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农家记事- 第41部分

　　　　头上雨如瓢泼，天空白茫茫一片。

　　　　一路上，众人艰难地骑着自行车，雨衣的连体帽子时不时给风吹歪，风刮着雨水一下就沾湿了留海、打湿了睫毛，需时不时伸手将雨衣帽子挪正。

　　　　唐家人正艰难地往前骑车，突然听到一阵急促地喇叭声，回头一看，哦，是白泥厂的货车。只见货车司机从车窗缓缓摇下来，探出一个稚嫩的脸蛋，至多才20岁。一头板寸丁很醒目，他眯着双眼，大声喊道“富叔，你们要不要坐我的车回去啊？”

　　　　唐爸看了看几人狼狈的样子，说“好，那叔谢谢阿明你了”

　　　　“客气啥”阿明笑着说，说完他急忙将车窗摇上，就这么一会，他的脸都沾满了水汽。

　　　　唐爸将自行车提起往货车车斗推，唐妈，阿梅在后头帮忙托自行车。

　　　　几次三番，将自行车放上去，唐爸转身将阿金抱上车斗，阿金上去后，正打算抱唐杏的，只见唐杏哼哧哼哧地往上爬，这么大的人，她才不要老爸抱。唐妈笑着摇摇头。唐爸无法，只能等唐杏上去后，他一脚跨上车斗。探身，伸手拽唐桃，唐梅，唐妈上车。

　　　　坐在大货车上一点不比骑自行车舒服。正在修建的公路，到处坑坑洼洼，车子经过就要颤动一下。也幸好，对面没有来车，要是有来车，速度也不会那么快。不大一会，就到了唐家村村口。唐杏一家从车斗下来。打过招呼后，阿明顺着大路回厂了。唐杏一家则推着自行车从村口一路推回家。唐家村的大路坑坑洼洼，砂石堆的都是。骑不了，只能推车车走。

　　　　到家后，唐梅开始煮饭，唐爸几人过四叔家。四叔家还是那破房子，估计不好过。

　　　　果然不出所料，唐家人到的时候，四婶正抱着儿子，躲在一旁，四叔在放木盘、水桶、锅来接水。雨水滴在盛具里发出叮叮咚咚声音，很是让人心烦。

　　　　窗户上的蛇皮袋被风刮的一掀一合，调皮的雨水在蛇皮袋掀开的时候，从窗户跳进了四叔家。四叔的卧室地上已经是潮湿一片了。

　　　　唐妈劝说四婶过唐家暂住。四婶看着儿子，低头看了自己的大肚子，一咬牙就答应了。唐桃开始帮忙收拾衣服。

　　　　四叔暂放肥料的地方是一个简陋的猪棚。棚顶是用塑料膜蒙起来的。雨水打在上面啪啪响。唐杏一看，放得这么矮，不出两天雨水准会如前世般漫上来，这么4吨多肥料一下就会泡汤。唐杏忧心道“雨水要是下个不停，积水后天就会漫上来，四叔的肥料不是要遭殃了”

　　　　四叔静默片刻，道“不用担心，我把它们挪到小平房屋顶就可以了，实在不行的话，我再将它们搬到五弟那里就好了，三哥你家离我家有点远。”

　　　　前世水位到半米高左右，估计放屋顶没事。既然四叔这样说了，唐杏也没法子。唐爸留下来，帮四叔的忙。

　　　　。。。。。。。。

　　　　天就像穿了个窟窿，雨水不停地往下倾倒，从白天下到晚上，四叔连夜和唐爸将四叔家养殖场的鸡捉起来关笼子里，搬到唐家楼顶。这一夜折腾的人疲惫地很。两人将近三点多才躺下床眯眼。

　　　　雨一直下，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昏暗昏暗的，唐爸站在二楼屋顶远眺，发现大地全是白茫茫一片，在昏暗地天色下显得尤为明显。唐爸连忙跑下来楼，到厨房拿起锅，重新跑上屋顶，边敲锑煲，边大声喊到“发大水了，大家快起来”

　　　　邻居们衣衫不整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纷纷跑上自家的屋顶。都在焦急地问到“怎么回事啊，难道是河堤坝冲毁了吗？”

　　　　“不知道啊，要去看下才行，阿富，你是游泳好手，你去看看吧”

　　　　刚跑上来的唐妈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大声地冲邻居道“阿富昨晚帮阿火搬了一晚的肥料，刚眯了两个小时，就起床了，这时候让他去，不是送死吗？”

　　　　跟着上来的四婶也道“就是，昨晚二哥和阿火都累了一整晚。”

　　　　邻居听了，有些赧然，有些脸皮厚地挺直胸脯道“要是河坝穿了，整个村子都会淹没，死的人更多。现在让他去看了，到底是什么情况，再回来告诉大家。到时候，我们出力，去装泥土包，堵河坝。他就可以回来休息了。”

　　　　唐爸叹气道“好吧。”说完吩咐唐妈说“你带孩子去装泥土包，垒在门口，我去拆门板，要是水太急了，游不动了，我就趴在门板上，不怕的。你就在家里照顾孩子。”

　　　　唐杏死死拽住唐爸，不让他去，虽然知道前世洪灾唐家村没有人员伤亡，但是她还是害怕由于她的重生，蝴蝶效应下，有什么未知的改变。

　　　　唐爸一咬牙，狠心地掰开唐杏的双手，四叔和唐爸用扳手、铁锤将屋内房门门板从门上费劲地拆下来，唐爸提着木板走了。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游泳圈的唐杏追出来，只看到唐爸提着木板孤身上路的背影，唐爸回头看了一眼，他以为唐杏是来阻止他的，他狠狠心越发走到得快了。

　　　　唐杏一路追，一路喊，一不注意跌落在地上，手上的游泳圈一下子扔了出去。到脚踝高的雨水一下子将她匍匐在地的衣服全浸湿了。

　　　　她抬头看着唐爸远去的背影，生气地狠狠往地上一捶，雨水溅了起来，冲她的侧脸扑了过来，几滴脏水跑进了唐杏微张的嘴巴里。唐杏狼狈地连呸了几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跑过去捡起游泳圈，落汤鸡地低垂着头往家里走。

80、洪水（三）（）　
唐杏回到家的时候，四叔正在挽着衣袖，用螺丝批在房门起螺钉，拆门板。要是实在没办法，让孩子们趴在门板上也是一个逃生方法。

　　　　四叔一眼看到唐杏狼狈的样子，惊讶地道“你摔倒啦，怎么这么不小心，赶紧回房间换衣服吧”

　　　　唐杏拧巴着眉头，后知后觉地问到“四叔，你拆门板做什么？我那里有好多游泳圈，等下打气进入就可以了，不用拆了。”

　　　　四叔这才发现唐杏手上正拿着游泳圈，惊喜道“那太好了”想了半晌继续说“这圈也太大了，不适合小孩子，我还是拆几块备用吧”

　　　　唐杏可有可无地道“好吧”就回房间换衣服了。

　　　　此时的唐妈和唐梅，唐桃，阿金正在合力在后院用铁锹挖土，装袋。

　　　　。。。。。。。。

　　　　唐爸提着门板，蹚着到膝盖的水费力行走。

　　　　水面上不时漂过褪色的废旧塑料袋，枯草等等。

　　　　更加可恶的是，经过渠口时，废旧塑料袋、枯草聚集在一起，堵住渠口了，雨水自然无法从沟渠排走。

　　　　难怪啊！唐爸直皱眉头。几次三番想动手清理，最终还是忍住了，河堤重要，可不能在此时耗费时间。

　　　　唐爸继续往前走。调皮的鱼儿从唐爸身边游曳而过，溅起几朵水花。“等我腾出手了，看我捉不捉你。”唐爸喊到。鱼儿听到喊声一下子没入水里，游走了。唐爸叹息道“鱼塘佬今年也是倒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来到河堤。唐爸站在河堤上，只见河里，浑浊的黄色河水在汹涌翻腾着，流淌着。万幸，水位还没到警戒位，可也不容忽视，雨水照这样下法，明天后天河水有可能就会溢出来。唐爸提着木板，沿着河堤走，仔细观察河堤是否有穿孔。

　　　　唐爸沿着河堤走了两个来回，确定了只有一处有小孔，可不能耽搁了，小孔要是不及时处理，终究会变成打孔的，到时候就会酿成大错。唐爸赶紧从旁边找来一块小石头，堵住小孔，又将门板放下，挡在石头后，门板后放几块石头卡住门板。做完这些，唐爸赶紧沿着河堤跑到村尾的老支书家。

　　　　老支书家中已经聚集了好几个村民。他们也正在商议。看到唐爸，很是诧异，问到，“阿富，你怎么来啦？”

　　　　“支书，河堤我刚看过了，只有一个小孔。等下去修路的仓库搬几袋水泥去堵一下，就可以了。但是排水的沟渠好多被垃圾堵住了，要马上清理干净。”唐爸快速将情况说了下。

　　　　老支书听了，思忖片刻道“就照阿富说的做，大家快点行动。”说完，走到放铜锣的墙根下，伸手要拿铜锣。

　　　　支书儿子一把将墙上的铜锣拿下，他说“爸，我来吧，你在家里吧，我声音洪亮，走的也快。”

　　　　唐爸听了，有些愕然，想不到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是孝顺的。

　　　　。。。。。。。。。

　　　　村民听到铜锣声，纷纷走出家门，很快聚集起来了。老支书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张嘴说话，声音虽然不够大，甚至听起来有点中气不足。但村民都屏住呼吸，仔细听，将支书的安排听得真真确确。

　　　　老支书简单的将村民分成三部份。分别去修河堤、清理沟渠、装泥土包。

　　　　大家听完，众志成城快速行动起来，各回各家找蛇皮袋，铲子，锄头。

　　　　唐爸找上人群中的唐妈、四弟一起回到家里，唐爸看到孩子们都已经将一楼的门口都垒上泥土包了，用手摸了摸阿金的脑袋，赞许道“好孩子，干得好！”。阿金扭扭捏捏地，说“大家都在做，没什么的”

　　　　唐桃四处看了下，问到“老爸，你之前带走的门板呢？怎么没拿回来”

　　　　“哦，用来堵孔了。不说了，我们还要去做事呢，赶紧将能腾出的锄头、铲子、袋子拿出来”

　　　　唐爸喝了一碗米汤，就拿上自家准备的工具去和大部队集合了。四叔拿着一大串游泳圈跟在唐爸后头。

　　　　唐金看着他们的身影说“不是说，看了河堤，老爸就可以休息了。怎么还要去做其他的事呢？”

　　　　唐妈苦笑了下，随即骄傲地道“你爸是个好的。”

　　　　四婶抱着孩子，看着四叔走的方向，眼底的担忧溢了出来。唐妈走过去，拍了拍四婶的肩膀。四婶抬头笑了笑。

　　　　。。。。。。。。。。。。

　　　　大部队兵分三路，一路人马利用锄头去清理沟渠，一路人马拿上修路用的水泥去堵河堤空洞，一路人马去装泥土包，垒在河堤上。

　　　　家中的大老爷们都已经去帮忙了，剩下的婆娘烧水做饭，将家中的瓶瓶罐罐装满凉白开。饭菜趁热捏成团，准备着吃食。家中半大不小的孩子都有条不紊地行动着，默然地将家里零零碎碎一一搬到屋顶。

　　　　一时之间，家家户户都炊烟袅袅。杀鸡宰鸭，好一片热闹景象，要是忽略了包围着整个村子的白茫茫一片，说是过节也不为过。

81、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三队大部队，最先到达目的地的是通沟渠的大部队。

　　　　一开始村民还有些怕脏，见到垃圾选择用铁锹、锄头费力地将它们沟出来，再用蛇皮袋装起来。很快他们发现用这些工具纯粹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徒手抓呢。在生死面前没有什么好脏不脏的。大家伙忍着恶心，用手将这些泡软的沾满泥土的褪色垃圾袋一一捡起来，塞到袋子里。不一会就装了好几袋蛇皮袋。

　　　　垃圾确实多，仅仅在村口这片的沟渠就捡了这么多，情况不容乐观啊。

　　　　“他妈的，以后再让我发现哪个龟孙子再乱扔垃圾袋，看我不削他。”村民伟爷爷气愤地道。

　　　　“就是，原来这些小东西杀伤力这么大，往后可不许乱扔。你们看，一扒开垃圾，水一下就流走了。看来村里头积水，多半是这些鬼东西害的。”

　　　　“过后跟支书反应下，要专门找人处理垃圾袋，可不许乱扔了。”伟爷爷道。

　　　　“就是，不说了，我先吐一下”村民甲说完，@@@地干呕起来。

　　　　伟爷爷哈哈笑道“小娃娃，你这样可不行。往后生孩子，洗尿布，帮孩子擦屁股，清洗粪便样样就有得你受。”

　　　　“到时候再说吧，我刚刚不注意，手碰到一只死老鼠，恶心得我啊，隔夜饭都能吐出来”村民甲惊魂不定道。

　　　　“少见多怪，你没看人棺材佬，一年挖多少死尸，不也吃嘛嘛香吗？死老鼠算什么。”已经半截身踏入棺材的伟爷爷什么没见过，不以为然道。

　　　　“等下你们注意了，要看看沟渠那里有没有死婴儿什么的”伟爷爷继续道。

　　　　“什么？”村民甲惊恐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伟爷爷。

　　　　“有什么奇怪的，从河闸那边流下来的水什么东西没有，死女人都有。当然没死的也有，以前有人就在河边上游小桥那片捡到了个女人，半身赤果，皮肤白白嫩嫩的。捡回家，休养几天，就又活蹦乱跳的了。便宜那小子了，白捡了个媳妇。”伟爷爷抬头看着远处，艳羡地说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刚将蛇皮袋的垃圾集中放好回来的村民乙听到了，眼睛微微一闪，心里有了计算。

　　　　伟爷爷他们不畏脏不怕累，花了两个小时才将上游下游的沟渠整理通。积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排掉。伟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