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农家记事- 第29部分

　　　　曹瑞双眸冷光一闪，盯着面前那个有着娃娃脸的小女孩。心里想到“你想施恩给我手下，看我答应不答应。自己的手下只能我亲自施恩。你算老几？”

　　　　唐杏打了个冷战，无语了，自己一个技术宅还真斗不过一个浸淫商道十几年的老手。情势比人强，罢了，权当是一个教训。想想当时自己签合同时候，还很兴奋，觉得自己已经有能力让人忽略自己年龄，相信自己有能力。其实啊，别人就是姑且一试。哪会轻易相信小娃娃呢。又不是过家家。看来自己看种田文看多了，小孩做生意哪会那么容易。也不知道林琳琳她们又是怎么做生意的呢？

　　　　时间在唐杏半睡半醒中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唐家四姐弟提着唐爸进货时专门留下的猪腿，一起走路去小婶婶家。一路不时看到戴着草帽，牵着牛，扛着犁的叔叔伯伯经过。看样子是准备去犁田，也快到抛秧时节了。

　　　　小婶婶气色看起来好了点，她挣扎着要起床。唐梅忙按住她，不让她起身，想做什么就只管吩咐。

　　　　阿金站在床边，弯腰看着小堂弟。小堂弟闭眼睡觉。皮肤虽然有些皱，但好像有些透明。他伸出右手想去戳一下弟弟的脸蛋。刹那间，阿金记起唐妈的话——不能碰小孩，就硬生生地将手放下了。只是在一旁继续巴巴看着，睡梦中的堂弟吧唧吧唧嘴巴，估计是要醒来了，阿金兴奋地直起身子，小声地对小婶婶说道，“快看，他嘴巴一动一动的，像是饿了”

　　　　小婶婶眯着眼睛无声笑了。“刚吃饱没多久，不会饿的。”

　　　　“哦”阿金看完堂弟，觉得无聊了，就自行出去玩了。

　　　　唐梅打过招呼，就出去将猪脚洗干净，刮毛，跟小叔叔要了一把花生豆。准备煮猪脚花生汤。猪脚剁得当当响。屋内几人听到都笑了。

　　　　唐桃坐了一会。出去帮忙洗尿布了。小叔叔是很少洗，大男人主义嘛。唐杏就问起小婶婶昨天怎么这么突然生了。不是还有十几天才到预产期嘛。

　　　　小婶婶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事还真不好说。她自己也没见过这样的父亲，怎么会诋毁自家人呢。

　　　　小婶婶想了许久，才问到“开废品回收站真能挣钱？”

　　　　小婶婶话开个头，唐杏就知道了，这事准和爷爷有关。唐杏笑笑说，“看人的吧，有人种地挣钱，有人种地养不活自己。收废品也是。”

　　　　待了不久，小婶婶累了。剩下唐梅在厨房煮汤，其他人辞别小婶婶回家了。唐杏没有进家门，拐个弯去邻居家打听。

　　　　嘿，还真让她打听出来了。她那个气愤啊。回家与唐妈这么一说。唐妈也气愤了。爷爷不开，唐妈自己开。就在超市斜对面开回收站。挣钱了还不气死他。好心还真当驴肝肺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唐爸得知缘由，也是苦笑不已，他是绝对相信自家孩子是出于好心，绝不是老爸所说的，见不得他清闲，想让他自己养活自己。既然老爸不领情，那好，他们自己开，可不能让老爸毁了自家孩子的名声。

　　　　两人一合计，让唐桃出钱，在超市斜对面租个小店收废品，省得二女儿大手大脚将钱都花掉。平日唐爸可以帮忙看。周末休息，唐桃就要自己看店。一开始，唐桃还不乐意，唐爸怒目一瞪，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等唐杏将爷爷的事跟她一说，唐桃也气愤了，连连表态，她一定开好废品回收站，要让爷爷看看，她小妹是否不安好心。

　　　　唐杏跟唐妈说，一会让她或者唐爸拿身份证一起去找曹瑞签合同。可不能再让曹狐狸钻法律空子了。签好合同，得马上在劳动局确认。

　　　　唐爸自认大字不识一个，胆怯了，最终由读过高中的唐妈陪同唐杏一起去。60，70年代只要是在高中上过一天课都可以说是高中学历，可见水分有多大。

　　　　唐妈与唐杏下午上班后到达宏兴厂。厂门口碰上正打算回去的莫聪。

　　　　莫聪看到唐杏，眼睛一亮，走过来，想跟唐杏聊聊。走到跟前才发现唐杏旁还站有一个妇人。看样貌、年龄、穿着打扮应该是唐杏的妈妈。他彬彬有礼地向唐妈问好，“阿姨好”

　　　　唐妈对这些白净斯文孩子都会有好感。她乐呵呵地看着莫聪，说“孩子，你是谁呢？怎么认识我家阿杏”

　　　　“阿姨，我叫莫聪，和唐杏同班，去年我才转学过来的”

　　　　“哦，是你啊，我女儿在家总是提起你”

　　　　莫聪一听，眼睛更加亮了，笑着问“阿姨，唐杏都说我什么呢？”

　　　　“妈”唐杏忙拉着唐妈的衣袖，提醒她不要乱说。

　　　　“哦，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新来的同学厉害，让她考试有压力”唐妈把本来想说的话咽下去，改口道。

　　　　“哦，唐杏也很厉害”莫聪失望地回到。

　　　　一旁的唐杏拍着胸口，好险。好险唐妈没将“莫聪不止聪明还满肚子黑水，曹臻诚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捉弄他的。长大后绝对是一个心机深沉之人。”这些话说出来。

　　　　“妈，我们该走了，别人还等着呢”唐杏提醒唐妈道。

　　　　“那阿姨再见”莫聪极有眼力见，先告辞。

　　　　唐妈真心实意地笑着说“孩子有时间过家里玩”

　　　　“好，我回去的，谢谢阿姨”莫聪边说边看着唐杏。

　　　　唐杏撇开脸。

　　　　莫聪略显失望地骑着自行车走了。

　　　　唐妈在莫聪走远了，还在频频回头张望，赞赏有加，不断叨叨。

　　　　听得唐杏耳朵都起疹子了，腹谤到“真受不了，又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怎么样，哎，老妈啊，你们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们呢，说你家孩子多懂事，会挣钱。”

56、签合同（）　
终于曹瑞与唐妈见面了，曹瑞还以为能养出唐杏这样的孩子，家长会是多么惊才绝艳的。哪成想就一个普通的中年农妇，有点失望，也有点奇怪。“难道真的有传说中的生而知之的天才？”面上却不显，他乐呵呵地对唐妈说：“大妹子好”

　　　　唐妈有点局促地站着，不自觉地有点弯腰塌肩膀。唐杏拉拉唐妈的衣摆，唐妈醒悟过来，露出一个自认得体的笑容，说到“曹厂长也好”

　　　　曹瑞也不多寒暄说到“都坐，不用太拘束。你们家唐杏很好，你们能养出这样的孩子很了不起。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要是有阿杏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话说到唐妈心坎上了，家里四个孩子都懂事，这是她引以为豪的事。但国人的尿性，她总得客套客套下，不是吗？

　　　　“哪里，哪里，我们家孩子也就勤快点”唐妈假惺惺地说到。

　　　　“呵呵，勤快好啊”曹瑞率先落座，将合同递给唐妈。唐杏拉着唐妈坐在曹瑞侧面。唐妈打开合同，细细看了起来。唐杏探头也一起看。

　　　　曹瑞老神在在地坐着，脸上噙着笑意，看着面前的两母女。心里暗道，“要不我认唐杏做干女儿吧，年龄还小就这么能干了，长大后前途应该差不了”蹙眉又想到，“但是要是认了干亲，不是要分很多利益给她，不划算，还是算了。真不明白，林琳琳那丫头有什么本事，能让台湾老板认干亲。算了，不关咱的事，有本事也好没本事也好，反正我的塑料有去处就好，管她呢”还边想边摇头，一会蹙眉一会舒展。

　　　　唐杏无从得知曹瑞想法，她正在一字一字仔细斟酌着。老狐狸的合同不能不认真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看了足足有半个钟头，唐妈看完了，唐杏也看完了。唐杏将预先准备好的钢笔、印泥递给唐妈。唐杏知道有一种骗局，就是用可褪色的签字笔签名，过一段时间，名字就会自行消失不见。她不得不防啊。

　　　　唐妈在乙方那里，细致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周莲花”并在大名上按下拇指印。

　　　　合同签好后，也不用唐杏提醒，一行人坐上曹瑞准备的小汽车一起到工商行政管理局办理股权变更登记手续。

　　　　唐杏看着这些手续一步步顺利办理下来，心头的大石头落地了，脸上自然带出了情绪。一旁的曹瑞看了了然地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

　　　　一行人又坐车回到宏兴厂，下车后，曹瑞客套地问到“大妹子，要不咱们去吃个便饭？”

　　　　唐妈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太阳还在半山腰上，时间尚早，也没有到饭点。唐妈笑道“曹厂长，客套了，天还早，就不吃了，还要回去看店呢。不好意思啊”

　　　　“那改天吧，咱们合作愉快啊。”说完，转头看着唐杏，正色道：“阿杏，你可要尽心啦，别忘了，这厂你也有份。”

　　　　“那是自然的，放心”唐杏严肃地说到。

　　　　回到圩镇上，唐妈自去看店。唐杏背着装着合同的书包，自己骑车回家。

　　　　此后的日子，唐家很忙。由于小婶婶生了孩子，要坐月子。他们家的地唐家帮着种。镇上的超市只得阿金自己看。唐爸忙得不可开交，他今天跟这家借牛犁地。明天跟另一家借牛犁地，也不敢使劲使唤别人的牛，效率可想而知。几天过去了，也没有见他将地犁完。三叔见唐爸效率这么低，索性也不出去做生意了，将他的拖拉机机头拆下，临时组装成耕地机。轰轰隆隆地下地耕地。耕地机效率高，就是耗费材油。几天下来，就将四叔，唐家，爷爷，三叔自家的都犁好了。小孩子就在家里做家务。几家大人一起抛秧，基本三叔犁好一块地，大家就抛好一块地的秧苗，速度也快。

　　　　唐桃帮忙照顾小婶婶，洗婴儿尿布等。唐梅做好后勤，给大家煮饭，烧开水；给小婶婶炖汤。各有各的忙。再加把劲，宏兴厂就可以将曹臻诚家生意挤垮。虽然今生唐梅与其再无瓜葛。但唐杏也不会放过他，那个害大姐前世自杀的家伙。上一辈子，等唐杏有能力时，曹臻诚家已经发展成全国民营企业五百强，手底下强兵悍将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唐杏在其面前就如螳臂挡车，不自量力。这一次，唐杏当然要抓住先机，先下手为强。

　　　　曹臻诚家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一家人忙得焦头烂额。他们都不知道得罪哪路小鬼，还一直认为是宏兴厂的曹瑞小心眼，不给他们活路。曹臻诚也没心思与其妩媚诱人的新女友玩了，整天郁郁寡欢的，人也变得阴沉恐怖，不复谦谦公子模样。

57、开学（）　
禾苗种下去，也到了开学日子。唐杏上小学四年级。

　　　　淑芳阿姨（原村支书儿子媳妇）从深圳给唐家四姐弟邮寄了衣服过来。每个人的都是一套。唐杏的是白色棉衬衫，衣领是镂空的绣花花边。下身是一条蓬松的超短裙。唐金的是一条吊带的西裤，白色衬衫。打扮起来像一个小少爷，只是皮肤黑了点。唐桃的是一条连衣裙，薄纱的，透明的跟校长儿媳妇、唐杏三年级班主任的一样。阿金都在笑话二姐，羞羞。唐梅的也是连衣裙，只不过碎花的，唐梅穿上去，像民国女知识分子，有一种说不出的古典味道。

　　　　本来唐杏是不想穿的，唐妈极力要求，四个孩子就一个孩子没穿新衣服，给别人看到了，都不知道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呢。唐杏无法，只能穿着去上学。

　　　　到学校，到处可见穿着新衣服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述说着暑假有趣的事情。唐杏站在一群人中，四处张望，她好像没有看到唐姗姗，难道唐姗姗真的转学了吗？那也不奇怪，他们家已经搬到城里去了，成了名副其实的城里人，自然也不会在小乡村上学了。唐杏心里有些失落，怕是与那个傲娇可爱的小女生没什么交集了吧。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只见林琳琳娉娉婷婷地缓缓走过来。对比黑不溜秋的一众农村娃娃中，她穿着簇新的蕾丝连衣裙，头发是时下少见的蜈蚣辫，美得像一个发光体，白皙的肤色，清新淡雅的气质，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同

　　　　学们纷纷让开路，唐杏也慢慢后退，一不注意给绊倒了。一屁股坐在一个人的头上，超短裙像一个罩子罩住了倒霉蛋的头脸，看不见是谁。只听见一个气急败累的声音响起“喂，快点从我头上爬起来，找打”

　　　　同学们怔住了，随即发出哈哈大笑，震耳欲聋。唐杏窘迫地恨不得地上有个洞给她钻进去。她急忙用手撑住，赶紧从倒霉蛋的头上爬出来。爬出来后，一看，可不得了，原来是刺头陈鹏飞。唐杏连忙低头哈腰地道“不好意思啊，我没看到您老人家”。同学一听“老人家”笑得更加欢快了。

　　　　陈鹏飞满脸通红继续蹲在地上。旁边与他一起玩抛石子的男生急忙拉他站起来。地上静静躺着五个石子。原来他们刚才蹲在地上玩石子。唐杏满头黑线，自己这么不注意，羞愧地心里发誓以后都不穿裙子了。

　　　　林琳琳走过来，微笑地道“阿杏，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