡打起车帘,笑得无比喜庆。许多人都认得他是宁寿宫总管刘太监的徒弟,见他如此小意奉承安怡,便也跟着讨好卖乖,热情得不得了。

    难怪人家都喜欢有人吹捧着,果然被吹捧的感觉实在是好。安怡见推却不过,也就高高兴兴的受了,最完美的场景应该是她很大方地抓出一把银子赏给这些献殷勤的人,那就是皆大欢喜,可惜她只有一个空瘪瘪的荷包,她就只有努力让自己显得和气些。

    相比她入宫时所乘的那辆毫不起眼的青幄马车,此番她乘坐的这辆车才算是真正的宫车,宽大、华丽、舒适。车帘放下后,车厢内就成了一个私密的空间,里头的陈设一应俱全,九成新的锦垫又松又软,角落里的香炉往外吐露着芬芳,小桌上还陈有上等的热茶和精致的糕点。

    真是天上地下。安怡舒坦地放松四肢,正要将锦垫拉过来塞在腰下,目光便定格在了桌上陈设的糕点上。

    桌上的两碟糕点,一碟原本被摆成了梅花形的枣泥糕随着马车行走晃动而坍塌下去,成了凌乱状;另一碟豌豆黄虽然没有坍塌,但看上去比她在家里和宫中看到的陈设少了很多——就像是被人偷拿了几块似的。

    好像是因为考虑到坐马车的人不会吃太多,摆放多了会浪费,但实际上这种情况根本不存在。宫中本来就不是一个畅行节约,也不需要节约的地方,能坐这种车的也不是寻常人,谁会不长眼地吝惜这么几块糕点?

    安怡探手去拿茶壶,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开始害怕了。她经常配药制药的人,伸手一抓就能差不多毫厘地掂估出药物的重量,而这壶茶,明显只有大半壶。

    有人在她上车之前偷吃了这车里的茶水和糕点。角落里焚着的香可以看作是对她的礼遇,同样也可以看作是为了掩盖某种不好闻的气味,例如血腥味,例如伤口腐烂的腐败味儿,还有长期藏身在某处后留下的臭味。

    安怡死死盯着那杯茶,一动也不敢动。透过车帘缝隙,她可以看到殷勤的郑长寿坐在车辕上,轻松自如地和车夫说着话,还有一个跟车的宫人神态安详地坐在另一边。遇见有人问起,郑长寿就用一种与有荣焉的表情骄傲地宣布:“里头是小安大夫,我奉了太后之命送她回家。”

    安保良神奇复活并立了大功、安怡救驾有功得到皇帝赞扬的两件事都已经传遍了宫廷,车外的人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这张车,没人敢多一句嘴。

    马车一路畅行,向着宫门走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安怡已经冷汗湿衣。

    人是走了呢?还是还在这张车上?他是谁?黄昭?他藏在哪里?谁是他的帮手?前头的车夫?跟车的宫人?郑长寿?或者三个人都是?如果她在经过宫门的时候叫起来,他会不会突然跳起来对着她的心窝来上那么一下子?

    她不想死。不想因为自己的冒失丢了性命,不想因为别人的江山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她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才刚开始看到希望的曙光,有了爱惜她的家人,有了珍重她的男子,仇人也在坚实地沿着她给他们设计好的死亡之路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现在死了太可惜了。可是那个人百分之八九十可能是黄昭。即便是两家人已经成了世仇,她还是觉得,她其实是欠黄昭一份情的。

    怎么办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错就错?还是挑着合适的机会喊出来?安怡想了很久,终于缓缓放开了手里紧紧攥着的茶杯,慢吞吞地将锦垫把自己包围起来。欠了债要还,此刻不还将来也得还,她欠黄昭的那些,就借着这个机会偿还吧,她装聋作哑地带着他,让他平安出宫,今后他是死是活,都再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马车经过宫门时,例行要检查,因为有了小郑公公和宁寿宫的腰牌坐镇,又有新兴红人小安大夫为证,守门的御林军只是挑开车帘子随意看了一眼就放了行。

    京城里的情形比安怡想象的还要不好,靠近皇城的许多地方都有被火烧烟熏的痕迹,街上戒备森严,没有行人走动,只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成队出现在街头小巷间。

    这样的情形下,安怡所乘的这张宫车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发出的马蹄声和车轮碾过石板路的碌碌声也显得格外刺耳。

    接连平安渡过几个关卡后,就在金鱼巷近在眼前时,安怡听见了一声不同寻常的闷响,就好像是,一件坚硬的东西被人不小心砸在了木质的车壁板上,刺耳刺心。

    有那么一瞬间,安怡觉得不能呼吸了,好像所有的声音都离她远去,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而害怕。她突然很怕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很怕黄昭会跳起来将她一剑穿心。

    果然日子好过了就舍不得死,一旦舍不得死了胆子就会变小。安怡自嘲着,拿起一块豌豆黄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她听见外面响起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响动,仿佛有很多人朝着这个方向疾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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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胁迫() 
“小安大夫,就快到啦!”车外郑长寿的声音欢欣鼓舞,好像就是他本人回家一样。

    “有劳诸位,稍后就在我们家用了便饭再回去。”安怡借着这个机会,理所当然地掀开帘子,然后看到一队铁甲加身的士兵,在一个人的带领下,杀气腾腾地飞速往这边奔了过来。

    那个人鹰鼻深目,身材高壮,脸上的胡茬刮得铁青。哪怕就是离了那么远,安怡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刺得人生疼。就好像她是一只待捕的猎物,已经落入他的包围圈里,若不顺从就只能死亡。

    是魏之明。那个当街拦着她要她嫁给他,那个告诉她,他将来一定要做一品大将军,许诺要让她做一品诰命,被她拒绝后威胁她,叫她给他等着的魏老三。

    好像有些事情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譬如她知道魏之明是黄昭长兄黄昆的心腹爱将马前卒,跟着黄家做了许多机密谋逆之事;譬如她认为树倒猢狲散,这个人将来一定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不足为虑;譬如她认为此刻魏之明应该跟着黄昆一起谋反杀人,又或是在疯狂逃命。

    但魏之明偏就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面前,还带着一队重甲士兵向她逼近,行动间显得十分光明正大,并无半点遮掩的痕迹。所以魏之明其实又投靠了皇帝,成功转型成忠臣良将了?

    安怡正思索间,魏之明的快马已经赶到车前并毫不犹豫地拦住了车。

    魏之明高踞马上,半垂着眼睛,阴沉而狂热地看着车厢里的安怡,就在安怡以为他会说“安怡,我们又见面了”然后各种拽狂炫耀时,他冷冰冰地道:“停车。”

    话是冲着车夫说的,安怡还未开口,郑长寿已经拿出腰牌,赔着笑道:“这位大人,您可能不知道,这是宫车,车里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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