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兽的幸福生活- 第89部分

　　　　“老朽翁和月，祖上是赫赫有名的方士，他看到我们养过穷兵黩武，民不聊生，为能自保，设置了这个‘廻魂仙境’，将族人迁徙过来，千年来开枝散叶，不想已有如此规模。”

　　　　紫萱悄悄摆摆手示意景天稍等，兀自和镇长说话，“你们可知道外界已经和这里大不相同？”

　　　　镇长却是笑了，“我翁家方术代代相传，可用‘廻魂仙境’回到过去，千年来历代兴衰，我还略知一二，并非如你所想，‘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啊。”

　　　　“可是，外界天文历法、水利耕织之术发展日新月异，你们还——”

　　　　景天却是插了话，“龟缩一隅，纵然安乐，却真的是安乐么？这般没有长进的活法，我可不记得我教过你，翁直贤！”

　　　　那镇长听到景天最后的称呼，竟然浑身一震，倏然回头，动作是与年龄不符的迅捷，可是一张口，声音还是那般苍老，还多了激动的颤音，“是郎君（注1）么？郎君是你对么？郎君殿下啊”那镇长居然老泪纵横，“老臣守了一千年余，终于等到了您回来！”

　　　　紫萱却震惊了，“小天？！”——这是怎么回事！这普通人类怎么可能存活千年！

　　　　“翁直贤，注意你的称呼！还有，我当年传你廻魂仙梦之时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郎世子有言，要我翁家立誓，定保了这杨国和姜国百姓太平安乐，我翁直贤千年来不敢戎忘，一直尽己所能，护佑这一方百姓太平安康！”

　　　　“封闭排外，裹足不前你就是这般护佑这一方百姓的？我姜国虽重文，但是国破之时，哪怕是平日里街边卖花为生的小伙子都能将舞得虎虎生风，何等豪情！你竟是连这里的铁器炼制都弃了，将这些子民一代代养得不识刀兵耽于享乐，这就是你给我看的太平和乐？！”

　　　　景天直接拔了魔剑，整个人都愤怒的好像要燃烧起来了，“你说你会替我守着姜国的未来，你就是这样给了我这么一个未来的么？！”

　　　　许是感受到景天的怒火，魔剑微微亮起，紫色光芒渐渐分成红蓝两色，落在了地上。

　　　　“国姬？！您不是”

　　　　“你是翁家哥哥？”龙葵努力辨认了一下，“本宫当日的确以身殉剑，也因此做了剑中的鬼灵，辗转千年觅到了哥哥。本宫问你，你这是怎么惹到哥哥了？”

　　　　“臣”

　　　　“翁直贤，本殿下问你的话你可有听见！”

　　　　“世子殿下，臣这千年来一直都在守着这一方子民，未曾擅离职守，更不觉曾有错！这方子民初时便因着刀兵之劫躲避战火逃进这镇中过上与外界隔离的安泰生活，他们定是不愿意再起纷争的，我这般做，自认并没有错！”

　　　　“没有错？”景天气极反笑，“你仍旧觉得你没有错？你可知，这千年的闭塞，你已经毁了我姜国后代多少有才之人？他们若是去到外面接触到各个领域的知识，或许在许多方面早就有了重大贡献，不求名垂青史，但是好歹不算枉活一世！如今呢？多少俊杰就这么被关在了这镇子里，接触不到外界，才华被埋没，年华被浪费，生命的价值都被糟蹋了！本世子可不记得曾教你要你漠视我姜国子民的命！”

　　　　“臣这也是为了叫他们好好活着，外面的世界朝代几经更迭更有过数次蔓延整个华夏的战乱——”

　　　　“所以你就捂着，不叫他们出去？你以为这样的保护，真的就是保护了么？！”景天深呼吸，“还有，本将军可不记得传了你夺舍之法，你竟就靠着夺舍自己血脉的身体这般活了下来！”

　　　　“什么？”紫萱倒吸一口凉气，“小天你的意思是说，这人竟是靠着一路夺舍，夺舍了一千年活下来的？！”

　　　　“当然！翁家当初之所以会被选中，就是因为此血脉中那稀薄的血脉之力有着自主传承记忆的能力，哪怕千年，只要传承未绝，这姜国就不会缺了守护者若是正常的后裔，自然传承了上一代所看到的阵法内外所发生的事情，何必用廻魂仙梦看千年更迭！”

　　　　“你凭了镇长说的那句话，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不止还有他手中的法杖上嵌的法石，他曾说过翁家历代所持那法石都是发紫，唯有到了他手里，竟奇异地显出了青色，如今看来，却是因他修习了夺舍之法，聚了太多属于鬼灵的阴气，才会导致的法石有感，进而变色。”景天长叹一口气，“我当初做这个决定，当真是错了”

　　　　花楹看着景天这疲惫的样子，有些心疼。

　　　　景天大人，从来都是这般。原本在他这里没有出错的事，最后出了不好的结果，他也都会将责任扛过去，毫不迟疑。

　　　　可是，这原本不是任何人的错啊，景天大人

　　　　花楹默默叹口气，趴了回去——这原不是他人能置喙的事情，除了景天翁直贤，或者加上龙葵，之外，谁都无权插手。这是姜国自己的事情，即便已经在历史中湮灭千年，只要还有人记着，就存在，就值得尊重。

　　　　哪怕紫萱身为大地之母，身为女娲之力的正统继承者，也不能。

　　　　因为，这翁直贤在这件事情里的身份，从来都不重在女娲旁裔，而在于忠臣。

　　　　翁直贤是个无可否认的忠臣，他为了完成主子的命令，弃了自己的轮回，用了夺舍自己后代这一极其拉仇恨的法子堆积着罪孽挣扎求生，即便闭塞守旧，却也只是想尽着自己最大的力去守住自家主子要自己守住的东西。

　　　　景天和翁直贤，都有自己各自的坚持。景天坚持的是子民，是天下大势，身为一国世子，他真的很是尽职，真的很认真的在为他的子民考量。

　　　　而翁直贤不一样。

　　　　尽管也是为了子民平安喜乐，但是这出发点，是对景天这个人的忠诚。他忠于姜国，是因为忠于龙阳，而不是这个天下。他忠于的，从来都只有龙阳这个人而已。

　　　　所以为了完成命令，他要守着这些子民，而拒绝散养，这一切的分歧，只是因为所忠于的对象不同罢了。

　　　　从来无关对错，只关立场。

　　　　而这场争论，从最开始，就注定了景天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不关别的，只因为翁直贤对他千年未改的忠诚。

　　　　景天从来都是聪慧的，一旦冷静下来，很轻易的就能想清楚其中关窍，所以才会一瞬间这般的疲惫，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

　　　　错不在托付的人，而在于托付的方式。

　　　　可是那时候，这确实是损失最小，又确定能保住两国无辜子民的方式。

　　　　或者说，这一条路，是那时候摆在龙阳面前的、两国平民唯一的生路。

　　　　又何谈对错。

　　　　景天冷静下来，翁和月也才冷静，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对着龙阳郎君说了这般不敬的话，瞬间陷入了后悔和自我厌弃中。

　　　　这就是忠臣的诡异的思维回路。

　　　　花楹感受着翁和月的心理活动，默默地otz，之后敲了景天，——殿下，他差不多了。

　　　　景天看着翁和月，眼中有丝不忍，却终究还是长叹一声，“翁和月，你跟我来。”说罢，转身进了里屋，带上了门。

　　　　花楹守在门口，防止龙葵或是紫萱进门撞破这一场谈话，自己开了精神窃听，听着屋里那两人的交流，连人形都不敢变。

　　　　花楹害怕，一旦变了人形，那表情就会出卖了景天，也毁了景天的苦心。

　　　　而兽形时候，表情什么的，只要绷着点，最多有人认为她又吃坏了东西，一般不会多想的。

　　　　而里面，谈的又是什么？

　　　　景天的天灭时间将至，届时连灵魂都将不在，定不会再有什么飞蓬之力撑着这覆盖了整个镇子的阵法的本源。

　　　　若是这样的镇子猝然暴露在世人面前，等待着镇子的，毫无意外会是一场浩劫。

　　　　而在那之前，即便时间紧迫，但是有所准备总是比没有准备要好得多。

　　　　翁和月听着景天的话，只觉得是晴天霹雳。

　　　　等了一千年，守了一千年，盼了一千年，回来的人却告诉他，自己已经活不久了，替他守着的这份心他很感激，但是这地方已经注定守不住了，要他为了镇子上所有人的未来早作打算——这是何等的残忍。

　　　　更悲哀的是，他根本没有办法，挽留这个人的生命。

　　　　没有任何办法。

　　　　枉他身为女娲后人，有着历代传承的知识和记忆，却仍旧束手无策。

第九十二章　古城迷梦（）　
景天和翁和月长谈过后，掀了帘子出来，便叫着诸人，一起出了屋门。

　　　　镇中石桥南往东，便是景天和花楹之前上去过的那绘满血红花纹的祭台。

　　　　花楹趴在景天身上，看着祭台的花纹，尽管十分眼熟，却总是想不起出处。

　　　　记得游戏里，这一段的回魂仙梦动画是分做了两个版本，一个是龙葵的，千年前姜国的旧事；一个是雪见的，重现了雪见死亡的那一段往事。

　　　　这两个动画是二选一的，触发条件乃是两人不同的好感度，而这动画的选择，直接映射最后的结局。

　　　　四选一的结局。

　　　　虽然最终的决断在于殉剑，但是此时，也是个很关键的点。

　　　　也不知没了系统提示，景天又会看见什么

　　　　花楹忽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原本的两段动画是景天所见的幻境，并不是其他人的。也就是说，景天看见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而这个世界已经起了太多的变化，景天会看到的，很可能并不是以上两者。

　　　　毕竟，雪见还有救，而姜国过往，景天也丝毫未曾忘却。

　　　　若是景天自己不说，谁都不会知道他看见的是什么。

　　　　而此番要进幻境的，并不只主角一人，而是整个主角队。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她花楹，也是要过了这一关的。

　　　　思及此，花楹果断变了人形，站在了祭台前。

　　　　长条石的祭台，血红花纹蔓延开来，繁复的花纹却都来自于一个模板，做了变形拉伸，也将那花纹原本的形态意义遮掩。

　　　　花楹看着那花纹，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伸手拽住景天的袖子，景天低头看着这个丫头，笑笑，“怎么了丫头，不过是个阵法，不要紧张，和我们之前过的传送阵没什么大的区别。”

　　　　花楹却不肯撒手。

　　　　翁和月看着这几人，视线最终定在景天身上，叹口气，“好，人到齐了，即刻开始！四位切记，一定要默想你们来时的地点和你们要回去的年代，切不可有杂念，否则可能时间上发生偏差。”

　　　　花楹听着这话，却有了疑问，“也就是说如果我一直想着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地点，就可以实现？”

　　　　“道理上是如此，不过此举十分凶险，你们也有可能会分散。”

　　　　紫萱皱了眉，“花楹，你想做什么？”

　　　　“我想回家看看”花楹嗫嚅着，终究叹了气，“这已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这是我心里面的执念我不知道这个阵法会有多厉害，但是我害怕，万一它真的能看穿，我会不会走丢”

　　　　“噗。”这是龙莲，“小花楹，你想多了，其实就算走丢了，心音群还在，大不了大家在群里联系再找地方聚头就可以了。”

　　　　花楹的不安却并没有被压下。

　　　　若是她真的回了现代，又要如何在这个世界联系到这一群人？现在她还不能离开，她也不愿意离开。

　　　　回家虽是执念，但那是尘埃落定后要做的事，不是现在的。

　　　　花楹不说话，低了头，攥紧了景天的袖子，脑子里拼命地想着蛮州蛮州，努力自我催眠。

　　　　景天有些担心，但他也知道，花楹那个回家的执念回的是什么地方，现在他说什么，都不会真正地替她压下这份不安。

　　　　翁和月不明就里，还以为所谓回家，是回到这五毒兽前任主人的身边，便出言开导，“逝者如流，刻舟行远，所谓‘廻魂’，可凭吊、可缅怀、万难更改。各有因缘，听从天意吧。”

　　　　花楹俩爪子紧紧抓着景天袖子，景天叹口气，将人揽进怀里。

　　　　“开始吧。”

　　　　翁和月举起法杖，祭坛北忽然显出一个冒着青色光芒的法阵。青光大盛，直接将祭台前的几人笼罩其中。

　　　　青光裹挟了几人遁去，翁和月站在空荡荡的祭坛上，望西遥拜。

　　　　“世子珍重。”

　　　　景天紫萱龙葵在蛮州汇合，四下搜寻，不见花楹。

　　　　景天的袖子上还有花楹抓出的皱褶，可是那孩子如今却是遍寻不得。

　　　　景天眯了眸，“紫萱姐，小葵，你们都在幻境里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业平和留芳还有青儿。”

　　　　“我看见了千年前姜国城破铸剑炉好热”

　　　　“我看见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