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孤注掷温柔》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一身孤注掷温柔- 第18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致娆心里有事,一夜睡得辗转,懒懒披了晨褛下楼,钉珠刺绣的软缎拖鞋在地毯上踩不出声音。晨光初亮,壁灯还没熄,截然不同的光色质感,把原本就富丽琳琅的客厅映照得像舞剧的布景。她一步一阶走下来,恍然觉得自己这一生一直就嵌在这样似真还假的世界里,她想要的,都有了,可掬在手里才知道,不过是她自己想出来的镜花水月,索性不要了也罢!她一时悲从心起,整个人都酸沉沉地撑在了楼梯扶手上。不想楼梯遮断处原来站着一个人,听见响动,走出来抬头看她:“你起来了?”却是霍仲祺。

    他的戎装谨肃冲淡了四周的富丽琳琅,这一片镜花水月中,仿佛只有他这个人是真的。她方才的那一点意气消融得无影无踪,咬着唇走下楼来,欲言又止地望了他一眼,无可遏止的委屈涌上来,直扑进他怀里,眼泪是断线的珠子,偎在他怀里一边哭一边说:“他们都说我不好,说我不懂事,我哥哥说说我帮不上你的忙,只给你添麻烦;我不如庭萱姐姐,也不如他们还说说你以后准定记恨我泼辣歹毒”

    霍仲祺听着,唯有苦笑,轻轻拍着她,柔声安抚道:“这是你哥哥说的?”

    “嗯。”致娆答应着,又抽泣着摇了摇头,“母亲,还有堂嫂,安琪也说我不好,他们都帮你说话,也不管我多委屈”

    霍仲祺一手揽住她,一手去抹她的眼泪:“那不理他们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闭嘴!”

    一声低斥随着藤条抽上去,震天响的哭声戛然而止,绍桢惊痛之下,整张脸都皱作一团,然而父亲面上只是漠然:“人生小幼,精神专利——背!”

    小人儿愣了愣,紧接着又有一藤条抽在腿上,一串辛辣的疼,绍桢身子一缩,喉咙里犹带着抽噎,抖抖索索地往下背:“人生小幼,精神专利,长长成已后,思虑散逸,固须固须早教,勿失机也。吾七岁时七岁时,诵”他嘴里哀哀背着,父亲手中的藤条却没有停,虞绍桢既怕且恼,更多的却是委屈,梗了梗颈子,嗓门儿一下高了:“我都背了!”

    虞浩霆一藤条抽在他脖子上,转瞬就浮出一道嶙峋的紫痕,跪在地上的小人儿惊诧地看着父亲,脸色煞白,张大了嘴就放声要哭,然而刚号出半声,便想起方才虞浩霆叫他“闭嘴”,呆了一呆,唯恐再触怒他,强忍着畏惧委屈,一边用手背抹泪一边找回之前的断篇,上气不接下气磕绊着往下背:“吾七岁时,诵灵光殿赋至于今日,今日,十年一理,犹不遗忘”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有人急急敲门:“绍桢,给妈妈开门。绍桢?虞浩霆,你开门。”声音压得很低,唤他名字的声音是熟悉的清越,但口吻却绝不愉快,“虞浩霆?”

    跪在地上的绍桢一听出是母亲来了,身上被藤条抽过的地方便似乎没那么疼了,提着胆子觑了一眼父亲,脸上丝毫不敢露出半分喜色,只是书背得略流利了些,“二十以外,所诵经书,一月废置,便至荒芜矣。”虞浩霆看着他那点儿小心思,冷笑了一声,又着力在他身上抽了两下,这才过去开门。

    霁蓝一说虞浩霆把儿子拖进了书房,顾婉凝就知道不好,但是小孩子犯了错,做父亲的管教儿子也是应当。她在外头听见绍桢哭得山摇地动,虽然心疼,却也知道这小家伙主意精明,七分疼当十分哭出来,就是要哭给她听的。可那哭声突然哑了,里头再听不见声响,父子俩却也没人出来,她便有些惴惴。等了一会儿,又听见极惨烈的一声号哭,生生截断了一般,便再按捺不住了。

    虞浩霆是丢了手里的藤条才开门的,绍桢自觉没了威胁,把刚才压在肚子里头的委屈全都在门开的那一刹那放声号了出来,委屈有了倚仗发泄得就格外痛快,眼泪翻滚得一颗追着一颗,正哭得起劲儿,不防虞浩霆回身过来迎着他肩头就是一脚:“你再装得像一点!”

    绍桢猝不及防身子一扑,直摔了出去,虞绍桢没想到当着母亲的面,父亲也下得了这样的重手,蒙了一下之后,也不敢再哭,只是撇着小嘴,满脸挂泪,眼巴巴地看着母亲。顾婉凝抢过去抱了小家伙起来,眼见他细白的脖颈上一痕嶙峋紫淤,眼中就是一热。

第253章 番外:笑问客从何处来(6)() 
“你?”她回过头愠怒地看着丈夫,却终究不愿意当着孩子的面同他争执,悉心验看了儿子的伤,抱着他递到霁蓝手里,吩咐了几句,转过身来带上房门,这才面罩冷霜地盯住虞浩霆,“他是你儿子,你这么打他?”

    虞浩霆原是恨这小人儿故意在婉凝面前偷奸耍滑,这会儿见她眸中含泪,显是心疼至极,也有些后悔不该当着她的面整治儿子;但从前他几次要收拾他,她都拦了,说孩子太小不能打,如今大了,也该有个规矩,她就是心软,可他不能,当下便道:“不重他就记不住教训,打也白挨了。”

    他一脸不以为然,更叫顾婉凝蹙紧了眉尖:“他才五岁,你就是教训他也不能这样没有轻重。”

    虞浩霆见她恼了,便去拉她的手:“这算什么?你是没见过我小时候父亲怎么收拾我的。”

    “你”顾婉凝仰起面孔,扔给他一个“不可理喻”的表情,“你觉得那样好吗?”

    “这是过庭之训。父子之严,不可以狎。男孩子,就得这么教,不教不成器。”

    虞浩霆把她的手牵到胸前,嘘了口气,换过笑脸,“我不好吗?”

    顾婉凝哪里还有心思跟他调笑,摔开他的手,反驳道:“圣人说的是过庭之训,不是过庭之‘打’。男孩子就得这么教,一一你怎么没打过?”

    虞浩霆一怔,她说的这件事他倒没有想过,想了想,道:“因为一一听话。”

    他说罢,忽然觉得顾婉凝神色不对。

    她仰望他的一双眼,先是疑惑,渐渐地,却浮起了一层薄冰,只是还没冻到别人,先冻住了她自己。她垂了头,愠怒和气愤都不见了,像封进冰层的花,有凝固的清美,却失了生气。

    “我知道了。”她幽幽丢下一句,转身便走。

    虞浩霆隐约度中了她的心思,心里一点冷烛半明半昧,又有些发慌,挟住她的腰不放:“什么你就知道了?”

    她明知他有心挟制她,她无论如何也挣不开,仍是用力去推他的手,动作异常坚决:“反正我就是知道了。”

    虞浩霆索性锢住了她的肩,迫着她面对他:“你胡思乱想什么?我从来都没有那个意思。”他情急之中剖白得口不择言,却叫她踩住了痛脚,咄咄地看着他,声音不高,话却叫他不能抵挡:

    “你没有哪个意思?”

    她许久没有这样针锋相对地跟他说话,像是柔艳的壳子里头骤然冲出一只头角峥嵘的小怪物。他应付起来吃力,更兼着心疼,可他宁愿她直白地拿话堵他,比她一声不吭自己跟自己赌气的好,那才是真的糟。他的手在她肩头轻轻揉着:“我们还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吗?”

    他们当然没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

    他这么看着她,她便恼恨起自己来。她这个念头动得伤人,可却又不是她自己能决定想或不想的。她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自幼养出的习惯,她仿佛总能捕到旁人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情思心绪,她知道怎么样能不动声色地让人舒服,也知道如何做最能叫人难堪。或许她心底的这根弦该磨得钝一点,可以让自己和别人都好过——其实也没有别人,只是他罢了。她对旁人都尽可以忍让了不去理会,唯独对他,一毫一缕都记得格外分明。她也嫌自己心思“刻薄”,可是改不了。她遇见他的时候不过十六岁,这些年,他们纷纷扰扰兜兜转转,连生死都闯了几回,每一步都透着侥幸,叫人不敢回望,稍有错失,他们如今就不会在一起。

    再也不会。

    她心里一层暖叠着一层凉,额头抵在他胸口,眼泪犹犹豫豫地渗了出来。

    虞浩霆俯身吻在她发线上,他知道她想什么,她也知道他没有这个心,那他们纠缠的是什么?

    就像他退一步海阔天空,自觉甘愿,可她却觉得有了迁就,这甘愿里就带了委屈,纵然他分辩,也是为着哄她开心罢了。这样的君心我心,反而纠缠得烟雨凄迷。所有的事都是因他珍重她,他珍重她不好吗?好,她若是个小没良心的就好,可她不爱见他为了她委屈自己,她伤了心,为的却是体恤他。她就有本事折腾得他心里亦苦亦甜。

    幸而她终究是信他,不提防他,旁人——她永远都存着一分戒备,连小霍去年致娆表姐那件事,他一听便说必然是误会:“你不要理了。”

    不料电话那头她柔柔一句送了过来:“人总是会变的。”

    他放下电话心底竟隐隐有些不平,他们这样的情分,她这样凉薄地看他?他回来之后,说她不该再去给仲祺打电话:“我就说是误会,他早晚要知道的,你去跟他说,面子上是体谅他,其实是戳他的心。”

    她却一点儿也没有失悔的神色,平平淡淡更见理直气壮:“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多少人看着呢,拖久了,不知道又惹出什么枝节。”

    他只得颔首,她说的确也不错,平日里看着仿佛总是男人清醒些,可女人理智起来,简直是泾渭分明,然而她接着便道:“你明白的,要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什么都不会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我能为他去死,他知道。”

    他听着也是一愕,没有哪个女子会跟自己的丈夫说这种话,可她偏就这么坦坦然然说给他听。一句“你明白”“他知道”,旁人眼里的暧昧私意,于她,却都成了亮烈。

    他和她不必讲道理,道理她都懂,讲起来一不小心他反而要把自己绕进去,他若说他没有那个心,她就会说,你有你自己也不知道,可你就是那么做的——这就叫人辩无可辩了。他抚着她的背脊,赌气似的说:“那我这就把一一也拖来抽一顿,成吗?”她答得倒干脆:“好,你去吧。”

    他抓起方才撂在桌上的藤条作势就要出去,却真不见顾婉凝拦他,他走到门口站住脚,转过身道:“是我惹你不痛快的,要不——你抽我一顿得了,揍那些小东西还要听他们鬼哭狼嚎。”说着,就把藤条往她手里塞,她扯过来便抛在地上,他觑着她,终是低头一笑,耳语道:“舍不得?”

第254章 番外:笑问客从何处来(7)() 
“你吓唬他一下就算了,怎么能往脖子上抽呢?”她胸口微微起伏,眼里还泛着莹光,依然是对峙的姿态,口吻却比方才和软了些许,倔强嗔恼的眼神却让他心底一热,女人好看就有这么个好处,酡红的美人脸,发起脾气来不赏心也悦目。

    “你放心,小孩子皮实得很,没那么娇贵。我以后留神还不成吗?”他手指探过去,和她的指尖纠缠了几下,便扣住了,“我小时候连马鞭子都挨过呢,你也心疼心疼我?”握牢了她的腰肢,擦着她的唇亲上去。他是笃信夫妻吵架这种事床头打架床尾和的,没有这一着,就不算真的“好”,何况她这个梨花带雨的模样遇上了绝不能错过。

    她听着他的话就知道他动了别的念头。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她越发奇怪男人这个“兴致”到底是怎么点起来的?有为着心情好,也有为着心情不好;有为着喜欢她,也有为着恼了她;有为着闲来无事,也有为着忙得没了时日钟点似乎任何一种情绪都是可以促成欲望的理由,可是她正在跟他吵架,他怎么就觉得他们可以“我跟你说事情,你不要捣乱。”她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去拉房门,他却不放,“你说,我在听。”反手按上门锁,转身就把她抱了起来,他书房里有张罗汉床的,他偏把她搁在书案上,他就要看她惊弓之鸟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深绛色的花梨框架嵌着块山水云石,坚凉厚重,她一挨到就是一僵,咬着唇推他,他却不急,连手边的清玩书册都推得慢条斯理,她虽然还想跟他闹别扭,可终归逃不掉。现在不是当年,她不会小疯子似的捶他,更不会抬手就往他脸上抽,他如今是熨在她心尖上的她的丈夫,她恼起来咬在他身上都舍不得用力。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急。

    他解了自己的外套裹住她,纠缠着又去解她襟边的纽子,她身上的首饰从来都是点到即止,两粒珍珠耳钉一点儿也不碍事,只是她绾头发的发插他没搁好,落在晶墨玉的地板上,叮当一声脆响,却像是没有人听见,紧接着一叠写过的宣纸也缱绻着落了下来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水晶发插,放在一摞书函上,回眸看她贴在枕上的睡颜,满意地笑了笑,忽然又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