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孤注掷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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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孤注掷温柔- 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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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识已久的两个人,蓦地生涩起来。

    致娆不声不响地垂着头,陷在裙摆褶皱里的双手悄悄揉捏着细滑的衣料,用静默遮掩着鼓点参差的怦然心跳。霍仲祺带着委婉的笑意去牵她的手:“你是不打算让我进去了吗?”

    指尖的温热触感蔓延开来,点透了腮边的两旋梨涡,她没有让开,却是把娇红的笑靥贴在了他胸口——节律沉着的心跳,将记忆中那些瑰丽却脆弱的片段变得真实而丰满。她忽然觉得鼻尖有些酸麻,有多少人能够像她一样喜欢一个人这么久?有多少人能够像她一样对心爱的人宽忍如斯?每一点甘愿都那样委屈,若是守望的光阴也能写成一封情书,第一个感动的人,是她自己呵

    她唇角在笑,眼角却微微发潮,酝酿了许久的娇怨刚要出口,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都被小霍抱了起来。她低呼了一声,顺势攀住了他的颈子,转眼间面上飞出两晕绯色,脸颊却在他肩上贴得更紧。

    芙蓉帐暖,落在肌肤上的亲吻像蝴蝶噙住花蕊,错落有致却又有些按部就班,她细细喘息着偷眼看他,他清澈的目光带着一种仿佛一切都了然于心的沉静。

    这样的春宵旖旎他大约是司空见惯了吧?她愤愤地抿了抿涨红的唇瓣,秋波流盼,促狭地斜过一眼,咬牙啮在他锁骨上,磕出两抹淡红的齿痕,像是某种私密而暧昧的图腾,她满意地端详了一眼,心念一动,抬手便去解他胸前的衣扣——他,是她的。

    青丝堆枕,柔光掩映下的锦绣明迷让他有片刻的恍惚,浓红织金的“榴开百子”灼灼刺目,他忽然忆起当日在乐岩寺掣的那支签——“虽然成就鸳鸯偶,不是愁中即梦中”。那时他说,既然还能“成就鸳鸯偶”总不算是太坏。

    不是愁中即梦中。

    愁中?梦中?来时西馆阻佳期,去后漳河隔梦思。这人人称羡的红鸾喜事是他的愁,那只能永沉心海的佳期是他的梦

    霍仲祺神思游离间惊觉致娆拨开了他衬衫的扣纽,他连忙去挡她的手,却已然迟了。他散开的衣襟里袒露出一片狰狞横暴的伤痕,嶙峋交错仿佛手艺欠佳的工匠把撕碎的人偶又重新缝起。

    致娆一声惊叫,下意识地在他胸口推了一下,脸色煞白地缩着肩,眼中尽是诧异惶恐。霍仲祺连忙掩了衣襟退开一点,神情低沉地系起衣扣,朝她伸了伸手,却又放下了:“致娆,对不起,我这件事我忘了,吓到你了。”他站起身来,墨黑的瞳仁明昧不定,“你先睡吧,我还有点事。”

    他转身离开的背景让她从惊骇中清醒过来,她想要解释什么,却抓不出恰当的词句。她不是有意的,她不是不喜欢他,她她只是没有想到,或者说,是她不能相信那些狰狞可怖的伤痕竟然在他身上!

    致娆呆呆倚在床头,四周的温存暖意渐渐消散无踪,夜阑人静,她一丝睡意也无,一闭上眼,他明亮如春阳的笑容和那噩梦般的伤痕就会交错着浮现在她眼前。

    在房间里烦躁地踱了两个来回,耳边忽然若有若无地飘来缠绵曲声,她打开窗,那声音清晰起来,像是什么人在吹口琴。她心念一动,披了晨褛循声而出,那曲调低回悱恻,是她幼年学琴时也弹过的,叫绿袖子,传说写的是个英国国王邂逅了一段稍纵即逝的无望爱情。

    回荡在夜色中的曲子,引着她绕进花园,月光在无花的莲池边勾勒出一个清俊的侧影。果然。

    他闭着双眼,握琴的手遮去了半边面孔,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觉得他整个人都笼在夜雾般的孤清里,流泻而出的旋律让她听来,亦觉得忧伤莫名。

    她望着他,分明近在眼前却又仿佛遥不可期。她忽然觉得,他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又分明不是。她和他之间,也许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变掉了。

    致娆悄然转身回房,将那曲声关在了门外。金漆凤纹的镜台上贴着小小一团嫣红剪纸,鸳鸯戏水的图案精镂细刻,描情摹态,正衬在镜中人的额头上,谢致娆顺手一揭,撕下了大半,她微一失神,把扯落的半幅鸳鸯揉进了手心。

第235章 红鸾/而今才道当时错(3)() 
清亮的月色把夜雾中的花园镀成了一个精致而虚空的梦境,一如这连日来,他身处其中的浮金错彩、锦绣成堆。从空中飘落的玫瑰花瓣芳香四溢,他吻上她的唇,镁光灯亮成银河,他的心却静如深海。他分明是那海市蜃楼的中心,却又似乎只是个疏离的观者,唯有心上时时袭来的刺痛是真的。他携着她走过红毯,满目的衣香鬓影宝气珠光,这一场繁华恍然就像他的人,在旁人眼中唯见灿然锦绣,而那无人知晓的绮丽之下却尽是狰狞伤口。

    她惊骇之下的推拒,初时叫他难堪,既而却是让他觉得解脱,甚至庆幸,庆幸他能逃开她的眼。她不是他想要拥在怀里一诉衷情的爱人,也不是一个谙熟游戏规则的露水红颜,她对他有期许,一个女子对人生最寻常不过的期许,却是注定要落空的期许。他为她戴上戒指的时候,她低着头,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心事忐忑,他想,他可以尝试去做一个让她满意的爱人。让一个女孩子开心,于他而言,应该不算难。可她推开他的那一刻,一瞬间的难堪之后,他竟是觉得如释重负,他有一百种法子去安慰她的惊骇,他却落荒而逃。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他一醒来,正是阳春三月的好辰光,他懒懒起床出门,外套上挂着敷衍了事的少校肩章,遥遥望见陆军部门口立着一个妙龄少女,她对他说:“我求见虞军长只是想为舍弟陈情,请他放人。”他温文一笑:“好,这件事你交给我。”

    转调艰涩,他把胸腔里的抽痛生生压了下去。

    心事零落,不能说,不能忘,只能在孤清长夜吹给月光。

    绿袖摇兮,我心流光。欲求永年,此生归偿。

    我心犹炽,不灭不伤。绿袖永兮,非我新娘。

    吴门自古繁华,运河纵贯南北,自隋唐以降,便承漕运经营天下米粮之利,富甲东南。虽则如今铁路蓬勃,漕运凋敝,但此地仍是商贾云集,文华集萃,不仅是东南第一的丝绸府、鱼米乡,更兼之湖光山色,名园胜景无数。二十余年前,江宁政府初成建制还未定都,便在此地同各地新旧割据“共商国是”,如今物是人非,棋盘依旧,执棋的却只剩下两个人了。

    除了隔日一次应对传媒的记者招待会,真正着紧的闭门会议绝不会对外开放,记者们捕风捉影,各方消息虚虚实实真假莫变,十分热闹。

    因着和议的缘故,共和建国二十四周年的纪念晚宴也安排在了吴门。去年才建成的锦和饭店是时下最时髦的artdeco风格。夜幕初降,外立面的金紫射灯渐次打亮,更显得华贵挺拔,明丽摩登。

    记者们辨识着在饭店门口缓缓停下的车牌,但凡有军政要人出现,密密匝匝几乎围作一圈的镁光灯便潮汐似的一阵疯闪。虞浩霆坐的车是一辆梅赛德斯,车门方启,快门声便响成了一片。他一身虞军的制式常礼服,罕见的五星领章光华璀璨,愈显丰神俊朗,纵然此时神情和悦,但举手投足间仍透着几分凛冽傲然。

    记者们正等着他回身致意,好抢出角度上佳的照片,却不料他绕到了车子的另一侧,像是要等人下车,于是追在他身上的视线都聚在了车上。

    车门一开,一双踩着深红色缎面高跟鞋的纤足盈盈落地,旋即水波般的酒红裙摆摇曳而下,遮住了惊鸿一现的纤秀足踝——握着虞浩霆的手探身而出的,竟是一个风姿潋滟的绝色丽人。清浅一笑,便将那万里江川的春江花朝明月夜尽数带到人眼前。

    一瞬间躁动的安静之后,快门声骤然迭响,不断有记者挤着前面的记者高声招呼:“虞总长,和谈到现阶段成果,您怎么看?”

    “您同意调换防区吗?”

    “虞总长,和谈结束后江宁政府会改组吗?”

    虞浩霆仍旧是一副闲适表情,对四周的嘈杂仿佛充耳不闻,只是适时地抬手致意,给各方记者一个恰到好处的拍照角度。正在这时,近旁忽然有个响亮的女声格外出众,她声音极大叫的偏还不是虞浩霆:“小顾!小顾!顾婉凝!婉凝!”

    顾婉凝循声回头,只见一个推着侍卫的手臂奋力探出脸孔的女子,鼻梁上架着副玳瑁纹的眼镜,正是她早年在燕平的报馆实习时的同事林肖萍。

    虞浩霆见状低声问道:“什么人?”

    顾婉凝莞尔一笑:“是我在报馆实习的时候,带我编稿子的记者。”

    “跟你熟吗?”

    见顾婉凝点了点头,虞浩霆便吩咐身后的卫朔:“一会儿放她进来。”

    虞浩霆刚刚走进去,饭店门前又是一阵骚动,此次和谈的另一个主角戴季晟也到了。戴季晟和江宁政府政务院的副院长庞德清先后致辞祝酒,虞浩霆却只管带了女伴下场跳舞,这一来,又谋杀了菲林无数。待到一曲终了,他才牵着顾婉凝去同戴季晟夫妇寒暄:“戴司令,戴夫人。婉凝,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戴季晟戴司令。”

    戴季晟笑意谦和地点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顾婉凝一眼:“这位是?”

    虞浩霆微微含笑:“我夫人。”

    戴季晟目光一凝,讶异的眼神转瞬即逝,展颜笑道:“看来沣南的消息太不灵通了,这样的喜事,我们居然都没有听说。”

    虞浩霆眼中掠过一抹带着玩笑的讥诮:“最近我事情忙,婚礼的事一直拖着。若是戴司令成全,早些谈完了放我回去,这杯喜酒一定少不了您的。”

    戴季晟又看了一眼垂眸静听的顾婉凝,微一沉吟,慨然笑道:“四少要是真的着急,不如就把婚礼放在吴门,如今国中要人大半会集于此,派起请柬也方便。”

    虞浩霆闻言,低头一笑,对顾婉凝道:“你说呢?”

    婉凝抬头轻轻嗔了他一眼,柔声道:“我的礼服还没做好呢。”

    戴夫人陶淑仪见状,笑吟吟地凑趣:“虞夫人要是不嫌弃,我倒是带着裁缝来的。做衣服这样的事,还是我们聊吧。”

    顾婉凝和陶淑仪结伴到了中庭花园,隔开一干侍从,陶淑仪沉默了片刻,忽然淡淡一笑:“恭喜。”

    顾婉凝面上却殊无喜色,自嘲般笑道:“夫人误会了,他那么说不过是要在外人面前给我面子,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总长夫人呢?”

    陶淑仪直视着她,低声道:“‘总长夫人’不好做,可虞四少的夫人——只要你愿意,就一定做得成。”

    顾婉凝冷笑:“到了这个时候,夫人还要旧事重提吗?”

    陶淑仪坦然道:“眼下的局势你不会不清楚,虞军在北线和龙黔的精锐皆受重创,又失了锦西,真的要和沣南兵戎相见,根本就没有胜算。”她轻轻叹了一声,“不管是为国家生民计,还是为你自己的将来打算,你该知道,什么才是对的。”

    “夫人,您若是真心为国家生民计,或者为我的将来打算,为什么不劝戴司令息戈止武呢?”顾婉凝静静一笑,“之前我去沣南,承蒙夫人教诲——您说,戴司令也好,虞四少也好,他的一个决定就是千万人的性命。这样的事我懂得不多,不知道什么样的决定才是对的,所以,我不会问,也不会说。我能做的,不过是不要成了他的‘短处’‘把柄’‘不得已’”

    陶淑仪又是一阵默然,笑微微地叹了一句:“你们这两个人倒也有意思。那——”话锋一转,“你就不怕他输吗?”

    顾婉凝微笑摇头:“他都不怕,我怕什么?”

    陶淑仪眼中忽然闪过一道锐光:“我告诉你,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你父亲不会放过他的。”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也不必恨你父亲,易地而处,他也不会放过你父亲。”

    顾婉凝眉心一跳,默然良久,低低道:“戴夫人,别的我和您没有什么好谈的。我只能说,如果他侥幸没有败,我想,我能保证您和令郎令嫒的安全。”

    陶淑仪一怔,顾婉凝却已转身走了。

    悠然谈笑间,虞浩霆的眼神向边上轻轻一掠,戴季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长裤短发的女子一面兴致勃勃地同顾婉凝聊天,一面朝他二人这里张望。他正揣度那女子的身份,便听虞浩霆回头吩咐同行的侍从:“去告诉那个记者,明天下午三点以后,有一刻钟时间给她做采访。”

    戴季晟闻言一笑:“想不到虞四少这么平易近人。”

    虞浩霆却摇了摇头:“司令谬赞了,那是我夫人的朋友。”

    戴季晟的目光在他面上隐约一滞,带着漫不经心的客套笑容,看上去依旧是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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