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杂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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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杂货- 第3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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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阿姊如今可好?”罗用问桌上年纪最小的殷兰道。

    “她好着呢。”殷兰咧咧嘴,笑着回答说。

    从前殷大娘与殷兰姐妹随罗二娘她们一同从西坡村前往凉州城,一直就在凉州城那个羊绒作坊干活,姐妹二人早已升了管事,每月里挣得也不少。

    这一次殷兰随彭二来了常乐县,殷大娘则继续留在凉州城,殷大娘年纪比殷兰大几岁,人缘又比较好,做事也比较稳妥,再加上确实有手艺能服众,这几年升职加薪的,都比殷兰快。

    殷兰这姑娘虽然干活是一把好手,奈何性子太倔,又有几分孤僻,与作坊里的娘子们处得并不十分好,殷大娘时常便要说她,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罗用听她说起这些个事情,也觉得有几分好笑,性格孤僻倔强的人,混职场确实也是比较吃力,管理人员什么的还是算了,往蓝领技工方面发展看看吧。

    不过若是和从前比起来,殷兰如今也算是开朗了不少,她家耶娘与罗用父母一样,都是在贞观七年的一次山体滑坡中遭了难,她跟她妹妹殷朵儿也都挺不容易。

    “殷朵儿她们现在如何了,可是寻了婆家?”罗用记得殷兰还有一个比她小两三岁的妹妹,当年她小小年纪的,便把这个妹妹当初自己的责任承担起来。

    “还未许人,也是学了织羊绒衫,在村里就能接到活计,不愁什么。”殷兰回道:“就是总喊着要来凉州城寻我,如今好了,这常乐县这般远,她也不用想了。”

    “她若是果真想来,待今年这批白叠布卖出的时候,卖布的队伍从长安回来,还要途经西坡村去拿一批杜仲胶,届时再叫她跟着运胶的队伍一起过来,只是路途遥远,总归还是有些危险。”

    罗用也理解殷兰想把殷朵儿带在身边的心情,殷兰这一次要跟彭二一起在这边经营白叠布作坊,三年五载的应该不会换地方,她们家耶娘没了,就剩下这一个妹妹,虽说上面还有翁婆叔伯,但总归还是隔了一层。

    “我这两日便与她写信,她如今也大了,只要这一路上能有人带着,便也不怕什么。”殷兰马上说道。

    “好。”罗用笑着点点头。

    “我届时再让人与她带些盘缠过去。”殷兰寻思着,又道。

    “无需。”罗用说:“届时路上用了多少钱,待到了这边,你再补与他们便是,路途这般遥远,多一个包袱便多一个负担。”

    “……那好。”殷兰想了想,便也点头答应下来。

    下午,乔俊林从常乐书院那边下学回来,听闻罗用在羊绒作坊这边,便寻了过来。

    罗用看看时候也不早了,身为男子在羊绒作坊这边待太久了也不好,于是便起身与乔俊林一起回县衙去了。

    第二日一早,二娘与彭二又来到县衙这边,与罗用商议,想从罗用的弟子那里借一个会木工的匠人,她们打算对织布机做一些改造。

    去年那些白叠花收回来,也不及做些别的什么准备,俱都织成白布卖了出去,因为不存在竞争,轻轻松松就卖得了好价钱。

    今年的情况有些不同,种白叠花的人更多了,织布作坊也多了,她们这一次若是不花些心思钻研,怕是很难保住优势。

    这一次彭二从凉州城那边过来,带来的那几个人里面,其中就有两个是织户出身,会用花机综,能织各种花纹。

    这种复杂的织法多用于锦缎,麻布价贱,多不用此法,罗二娘她们这一次就是打算在白叠布的生产中使用这些织法。

    借人的事情自然好说,不过罗用昨日才听彭二她们说起,今年凉州城那边有好几个织布作坊要开张,那些中原来的大家族,他们手里掌握着更优质的技术和匠人。

    既然白叠布价高,他们肯定也舍得在织布的过程中下工夫,将复杂的锦缎织法运用到白叠布的纺织过程中。与那些大家族数百年的积累相比,二娘她们显然还是太外行了,很难竞争得过。

    “我听闻有一种绒圈锦?”罗用问道。

    “确实有。”二娘对这些事也是有些了解:“听闻高昌那边,还有人用此法纺织毛毯。”

    “那白叠花细软,不若你们便以此法,纺些花纹好看的面巾。”罗用提议道。

    “面巾?”二娘有些没反应过来。

    “便是专作洗脸之用。”罗用说道。

    “……”二娘与彭二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在她们的观念里,那洗面搓澡的布巾,用旧布便是,富裕些的人家,拣那大块的布头来用,已是有些奢侈了。

    白叠花价钱颇贵,自然是要织成大块的布料,缝制成华衣美服穿在身上,怎的罗用竟会想用它们做面巾,那一小块一小块的巾子,碎布头一般……

第380章 秋收前() 
在布料纺织过程中; 根据线条的纵横分布; 将其称为经线和纬线。

    所谓的绒圈锦; 便是用的纬线起绒法,与后世的毛巾纺织类似。

    不过这时候的绒圈锦; 主要还是用于花纹的纺织,比如说在一些锦缎上用到这种织法; 织完之后再仔细将这些绒圈割断;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毛茸茸的花纹图样; 附着与布料之上。像这一类的布料,售价通常也都比较贵。

    至于说面巾; 这个年代的人用什么布料做面巾的都有; 那些个富裕人家用丝绢做面巾也是寻常; 大抵都是各自买了布料回去,自己在家裁剪加工。

    有没有哪个作坊专门做面巾这种事,二娘她们还真是闻所未闻。但是她们对于罗用的提议,还是十分重视的; 也认真思考了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一个新的物什做出来; 若是不能被大众所接收,那么最终必然就会面临积压亏损的局面。

    二娘她们也想过是不是今年先试探着少量做一点; 若是时常行情看好; 将来再加大生产,只是如此一来; 必然就会失了先机; 常乐县地处偏远; 运输不便,到时候行情若是看好,凉州一带有人仿照,轻易就会被人抢了市场。

    对于这个毛巾买卖,罗用也不能保证绝对能赚钱,毕竟这关系到时人的生活观念生活习惯问题,太超前也不好。

    不过二娘她们也没有犹豫太久,第二天一早,罗用便听闻她们那边已经做了决定,今年的织布作坊,便以织造面巾为主。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方面是因为相信罗用的判断,虽然对她们来说,用这么贵的白叠布去生产那一小块一小块的面巾,有些暴殄天物,但是对于那些财力雄厚的家族来说,约莫也不算什么稀罕物。

    另一方面,她们眼下的现状,着实也不太适合搞那些太过精细的作业,主要还是缺少优秀的织工和成熟的图样。生产那一小块一小块的面巾,要比成匹成匹的布料简单不少,即便是出了什么差池,废掉的也不过是一块面巾,而不是整匹布料。

    要在织造行业与那些底蕴深厚的大家族大商号紧张,绝非易事,不若先按罗用说的,取个巧试试。

    当然这件事也有一定的风险,罗二娘在经过仔细衡量之后,觉得这个风险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这条路若是能够走得通,那么她们这个作坊就是面巾织造头一家,只要细心经营,前景总归不差。

    彭二她们这两日便与罗用那些弟子借了几名匠人,在织布作坊那边改造织机,罗二娘也常常都在那边。

    这时节白叠花还没有大范围成熟,但也有那些许熟得早的,织布作坊这边已经开始安排人手出去收购白叠花了,每日里收不回来很多,用于试验新机摸索织法倒也足够。

    眼瞅着马上就要进入白叠花收获的季节,城外那些个种植户们,几乎日日都要到地头上去看好几遭,若是看到那些能收的白叠花,顺手便将它们采了。

    近来不少商贾在他们常乐县当地的各个村庄之间游走,亦有那开出高价,让农户们把今年产的白叠花卖给自己的,其中不少外地人,听闻还有专门从中原跑过来的,就为了来他们这里收购白叠花,着实也是稀罕。

    这些个外来的商贾里头,有些人倒是开价颇高,只是他们大多都拿绢帛来换,当地农户并不懂得分辨绢帛的优劣,也怕被他们坑骗。

    总体来说,大伙儿还是更相信罗二娘的织布作坊,若是价钱相差不多,便没有卖与他人人的道理。

    “这两日来的商贾,开价愈来愈高,不知今年罗二娘她们的织布作坊,还能收够白叠花不能。”

    这一次,饶翁一家正在地里干活,村口那边又来了一辆马车,几个人下车来,站在一片白叠花地前面说起话来,约莫又是个来收白叠花的。

    “你管恁多作甚,还是快些把这些豆子收了,赶着入冬前,再种一茬芦菔菘菜下去,今冬能不能吃上菜叶子,就指着这一茬了。”

    饶翁长子这时候正弯着腰,将地里的大豆一株株拔下来,一排排摞在田垄上。

    “我也歇会儿,拔这大半日工夫,腰疼得紧。”他媳妇说着,就往旁边坐了下来。

    “累了就歇会儿。”后面正在捆扎豆株的姚翁言道。

    “你也无需为那织布作坊犯愁,待过些时候县里的人出来收税,还不知要收回去多少白叠花,咱常乐县离中原那般远,每年的赋税大抵都要换成银子再送过去。”饶翁一边干活,一边与自家儿子儿媳言道。

    “今年这秋税,大抵能收不少白叠花?”饶翁儿媳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接话道。

    “那自然。”饶翁长子这时候也直起身来,反手捶了捶自己的腰背,言道:“今年县中鲜少有人种麻,种粮亦不多,届时不拿白叠花充税,秋税又要从哪里出来?”

    “那罗二娘的织布作坊必定是不愁没有白叠花可用。”饶翁儿媳笑道。

    “她家出价应也不会比别家低。”

    “届时再看吧。”

    “你看这些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可别是骗棍才好。”

    “总要小心着些。”

    话虽这般说,今年的白叠花能有个好价钱,他们也都是很高兴的,忙完了这边地里头的活计,几人又去看了看自家的白叠花地。

    “阿翁你看,我今日又采得了这般多。”

    饶家那几个孙子辈的,这几日的任务便是看守自家的白叠花地,提防别人偷采,顺便也把那些熟得早的白叠花采摘下来,也好早些拿去换了钱来。

    “好,拿回去与你们阿婆吧,明日一早有人来收,便叫她拿去换了钱来。”饶翁拄着扁担站在田头,笑着对自家几个孙儿言道。

    “快些回去吧,阿婆在家里煮好了饭食。”饶翁儿媳招呼这几个小的回家,她自己也跟着一起回去了,饶翁父子俩又在田头站了一会儿,遇着几个同样刚从地里回来的村人,多说了几句,直到天色渐暗,才慢悠悠从地头回来了。

    这年头的人也没有什么娱乐,劳碌一天之后,就喜欢跟相熟的人说说闲话,这两日村人们心里高兴,话也格外多些。

    待吃过了晚饭,饶翁抱着一团他婆姨用旧布缝成的褥子,又往白叠花地去了。

    眼看就要到了白叠花收成的时候,就差这几日工夫,若是平白叫人偷了去,那叫人如何受得了,于是不少人家都像他这般,夜里也要在地头上守着。

    他们这地方昼夜温差大,即便是在那夏夜之中,有时候也破冷,眼下已是入了秋,夜里自然更冷。

    饶翁裹着那张旧布褥子,坐在一个低矮的草棚之中,守着自家这一片白叠花地,草棚里还有一张用干草铺成的床,他若是坐累了,便要躺在哪里眯一会儿。

    这一日饶翁刚出来没一会儿,他儿子也过来了,结果又被饶翁给赶了回去。他们家就这一个壮劳力,白日里下地,就他出力最多,夜里总要睡个好觉。

    这家里头丁口少,就是这般不好,他那儿媳也算不错,能帮着出出力,不然更加艰难。

    好在下面的孙儿不少,待他们再大一些就都能帮忙了,将来兄弟姊妹之间,也能互相帮扶。

    当年这些个小崽子们一个一个生下来,饶翁心里真是既高兴又担忧,生怕养不活。

第381章 贼人() 
再过几日; 常乐县一带的白叠花地陆续开始采摘收获; 收购商之间的竞争更是进入白热化。

    为了及时掌握收购价的变化; 罗二娘近来基本上每天都在乡下跑; 别的商贩若是加价收购; 她们便也要跟着加价; 不然便竞争不过。

    或许也有人就算价钱低些; 也宁愿把货物卖与罗二娘她们的,但那明显就是吃亏的买卖了。

    罗二娘不愿占这种便宜,也不肯让相信她向着她的人吃亏; 只要这白叠花的收购价还没有超过她心中的最高价; 这每日的行情有多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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