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孤注掷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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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孤注掷温柔-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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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比上午好多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温柔,“我想我想回学校去了。”她突然说起这个,让虞浩霆更是诧异:“怎么这会儿又想起学校来了?你不是要重修的吗?”

    “我在这儿总没心思做功课。”她话里依稀带着娇柔的笑意,倒让他放心了一点:“那也等你好了再说。乖,不许想了,快睡。”

    几番涌动的眼泪终究没有落下,她娇嗔的语气掩去了细不可闻的哽咽:“我明天就好了。”

    明天,就好了。

    到了第二天,顾婉凝的病不仅没见好,反而又重了些。大夫看过,只说换季之时,乍寒乍暖,着凉发热亦属常见,耐心将养没有大碍,况且药剂生效也要时间。

    虞浩霆直觉她这一回病得蹊跷,仔细问了一班丫头和侍从,却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妥。好在邺南的演习已近尾声,原本要他出席的总结会议也推给了唐骧,倒是空出了许多时间照料顾婉凝。

    一直过了半个多月,顾婉凝才总算病愈,只是仍旧精神恹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连syne也跟着没精打采,虞浩霆特意从广宁接了个厨师到官邸做菜,变着法子哄她吃东西,总算健旺了些。虞浩霆想着要让她散心,便带婉凝回了皬山。

    暮春时节,暮色温柔,城中飞花散尽,皬山却花事方盛,婉凝隔着车窗望见前面梨花如雪,轻声吩咐道:“停车。”

    虞浩霆拉着她慢慢踱到花树之下,清香微婉,静艳如雪,婉凝闭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我第一次到这儿来,也是这个时候。”

    虞浩霆想起当初的旧事,低头一笑,把她揽在怀里:“那是你第一次对我笑。”

    婉凝心中酸楚,面上却格外的娇甜明媚,从他臂间脱出身来:“我才不是对你笑的。”一转身,踏过山路上细碎的花瓣。

    她亦记得,那年那夜,花开盛大,骤然间的满目明迷恍若换了人间,片刻的忘怀是此生难忘的欢悦。那时候,她就只想着寻了机会从他身边逃开,多简单。彼时的忧心困顿,现在想起来,多简单。她总以为自己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可现在才知道,是她想得太简单。

    她的荒诞身世,她的窘迫难堪,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继续若无其事看他的眼。她从来都会言不由衷,可是,她不想再瞒他什么了。她要对他说什么呢?

    虞浩霆跟在她身后,繁花依旧,倩影如昨,云影漫过山峦,让人唯觉光阴佳好。

    那时候,他还没想过她和他会有怎样的后来,他只是想要她快活,想要她——留在他身边。她跟他谈他们的事情,总是察言观色讨价还价,像做生意,嗯,她说过,他和她就是一场交易。他忍不住笑,那他倒是很划算,而且,他还打算再“赚”一个,不,一个不够。可惜她对他还是太小气,她不是对他笑的么?那——

    “那你现在对我笑一笑好不好?”

    她停下脚步,微微侧了脸,却没有回头。

    “你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

    “你喜欢什么,我都送到你面前来。只要你高兴。”

    “你第一次对我笑,就是在那儿。”

    他说的话,她总是告诉自己不要记得。不记得,就没有执念。能够忘记,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可她忍不住自私,她想要他记得,记得她,记得此生此地,花开盛大。

    她盈盈转身,凝眸一笑。

    不似那一日的粲然明媚,却有他无法言喻的缱绻温柔,竟让他不忍上前,怕他自己会惊破这一刻的静美。

    然而,她笑容未尽,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划过梨涡嫣然,如落花被溪流冲散。

    他一惊,上前拥住了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有。”

    “那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眼泪洇进了他的衣裳,他坚稳的心跳让她安定下来:“你不知道人开心的时候,也会哭吗?”

    他捧起她的脸,在她带着潮意的眼睫上轻轻一吻:“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女孩子的秘密我不问,不过,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管是什么事,我总有法子的,嗯?”说着,握了她的手贴到自己唇边,“你信不信我?”

    叶底风起,轻白细碎的花瓣飘摇而落,她笑着点头。

    一生欢爱,愿毕此期。她以为她会有许多时间,可是,没有了。她原本就知道她不该和他纠缠在一起的,是她太贪心。

    可她还想再贪心一点,她只想要他记得,此时此地,此生此心。

    或许,她什么都不必说了。既然他们原就注定没有以后,那又何必再多一分困顿呢?再过些日子她回燕平去,以后不,没有以后了,他和她原本就没有以后。等她回燕平去,她就不用再见他了,她总有法子让他找不到她。

    他会恨她吗?她宁愿他恨她。

    她没有依恃,也没有盼望,唯有眼前。

    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栏杆?

    虞浩霆此番在皬山一耽月余,除了公务,旁的应酬都让侍从室推掉了,逢有人探问,只说是陪顾小姐养病。

    “我问过大夫,说早就好了,还这样拿乔绊着四少。”魏南芸深知顾婉凝那些招摇出挑的事情别人或有侧目,但虞夫人并不怎么在意,但她如此牵绊虞浩霆恐怕虞夫人就不得不留意了。

第169章 荼蘼/春深似海尽成灰(2)() 
岂料虞夫人闻言不过清淡一笑:“随她去。”见魏南芸面露疑色,才轻轻一叹,“我原还想着这女孩子是个有主意的,现在看看也不过如此。物极必反,情深不寿”话到此处,眼中依稀浮出一丝怅惘,“人心最是无定,你抓得越紧,反而离你越远。”

    一直等到过了小满,虞浩霆才回官邸,却是因为名伶楚横波带着春台社到江宁献艺,婉凝提起在燕平听过她的戏,赞不绝口,只可惜她此来在三雅园挂牌的戏码却是武家坡。虞浩霆见她有兴致,便叫人请了春台社的堂会,只是他昔日在燕平和楚横波有过“来往”,却不愿和顾婉凝提起。为免多事,干脆借口有公务去了参谋部,盘算着等栖霞的戏唱完了再回来。

    虞浩霆虽然不在,但栖霞的堂会仍旧有一番热闹。

    平素爱看戏的女眷不必说,谢致轩和韩玿这班人自然也不会少。众人都谈笑看戏,一派闲适,唯有霍仲祺心事沉重,面上又刻意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色来,不知不觉间便沉默了许多。

    这些日子,他不敢醉,也不敢醒。他只听别人说,她病了,她好了,她去了皬山,她回了官邸,只言片语他都不敢放过,他想要知道她究竟怎样,却又不敢去见她。

    他今日来栖霞,远远看见她的那一刻,整个人都不能自控地震颤起来,竟一步也不敢再走,直到韩玿在他肩上轻轻一拍,他才如梦方醒。

    韩玿看着他眉宇间尽是憔悴,心底沉沉一叹。这些天,旁人都以为霍公子又新得佳人不知在何处金屋藏娇,只有他知道,他日日把自己关在悦庐的琴房里,一分一秒尽是煎熬。无论他怎么问,他都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一直到第三天他再去看他,他才终于开口:“婉凝病了,你帮我问一问,她怎么样了?”

    原来是她。

    他心中刺痛,原来,还是她。

    他忽然有一种极其阴郁的预感:“仲祺,出什么事了?”

    他不答他的话,只是乞求一般看着他:“你帮我问一问。韩玿,我求你了。”

    “则为俺生小婵娟,

    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

    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

    俺的睡情谁见?

    迁延,这衷怀那处言!

    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台上的杜丽娘伤情已极,眼看着就要幽怨入梦,看戏的人却大多言笑晏晏,不见那泼残生的淹煎难耐。谢致轩哄着堂哥家的两个孩子玩小戏法,拣了颗白果在手里比画着,一时变来一时变去,唬得两个孩子乍惊乍喜。

    他今日亦觉得霍仲祺仿佛有些郁郁寡欢,此时见他默然看戏,却又分明是心不在焉,便有心闹他一闹。夹了那白果在小霍领后一晃,霍仲祺茫然回头,只见谢致轩接着把手往两个孩子面前一摊:“没了!”接着便嬉笑道,“你们找找,谁找到了,我就教谁。”

    两个孩子一听,立刻来了劲头,一个拽着霍仲祺的手央他:“小霍叔叔,你拿出来给我吧!”另一个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摸。

    霍仲祺无可奈何地看了谢致轩一眼,虽然也说“他骗你们呢!不在我这儿”,却也不好推脱两个小人儿纠缠,想着由他们闹一会儿,找不到自然就算了。说话间,一只小手就去翻他左胸的衣袋,霍仲祺忽然神色一凛,一把按住了:“我这儿真的没有,你们到别处找去。”

    谢家的孩子平素和他都是玩闹惯的,他此时正色一拦,两个孩子越发认定他是和谢致轩串通了跟他们逗着玩儿,反而一齐攀在椅子上去掰他的手。小孩子闹着玩儿,周围的人也不以为意,只谢致轩的堂嫂回头叮嘱一句“不许闹霍叔叔”,也就转脸看戏了。婉凝隔着人看见他和两个小孩子嬉闹,亦是淡淡一笑。

    一大两小纠缠起来,一个孩子在他身上攀援不稳,身子一倾,霍仲祺连忙伸手去抱,不防另一双小手已探到他衣袋里,抢出件东西来,却不是谢致轩变走的白果。霍仲祺还不及把手里的孩子放在地上,脸色倏然一变,脱口便道:“拿来!”

    那孩子在谢家也是娇生惯养,见霍仲祺声气急促,竟是凶他的样子,心里委屈,扁着嘴把东西往地上一摔:“我才不要呢!”

    这边声音一高,便引了人注目。方才那孩子一探出东西来,谢致轩就看见是枚牡丹纹样的白玉别针,显是女孩子的东西,霍仲祺这样随身收着,也不知道是哪个美人儿的风流表记,幸亏今日致娆那丫头不在。只是小霍在这些事上一向洒脱,这回竟急了,大概还是个要紧的人。小孩子不懂事,这事儿却是他闹坏了。

    谢致轩微微一笑,把那别针捡在手里,还没来得及细看,霍仲祺一把就从他手里拿了过来,搁回了衣袋里。

    谢致轩一愣,旋即笑道:“什么稀罕玩意儿你这么着紧?我是看看摔坏了没有,要是坏了,我赔一个给你。”

    霍仲祺却沉着脸色摇了摇头:“不必了。”

    他说完,心跳却蓦然一乱,回头看时,只见顾婉凝也站了起来,一双妙目里却尽是难以置信的惊恐,一对上他的目光,立刻便躲开了,又迟疑地看了他一眼,神色茫然地和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缓缓转过身从侧门走了出去。

    霍仲祺来不及分辨自己心里的是惊是痛,极力撑出镇定的神色,避开人跟了出去。

    初夏时节,栖霞的花园里已然嘉木成荫,又有西式的花墙廊架,他一直走到深处,才看见她。

    她蜷在一壁花架下,身后一片缀满蜜白花朵的浓绿,像伤后在密林深处躲避猎人的小兽。她没有哭,也看不出伤心抑或恼怒,平日里的明眸曼泽,此刻只有茫然。

    他走到她身前,慢慢跪下一只膝盖,用最轻缓的声音唤她:

    “婉凝。”

    她抬头看他,眼中的茫然渐渐沉出恸色:“不是你”

    “不是你。”

    她静静地说,每一个字都念得坚持,仿佛这样就能说服自己去相信话里的意味。

    不是他。不会是他。不能是他。

    他听见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一点一点碎裂开来,摧枯拉朽,覆水难收——

    “我只见了你两次,每次你都帮我的忙。”

    “我听见你的心跳了。像火车。”

    “我替你许了一个。说出来就不灵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你不要为了我冒险,万一有什么变故,你自己走。”

    参差的锋刃在他心上刻出千百痕鲜血淋漓,他知道,他和她,前尘种种,都在这一刻,化作了齑粉。他恨不得就此死去,可他不能。

    “对不起。”

    所有的言语都像撒进沙海的水滴,毫无意义。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那人就是他自己。

    她身子蜷得更紧,脸颊挨在膝上,眼睛只盯着地面,唇瓣上已压出了齿痕:

    “你那天你也醉了,是不是?”

    “”

    他不知道该怎么答她。她醉了,可是他没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失控,是他太想要她吗?他知道在她眼里,他是一贯的荒唐轻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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