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遇到季南，我以为我自己有一个亲人了，我以为往后我不是孤苦一个人。我努力照顾他，给他起名字，给他找先生，教他习字，可他还是病了”
季灵阳胎眸，看着苏婉，问：“王妃觉得，我活得清醒又如何？这世上又有哪些事情，是我可以改变的？”
“你这样想，我根本没有机会去反驳你。”苏婉一叹，喉间苦涩，“但我还是想说，有时候弄清自己的心，往后才没有遗憾。”
“看来王妃是在为苏复做说客。”季灵阳笑。
“大概吧”苏婉不承认，也不否认。
作为妹妹，她自然希望苏复可以得偿所愿。
可如果季灵阳不喜欢苏复，不愿意接受苏复，她也不会勉强她。
“为什么你们人人都认为他喜欢我，想要跟我在一起呢？”季灵阳不明白。
苏婉哑然。
这个问题，超出了她的认知，也超出了她对苏复的了解。
她反问：“难道你觉得，他不喜欢你吗？”
季灵阳摇头，“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那你为什么这样问我？”苏婉问。
“我只是觉得，喜欢分了很多种有一些是亲人之间的喜欢，有一些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剩余那些才是爱情的喜欢。”季灵阳考虑片刻，才把心底的话，说出口，“我想，苏复对我，并不是爱情的那种。”
苏婉，“”
“我们很小就认识了，可能那时候王妃才刚刚出生。”季灵阳的思绪被拉得很远，她说：“我父母曾经说过，我出生的时候，苏复就在外头等着。”
“他是除了大夫以外，唯一一个听到我出生哭声的陌生人。”
“这样的机缘，很奇妙吧？”
苏婉点头。
“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觉得的。”茶水冰凉，更显得茶叶苦涩，一如她现在苦涩的心。她捧着茶盏，道：“但现实告诉我，不是那样”
她所认为的机缘，苏复并不是那样认为的。
第1520章 过去（）
苏复身体不好，满一岁之后，就被大夫带到山村里静养。
而他静养的地方，正好是季灵阳出生的地方！
她出生的时候，苏复还不足两岁；两名大夫时刻守着他，生怕他身体不适；因为时刻的陪伴，苏复格外依赖那两名大夫！
所以，当季夫人难产，那两名大夫临时进去照顾季夫人的时候，苏复就守在产房在外头，紧紧揪着奶娘的衣袖，等着那两名大夫。
当然，他先等来的，是季灵阳响亮的哭声
奶娘告诉他，往后邻居家有一个小孩子陪伴他玩了。
年幼的苏复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直至两人稍稍长大，直至季灵阳可以从自己家的墙头，爬到对面去苏复才明白，有人陪伴，是什么意思。他身体不好，稍稍活动就会觉得累，所以鲜少出门
季灵阳每次跑过来，都会告诉他，村头谁谁家的孩子去哪里胡闹了，被他的家长责罚了；还会说有人在村尾的鱼塘里钓起了一条超级大的鱼
各种各样的新鲜事，都是季灵阳告诉他的。
她甚至给他带许多好吃的，有她母亲做的煎饼，有她祖母最拿手的酱菜，苏复曾经称赞过，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小时候的季灵阳深以为然，觉得自己带给他的，就是最好的。
直至有一天，她在苏复的院子里，发现了许多精致的糕点，发现了许多她从没有见过珍馐。她才明白，原来她跟苏复是不一样
他并不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他跟他们村里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因为自卑，季灵阳开始渐渐减少前往苏复院子的次数
直到有一天，她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偷偷爬在墙头看他，她看到苏复吐血，看到苏复疼得在地上打滚。也看到那两个大夫心急如焚把他抬进去诊治
那天之后，季灵阳天天都在墙头看他，等到第三天，苏复才醒过来。
她听到奶娘在责怪他，不许他碰那些精致的糕点，也不许他吃外头堆着的珍馐。奶娘说，那些东西对苏复的病不好
季灵阳看到奶娘送去的清粥小菜，然后才慢慢明白，原来她偷偷给苏复送过去的东西，对于他而言真的很不错了！
也许他并非是忽悠自己，而是真心的。
然后，乐观的季灵阳又继续往苏复院子里跑，有了这一次的教训，她不敢再往苏复的院子里送奇奇怪怪的东西，生怕对他的病不好。
她观察过奶娘给他送的东西，每次她都给苏复送一些类似的，但是比清粥小菜更美味的东西。
小孩子的友谊，就这样建立起来。
等两人长大一些，苏丞相给苏复送来许多书籍，还请了先生教他习字。那时的苏复已经八岁余了，相比身体不好，什么都不会的他而言；六岁余的季灵阳自觉比他懂得多一些，因为她懂得写自己的名字呀！
炫耀之后的季灵阳，发现自己很快就不如苏复
因为他学东西太快了。
有小时候的交情，季灵阳留下来，跟着苏复一起学习。
第1521章 从前的故事（）
起初，奶娘觉得这样不好，对季灵阳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敌意。
后来苏复知晓之后，不知跟奶娘说了什么，奶娘每次准备点心的时候，都会给季灵阳准备一份，用诚意来接纳她。
慢慢地，季灵阳也就不觉得尴尬，每天都安心在他的院子里学习
苏靖请的先生，耐心和学问都是一等一的好；而苏复也是一个很好的学习对象，有他作为榜样，季灵阳学习得特别快。
十岁出头的她，已经比村中许多孩子懂得要多。
可以说，有了苏复，才有了现在的季灵阳。
苏婉听着她说他们从前的故事，满心都是惊讶，“我小的时候，曾经问过哥哥，在山中的日子会不会无聊。他回答我说，不会。”
“他说，因为每天都可以看书，可以从书上看到许多见闻，看到许多他从没见过的新鲜事。”
“我从不知，原来那时候你一直陪着他。”
苏复从没有说过
季灵阳苦笑，“他当然不会说了！”
她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怨气，苏婉抬头，正好撞入她充满怨气的双眸里，“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他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啊！就好像你们为太子殿下找陪读一样，在苏复眼里，小时候的我就是他的陪读。治病的过程那么漫长，如果没有我给他解闷，他得多无聊啊”
苏婉皱眉，打断她的话，“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苏婉，你了解他吗？”季灵阳说，“最初的时候，我跟他相处了十三年余；如今我又跟他相处接近七年。我为所不多的人生里，全都是他的影子！”
“可我自问，我不了解他！”
“我甚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曾经以为自己对于他而言是很特别的，以为自己是不同的。毕竟他最苦，最无聊的时候，是我陪着他一起渡过的。”
“可是当我跟他重逢之后，我从他的嘴里再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我才明白，我不是！”
“我开始明白，那些我以为相互陪伴的日子里，我在他眼中一直是另外一个人。我们练字的时候，他会跟我说，我写得不好，如果是你，你一定写得很漂亮！”
“我爬墙的时候，他会跟我说，一个姑娘家这般粗鲁，如果是你，你一定不会这样做！”
“我很努力地想要忘记那些事，但我发现我做不到！我越是想忘记，就越是记得清晰。那些日子，苏复从不忘记你，每次丞相大人给他寄信，他都会告诉我，你长高了，你会写字了。”
“重逢之后，他也会告诉我，当初他脑海中的妹妹，变成了很优秀的人，他告诉我，你很善良，很漂亮，有一个很喜欢你的未婚夫。”
“他说他的妹妹值得最好的人！”
“苏复张嘴闭嘴，都是你！他根本从来都不需要我”季灵阳看着她，眼中满满都是悲哀，“甚至，他从没有告诉过我一声，他喜欢我，他想留住我。”
“我只是一个陪伴在他身边的人而已，你们怎么会觉得，他真的喜欢我呢？”
第1522章 除非，苏复主动（）
她说了许多有一些，苏婉根本不懂！比如，季灵阳为什么会认为苏复不喜欢她？又为什么，认为苏复长达数年的陪伴，只是因为缺一个人陪伴？
这些，她不是当事人，无法一一跟季灵阳辩驳。
因为她不是季灵阳，她的经历和阅历造成了她无法对季灵阳身同感受。但是唯独她的埋怨，苏婉听懂了，她有些疑惑，“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哥哥没有忘记我，我也从没有忘记过他。先生教会我习字之后，我第一次学着写信，就是写给他的他是我至亲的兄长，我心中有他，阿珩从来不会跟我计较。”
苏婉不明白，为什么季灵阳要计较她在苏复心中的地位。
难道妹妹跟爱人，不能并存吗？
“王爷不跟你计较，是因为他知道，你心中有他的位置；他知道他是特别的，是唯一的。还有你们之间有婚约，他能确定你不会离开他”
还有一些，季灵阳没有提。
苏婉和楚君珩的身份地位，都是匹配的。
而她跟苏复之间，一直都是她处于劣势，不曾改变，也无法改变。
地位上的差距，相互之间没有坦白的隔阂，让季灵阳一直处于防备的姿势之中，苏复任何的示好，在她眼中都是有目的的。
她抬眸，看向苏婉，“王妃，其实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没关系？”苏婉蹙眉。
“也许一个人会无聊，也许一个人会寂寞，但最起码，我可以支配我自己所有的东西。我可以给人教书，可以教小孩子习字，赚取我所需要的银两，等我赚了银两之后，我可以游历大楚的大好河山，在每一个地方留下我的足迹！”
“等我年迈之后，我可以回到村中的祖宅，那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地方，我可以在村中安度余生。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说得坦然又自信，仿佛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打算。
苏婉突然想起现代生活中独立的女性，她们能赚钱，她们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梦想。她们不需要依靠男人生存，也不需要用男人来打发寂寞
有许多事业型女性，年过三十多还在努力拼搏，买了自己的房子，买了自己的车子。努力健身，热爱旅游，把生活过得像诗一样美好！
苏婉觉得，那样的女性也是值得钦佩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过的生活，她们坚持了自己的路，十分难得。
如今，显然季灵阳的思想跟现代女性比较接近，毕竟在这个朝代而言，年近二十五的季灵阳，也算是一个“大龄剩女”了！
作为朋友，她不会对她的选择多加阻拦
可是作为苏复的妹妹，她又有些担忧，季灵阳已经选了这样的生活，那苏复怎么办？
显然，话说到这里，季灵阳不会再对她说什么。
苏婉看着起身，去照顾季南的人，叹一口气她觉得苏复的爱情路，好像还很长
季灵阳这个思想，不会一时半会就改变的。
除非，苏复主动。
第1523章 事情很复杂（）
季灵阳和季南姐弟的院子在定国王府的西边，西边绿树环绕，比较安静，适合季南养病。
苏婉走出西院之后，就看到等在一旁的苏复。高大的人靠在树干上，他目光看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苏婉走近，他都没有发现。
她微微勾唇，突然跳出来吓了他一跳！
苏复微微皱眉，见是她之后，伸手揉揉她发顶，训斥道：“都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般调皮？”
“我就算生了十个八个孩子，在你面前还是你的妹妹。”苏婉毫不在意，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避而不答，“季南如何了？”
苏婉，“”
“嗯？”苏复点点她额头，“说话。”
“你既然关心季南，那为什么不自己进去问一问呢？”苏婉吐槽道：“都到院门口了，你不进去，她怎么会知道？”
他倒是想进去，但他觉得，季灵阳不会想见到他。
苏复苦笑，辩驳道：“我才到这里，就看到你从里面走出来了，所以问问你。”
苏婉才不信呢！
苏复刚才等待的样子，分明就是在这里等了许久。
但她没有拆穿苏复，道：“还是那样，陈太医给他开了药方，他服用之后，似乎好眠一些，但身体还是不好。我今天见他，就清醒了半个时辰，跟季姑娘聊了几句之后，他又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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