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什么？”
“怕受到伤害。”
君慕白不赞同，“这不能成为他肆意为恶的借口。”
“你说过，没有人会无端端的作恶，我相信他有这么做的理由！”
难得，竟然，说起柳元鹤，万尊儿会为了他与君慕白做争辩，不得了的语气。
两人同时怔了怔，她深知下了他的面子，闪烁着无处寻望的眼神，连忙补救，“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你误会他了，他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坏，真的……你信我一次。”
君慕白看着她长久不语，长久，收拢双臂把她抱得紧了些，“我信你。”
因为是她说的话，他愿意相信，只不过……
“我还相信，假如他不能得到无暇决第十章续命，你会更难过。”
那么，柳元鹤会因为他心中存留的那一点点善，容万家度过眼前这场危机，同时也放自己一条生路吗？
第404章 身在炼狱，别无所求（）
佛塔二层的木梯接口，柳元鹤正寻思着，这到底是算来得早了？还是来得刚刚好？
君慕白分明知道他在这里，却故意引万尊儿说与他相干的这些话，作何目的？
放万家一马？
以此告诉他，他的性命是和万家的安危联系在一起的？
可他何曾怕死？
是霍太后要万家死绝，他何德何能？他……何德何能……
一时，脚下的两人不再说话，此处静然无声，如同柳元鹤被抽得空无一物的心。
不禁自疑，他有心？
倚靠在倾斜的木梯上，他抬起手覆住双眸，不让底下的微薄的光侵蚀自己，心神已乱。
她竟将他看得如此透彻，他是在害怕吗？
在她的心里，他真的始终都不曾改变？
漆黑若混沌之境的脑海中忽然飘出那日在宫廷花园，她坚决的脸孔，那时她将他抓得可真紧啊……差点让他以为只要被她如此抓着，他就不会跌入地狱。
可是，他知道的，他早就身在炼狱饱尝世间苦楚。
而她其实也变了，至少除了他之外，她的心事还可说给君慕白听。
她已不再是能够与他独享秘密的万尊儿。
便在这时，尊儿又开口话道：“小白，为什么皇上只给了万家三个月的时间？就算皇族的密宗重要，可也追回来了不是吗，三个月后找不到证据证明万家清白，我们……会被满门抄斩？”
“不会。”君慕白说完便意识到自己回答得太快，转而改口道：“我猜应该不会，三个月不足以让父皇找到顶替你二哥坐镇南州的人选。”
万家二公子可不是十分讲道理的人。
这次万家在凉都受难，远在南州卫都的万衍铮一家却谁也不曾提及，看样子，父皇又在故弄玄虚了。
顺着小白的思路，万尊儿也觉得是那么回事！
只想二哥那威武霸气的块头，那镇守南州的三十万万家军，加上东州的外公，皇上不可能不顾忌的，除非真有一锅端的把握，否则，这不是间接逼万家造反么？
“那你亲爱的父皇到底是几个意思？”她一时想不通，只好不耻下问。
君慕白不愿再说，“睡吧，不早了。”言罢拉过他带来的大氅覆在她身上。
尊儿总觉得他有所隐瞒，避开他的好意，耍横道：“你不说我就不睡！”
君慕白啧了声，俊眉折起，故作冷酷，“你不睡那我就走了。”
“好好我睡！你别走！”
杀手锏一出，谁与争锋。
唉，会翻墙的是老大呀！
……
次日清晨，圣驾自凉都出发回京。
与来时不同，身为戴罪之身，尊儿被安排乘一辆相较封闭的马车，坐上去后，押送她的禁军竟还用铁链将门绕三圈，覆上一把沉沉大锁。
她老不乐意，爬在加固了铁条的窗边愤慨，“有这必要吗，隔壁烨王都没锁！”
“自然是有的。”九千岁身为被她指责的重点对象，端正的站在她的面前，风凉依旧，“皇上勒令万家的案子在三个月内了结，无非就是逼云王殿下早日娶明珠郡主，云王妃生性泼辣，若在回京途中想不开，跑了怎办？”
第405章 他们好事将近（）
柳元鹤不否认，他就是用心恶毒，有意说这样的话气恼万尊儿。
假如她不够强大，那就缩回马车里尽情的哭鼻子去罢，就像当初在静阁她孤单一人的时候一样，那时，他根本不应该现身！
“是这样？”尊儿比他想象中平静的多，“那我家王爷答应没有？”问得挺认真的。
柳元鹤似有一诧，狭长的美目盈满不怀好意，“不曾应，也不曾拒绝，你猜最后结果会如何？”
“我非先知，岂能料到日后的事？”她老神哉哉，一副天塌下来我也只能坦然等死的模样。
不猜？他乐意代劳。
“依本座看，云王殿下与明珠郡主好事将近，回京后用不了多久，云王妃就能喝到那杯茶了。”
双手抓在铁栏上，万尊儿总算露出蹙眉的烦躁表情。
不高兴了？
闹起来最好，九千岁喜闻乐见。
“你！”她指着柳元鹤身旁的玉羡，“路上这几天你给我送饭！”
玉羡茫然的用指了指自己，“我？”
为什么是他？！
“九千岁会影响我的食欲！”傲娇说完，尊儿狠狠的将铁条后的车窗摔上！气质不要太好。
隔壁和君成显同乘一车的万司瑜见得此情此景，笑着打趣，“鄙人随时欢迎九千岁来探望。”
谁要理他啊！
远处，君慕白骑在马上居高望来，心下沉吟，尊儿那摔窗户的举动是在发柳元鹤的脾气，还是借故发对他的火气？
……
回京的队伍行了足足整日，天黑前才就地安营扎寨。
接连不断的事让君赫连心情奇差，大臣们都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候着，万家落难，天晓得回京后会是怎样的光景。
夜来，营地中亮起火把，禁军以龙帐为中心拉开防御圈。
这天除了圣驾下令稍作休息时尊儿能得机会出来放风小解，其他时候，全都关在移动的铁笼中。
为她送饭的人是云烬，这倒出乎意料。
没有多话，她盘腿坐在车里，埋首打开食盒细数里面的分量，三菜一汤，还……可以吧？
好歹有肉。
马车的门是打开的，云烬站在外面，与她正对面，看着她无怨无悔的模样，心中泛起不忍，“尊儿，对不起。”任双拳攥得再紧，对于妹妹的婚嫁却是无能为力。
“是你让云晞一定要嫁给小白的？”尊儿抬首问道，脸上还沾着饭粒。
云烬微愣，继而将头摇了摇，“不是，我也不知为何女皇会突然做此决定，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不是你，那你有哪里对不起我？”她笑笑，边吃边道：“既然大家都身不由己，又何必互相为难？”
“你说得是。”
云烬此次随祈皇回京，为的就是给妹妹送嫁，看尊儿的反映应该很清楚这点，那她知道君慕白与妹妹的婚期了吗？
才一天而已，她在囚车中不知世事，外面已然天翻地覆……
“阿烬。”尊儿有心打断他混乱不堪的思绪，冲他一笑，“明天还是你给我送饭吗？能不能加个汤？”
“好，明天我还给你送，给你带更多好吃的！”
第406章 为她，为万家（）
云烬走后，君芙前来与尊儿说笑了一会儿，陪她解闷，接着是妙珠揣了几包点心做探望，惹得隔壁车里的万司瑜十分眼红。
君若颜来时特地命守夜的禁军打开车门，重新为尊儿布置了车内的环境，就算做不到让她宽心，至少尽最大努力让她睡个好觉。
久未露面的玉昭给她带来野外露营的必备良药，只要往身上各处抹一小点，保证蚊虫不咬！
待到亥时中，营里渐而清静，神出鬼没的百里千尘出现在车前，望见缠在车门上的链条和锁，清俊的眉不悦折起，问尊儿要不要帮她斩断？
尊儿相信，只要自己开口，百里师父帮她把军营中所有的马车全拆了都不是问题。
不过完全没这必要，身为良民，走到哪里都有建起和谐社会的责任……
自己坐个囚车也能坐出新高度，这人缘，真不是盖的！
于是当夜深人静，该睡的都睡了，君慕白姗姗迟来。
……
大约是好日子过得太长久，昨夜在佛塔里勉强一夜，至少还有小白做枕头，这晚在车里过，又闷又热，尊儿实在难眠，起身想在窗边趴一会儿透透气，打开车窗便是一愣。
杵在外面晒月光的那人，不是君慕白还能是哪个？
他穿着天青色的锦袍，墨发银冠，气质如玉，俊美无边。
不过数日，尊儿脑海中还清晰的存留着他们私奔时候他做的朴素装扮。
总觉得，他应该是眼前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才对。
“你……在外面站多久了？”相视片刻，她主动问。
君慕白面上浮出淡笑，“没多久。”
隔着碍眼的铁栏，尊儿往左右望了望，讪讪道：“我就不请你进来坐了，门锁着呢，而且，外面凉快些。”
如斯时候，她善解人意的幽默感实难让人承受。
君慕白倒宁可她对自己大吼大叫，但他已经知道，如今的她极识大体，不会再做出那般无理取闹之事。
沉寂了会儿，还是尊儿叹了口气，先对他问道：“说吧，什么时候？好歹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你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我又怎么会怪你。”
为她，为万家。
君慕白轩昂的眉宇间泛出愁绪，“回京后第三日。”
既是针对万家，只有三个月的期限，无论如何都要先娶云晞才能平息父皇的怒气，不如越早越好。
尊儿听后脸色也是不大好看，半响勉强笑道：“想开点，怎么说都是喜事，不过……我的心眼比较小，就不恭喜你了。”
“这于我算不得喜事，不用恭喜。”君慕白说得淡淡的，面无波澜，诸多情绪都强忍在心里，仿佛又变回往昔那个看似温和，实则不近人情的云王。
尊儿面对无能，“你快回去睡吧，别在这儿站着了。”
“你先睡。”他全然没有要移步的意思。
她没辙，只好轻轻关了车窗，缩回囚车里。
唉……
是谁在怅然叹息，无可奈何。
另一辆车中，万司瑜亦是没有睡着，不小心听了外面二人的对话，摇着头笑语，“我家小妹真是长大了。”
第407章 真爱的定义（）
七日后，京城。
早在这之前，煜王造反，国舅爷入狱，万家忽然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一桩接着一桩，百姓们应接不暇，从兴致的热议，最终变成由心而发的恐慌。
总觉得再这么闹腾下去，太平盛世就快要到头了。
待到圣驾还朝这天，京城大街竟无万人空巷的景象，大多百姓都闭门不出，躲避灾祸般，连街边的商铺都是冷冷清清的。
接着没得多久宫里就传出消息来，三日后云王与明珠郡主大婚，大祈与漠狄永结友好，故此，皇上决定大赦天下。
……
万尊儿觉得小白的牺牲是值得的。
大婚的消息过后，万家的案子从三个月的期限延长至五个月，而身为通敌叛国重点怀疑对象的她，竟然重获自由。
麓国公二话不说，直接将女儿接回麓国公府去。
他万家世代为大祈鞠躬尽瘁，结果落得这般下场！好，任你是要满门抄斩还是五个月后再株连九族，他奉陪到底！
满腔鞠躬尽瘁的心都碎成了渣渣。
万司瑜因早先被革职，如今相府也都封了，故而只能国公府暂住，挥之不去的阴云将整座府邸笼罩住，看谁都是张苦瓜脸。
夜来。
尊儿本以为好容易回到自己家，晚饭吃得丰盛，洗了舒服的热水澡，换了干净衣裳，总该能睡个安稳觉了吧？
然而，并非如此。
夜越深，心越呱噪。
只好爬起来，披了衣裳出去闲逛。
国公府的花园于她而言多有陌生，一草一木，一池一水，都不如非墨园的看着亲切。
绕了一会儿，便撞见同样无眠，在亭下喝酒的万司瑜。
“你也睡不着？”见到小妹，前宰相大人眼底晃过一诧，笑了，“要不要过来喝两杯？”
尊儿摇头拒绝，惧怕的说：“晚饭后叶夫人特地叮嘱过我，不准借酒浇愁，否则她定拔了我的皮。”
叶红樱的育儿法则就两个字——骨气！
万司瑜闷声笑笑，对月为伴，将杯中酒饮尽，“自从我当上宰相后，仿佛就没有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