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农家记事- 第3部分

　　　　“校长你说的啊！”阿金说。

　　　　“嗯，我说的，说话算话。”校长说。

　　　　…………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学期末，两封厚厚的信姗姗来迟地到收发室了。校长直接开广播“唐梅同学，请到收发室领信件。”

　　　　唐家四姐弟听到了，阿金跑着过去。姐仨分别从各自的教室走过去，步履匆匆，带着几分悦雀。

　　　　等到了门口，先一步的阿金早已经拆开信封了。手上拿着报纸，翻来覆去地找姐姐的名字。抬头看到姐仨，对刚跨过门口的姐姐说“太慢了你们，两张报纸，快来找在哪里？”

　　　　“就你急”唐桃说。

　　　　“好，你们不急，我急，我还等着挣钱买自习车呢！”阿金回道。

　　　　大姐唐梅接过报纸，一目十行地一扫而过，一下就找到了，文章边幅不大，成人手掌大小，字数在1千多字左右。“看在这里”，唐梅手指指着，大家伙围过去，唐梅两个铅字显得很夺目。唐杏笑哈哈地，透过这两字，她看到的是钱，是姐姐们的学费，是姐姐的未来。

　　　　“小家伙，要什么奖励呢？”校长笑眯眯地问阿金。

　　　　“随便校长你，要是有物质奖励也不错。”唐杏抢着回答。不怪唐杏贪钱，实际是她知道，姐姐们需要钱，否则无法继续学业。

　　　　校长想了想，说“钱倒没有，不过可以给你们申请贫困生资助，免教育附加费。”

　　　　唐杏四姐弟听了都很高兴，连说“好啊好啊”

　　　　当时除了要交学费，还要交附加费。按户口簿上人口算，一人几十块钱。唐杏家就得交两三百。好大一笔钱，能省下来，也是件让人兴奋的事。

　　　　另外一篇发表的作文是唐桃写的，篇幅不大，才八百字左右。稿费按照字数来算，不同报社给出的稿酬不同。唐桃的有100块钱，唐梅也只有100块。唐桃的报社150元千字，唐梅的80元千字。

　　　　（稿酬参照1995广东）

5、身份证与炒股（）　
唐杏姐弟拿到稿费后，唐家写作氛围空前高涨。唐爸唐妈全力支持，姐弟只要专心写作文，其它的一切由唐爸搞定。唐杏看着姐姐弟弟围坐在餐桌，认真地低头写作文，很是欣慰，希望这股学习之风能够一点一滴地慢慢改变他们的未来。

　　　　…………

　　　　唐杏又在发呆了。

　　　　“前世老爸在今年种辣椒，挣了大钱，一万多。老爸很自豪，在交学费的时候，当着很多老师的面，大放阙词，说什么教书的不如种地的。而前世的我也特拉仇恨值，我高昂着头，说‘种地挣大钱，明年我家就建房子啰，建两层小洋楼’。想想，都觉得汗颜。今年我绝对不能再让这幕发生了。”

　　　　“前世辣椒为什么大涨？1996年股票大涨，为什么呢？我得好好想想……应该是通货膨胀来了吧。”

　　　　唐杏摸着下巴，不停地踱来踱去。

　　　　“嗯，有了，我应该想办法让老爸加大种植辣椒面积，我自己多些写文，明年再买股票，要是老爸把他准备建房子的钱给我买股票，那岂不是赚翻啦？嘿嘿，只要涨个两倍，建房子的钱就有了。嗯，说服不了，偷都要偷出来买股票，嗯，现在就去偷，哎，不知道密码啊。好像存折要拿身份证，还要本人去柜台，才能够取钱。烦，就算知道先机，也要有人配合啊！”

　　　　唐杏胡思乱想，准备找唐爸聊聊，就听到屋外传来闹哄哄的嘈杂声。

　　　　…………

　　　　“阿富，借你身份证给我，回头给你五十块钱”

　　　　“哗，这么大方啊”村民甲说。

　　　　“借他的，不如借我的”村民乙说。

　　　　“借来不是干坏事吧”村民丙说，可惜他的话淹没在嘈杂的喧嚣声中，激不起一点浪花。

　　　　村民还是一拥而上，“借我的，借我的”村民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

　　　　唐杏走出家门看个究竟，原来是是村民唐志成在跟人借身份证，一张身份证给50元。此时的村民朴实地很，大多都没问借来干嘛，也没见过后世拿身份证干的坏事多着呢，就急切地往外借。

　　　　唐志成是唐杏小学同学唐珊珊的爸爸。97年珊珊家全家搬到城里住，当时好多人都说她家发了，做什么发的？任凭村民怎么打听，珊珊一家人嘴巴都像缝起来一样，啥都打听不出来。

　　　　唐杏看到这一幕，恍然大悟，哦，原来是炒股，打新。

　　　　“不是明年1996年，股市才会大涨，怎么现在就兴起炒股热潮啦？”唐杏疑惑了“难道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志成叔消息灵通？或者单纯是志成叔眼光独到？那也难怪前世他能发家。”

　　　　“爸，跟我来一下”唐杏把爸爸拉到一边，踮起脚尖，凑到老爸耳边，低声地对老爸说“别借给他，志成叔是拿来炒股挣钱的。”

　　　　“炒股？”唐爸不相信，直接转头问唐志成：“志成，你老实说，借来是炒股的吗？炒股能挣钱？”

　　　　唐志成慌乱了一下，快速瞄了眼面前的村民，很快就镇定下来，说：“是炒股，炒股就像赌博，说不准挣不挣钱，再说你们都不会炒，借我一下，还你50，不少了吧。再不行，就100了，不能多了啊，我可是冒着傾家荡产的风险炒股的。”

　　　　“哦”本来围着唐志成的村民慢慢散去，回家跟家人商量去了，只剩下猫狗几只。

　　　　看着渐渐散去的村民，唐志成仇恨地撇了唐爸一下。转瞬笑容堆满脸地对唐爸说“阿富，你也想炒股吗？我带你！”最好带得你倾家荡产，唐志成恨恨的想。

　　　　“那好啊，哪天去？明天吧”唐爸满脸感激地说。

　　　　不一会，整个唐家都知道了，唐爸要买股票挣钱。

　　　　…………

　　　　从此，唐杏密切关注唐爸的动向。

　　　　唐爸就一菜鸟，对股票一无所知，听志成叔忽悠，一股脑地全买了一支深圳股票。知道老爸买了深圳股，唐杏放心了。尽管后世不知道具体哪个股大涨，股票市场炒起“香港回归”热潮，深强沪弱，却是知道的。

　　　　第二个交易日，唐爸买的股票上涨了1％，唐爸兴奋得一宿没睡，在家一直念叨志成叔的好。

　　　　从第三个交易日起，来个江河日下，一泻千里，想卖都卖不出去。唐爸愁眉苦脸的，脾气也见涨了，动不动地骂家人。唐杏四姐弟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不去触唐爸的霉头。

　　　　…………

　　　　“炒股是那么好炒的，阿富最近都要倾家荡产了，真是可怜。”唐志成边说边摇头，语气中满满的幸灾乐祸。唐志成又在动员大家借身份证了。

　　　　“那你还炒”村民甲说。

　　　　“我有技术，会分析走势，不怕。还是50元一个人，愿意的，就借过来。”唐志成说。

　　　　唐爸走到唐志成面前说：“志成啊，你得帮帮我，我不买股票了，我只要回本就好了。”

　　　　“阿富，不是我不帮你，卖都卖不出去。”唐志成装作无可奈何地说。他想了想又说：“看样子，还会跌，要不这样吧，你每天都挂上去卖，看能不能卖掉，捞回一点是一点。先说好了啊，卖了后再涨，你可不能怨我，是你求我给你想办法的。”

　　　　唐爸纠结了，耷拉着脑袋回家了。坐在餐桌前唉声叹气。唐杏走过去说：“老爸，别听志成叔忽悠你。我还专门去问校长了，校长说明年股票准会大涨，还叫我告诉姐姐，拿稿酬买点，放着，不去看，放半年，一年的，准会涨起来。”

　　　　“三背奶，校长真的这么说？”唐爸期盼地看着唐杏。

　　　　“是啊，我校长是谁，哪能骗人。爸，你就放心吧，明年11月份就可以卖了。要不，我给你保管。”唐杏试探着说。

　　　　“小孩子家家的，哪天忘了可不得了，还是你妈保管好，她藏东西，谁都找不到”唐爸摇头摆手不同意。

　　　　“就是怕她藏了找不到。”唐杏嘀嘀咕咕地说。

　　　　…………

　　　　后来，唐志成又陆陆续续地找过唐爸，怂恿他赶紧割肉，唐杏严防死守，联合唐家其他人，坚决地持有股票。

6、生命的尊严（）　
股票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只是等。唐妈愁眉苦脸地，好几万钱啊，说没就没了。她压根就不相信唐杏的话，但是事已至此了，低价卖掉不现实，索性博一把，选择相信股票一年后会大涨。唐家四姐弟除了唐杏，其他人都觉得钱没了，积极努力地写好作文，再挑把握大的往稿费多的报社投。

　　　　唐杏上着二年级，跟着一班小萝卜头一起上课，无聊无趣。看着简单的数学，语文，提不起一点学习的兴趣。唐杏干脆上课偷偷写短篇小说，嘿嘿，就用后世烂大街的穿越，重生的梗。

　　　　唐爸老实下来了，暂时歇了一夜暴富的念头。

　　　　…………

　　　　“明天都要期末考试了，你还在写什么鬼作文，哎，阿杏，你给我好好复习行吗？不好好复习，我跟你绝交。”唐杏同桌唐怡边用手肘碰了碰唐杏边说。

　　　　“好，好，我的管家婆，我不会考砸的，说不定给你们个惊喜。”唐杏冲唐怡俏皮地眨眨眼。

　　　　“惊喜？不要是惊吓，我就阿弥陀佛了。下午放学你又要去邮政局？赶的及吗？人会不会关门了？”唐怡担心的说。

　　　　“没事，我骑我二姐的车快得很，都去了几次了，放心放心。”

　　　　“那你看着点车，你不知道村口昨天还撞死人了。”

　　　　“你猜怎么着？”唐怡卖起关子。

　　　　“一个男的，骑个摩托，死的时候趴在地上，听说裤子都撑开了，漏出白花花的屁股，又可怜又可笑。最后有好心人给他铺上了衣服，盖住屁股。我看到的时候，是盖上衣服的。那衣服看着好熟悉”唐怡说着八卦。

　　　　“我知道。”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这事，唐杏还真知道，衣服就是唐杏给盖上的。

　　　　人死了，最起码要留有最后的尊严。前世看多了妙龄女跳河自杀，果体JIan杀的报道。里头配图是怎么尴尬怎么来，博人眼球。看了让人气愤。现在碰到了，盖个衣服真的是举手之劳。再说，唐杏也有年少无知的时候。前世唐杏就嘲笑过这具尸体，还绘声绘色地比划着向人说，后来懂事了，唐杏为此还自责了一番，不应该把别人的不幸遭遇当笑料。

　　　　“哎，说你呢，发什么呆”唐怡又用手肘碰了碰唐杏。

　　　　“哦，有些感慨生命无常，要珍惜眼前人，比如我啊。明天带绳子过来跳，考完了玩玩放松放松。”

　　　　“你本来就松，还放”唐怡嘀咕着说。

　　　　唐杏听了，笑了笑，低头继续写小说。最近唐杏都是往『知因』投稿，奔着它是目前全国最高稿费待遇去的。

　　　　唐家姐姐前后陆陆续续地发表了8篇文章，而唐杏投了20多篇，能发表的就一篇。『知因』稿酬高，要求也高，难啊。

　　　　辛苦了三个月，大家姐弟将近有2000元的稿费。唐杏的『将嫁』军旅小说发表在『知因』，稿费就拿了900元多点。难怪后世戏称90年代中期自由撰稿人为“报发户”。

　　　　…………

　　　　“哎，听说你们家……你们家……”唐怡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我们家怎么啦？啊，哦，你都知道了，没事，明年说不定我家会成为镇首富呢，别担心。”唐杏开着玩笑“到时候给你抱大腿。”

　　　　“我抱你大腿干嘛？”唐怡疑惑地问。

　　　　汗！后世的玩笑，时人不懂。

　　　　自从唐爸拒绝出借身份证并道破唐志成的目的后，唐珊珊就没给过唐杏好脸色。得知唐爸买的股票暴跌，珊珊还假仁假义地安慰唐杏。幼小的珊珊演技没她爸好，也没她爸脸皮厚。年老成精的唐杏一眼就看出珊珊的幸灾乐祸。自视成年人的唐杏没跟她计较。珊珊还到处跟人说，搞得全校人都知道。唐杏四姐弟所到之处，总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

　　　　第二天，上午就把两科考完了。唐杏开开心心地和小伙伴玩跳绳。

　　　　一根绳子两头接起来围成一个圈，两个人用脚把绳子撑开，使线成平行线，此时站着不动。挑战者，就在平行的绳上跳。跳法花样繁多，一级一级地按绳子高度进阶。先是拉绳人的脚踝高度，脚踝那关过了，绳子往上挪到膝盖，挑战者再跳。脚踝，膝盖，腰，肩膀，头。一级一级地跳，进阶失败时就换人。绳子高度越高，难度越大。

　　　　前世的唐杏对跳绳这活动是又爱又恨。有一次，唐杏挑战最高处，给绳子绊倒了。啪叽一声，五体投地，把嘴巴上面的人中给磕破皮了。人中结痂时黑黑的像一撮胡子，十足日本鬼子的形象。倒霉的是，接下来的几天都要上课。同学们都笑她是日本鬼子来了。

　　　　…………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