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世界文学经典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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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世界文学经典文库- 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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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克西米安心领神会。“小姐,”他说道,“您在您外祖母房间还有一项神圣的职责需要履行,您是否可以让我同努瓦基耶先生谈一会儿?”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意思。”老人的眼睛示意说道,接着他又不安地望了瓦琅蒂娜一眼。

    “你是问,他怎么理解你的意思,是吧,爷爷?”

    “是的。”

    “啊!你放心吧,我们常常谈到你,所以他很清楚我是怎么和你说话的。”接着姑娘朝马克西米利安转过脸去嫣然一笑,虽然笑脸上仍罩着一层淡淡的哀愁,但她笑得非常甜美。“我知道的他都知道。”姑娘说道。

    瓦琅蒂娜站起身来,给摩莱尔搬了一张椅子,向巴鲁瓦叮嘱了一遍,叫他不要放任何人进来,然后亲热地拥抱了一下祖父,怅然若失地朝摩莱尔说了声再见便走了。摩莱尔为了向努瓦基耶表明自己得到瓦琅蒂娜的信任,而且知道他们祖孙两人那种鲜为人知的交谈方式,于是拿起词典、羽毛笔和纸,放在一张点着灯的桌子上。

    “首先,先生,”摩莱尔说道,“请允许我讲讲我的身世,说说我多么爱瓦琅蒂娜,以及我对她有些什么打算。”

    “请说吧。”努瓦基耶示意道。

    这样的情景确是令人叹为观止,从外表上看,这位老人只是一个无用的累赘,而那两位恋人不但年轻漂亮,强健有力,而且正在迈向生活,然而正是这老者成了他们惟一的保护人、支持者和仲裁者。老人的神情高尚而威严,气度不同凡响。摩莱尔见了不由得肃然起敬,他战战兢兢地开始讲起来。他讲了自己如何认识又如何爱上瓦琅蒂娜,孤独和苦闷中的瓦琅蒂娜如何接受他的那片丹心。他又向老人讲了自己的身世、地位和财产,他不止一次探询老人的目光,而那目光每次都在说:“很好,接着说吧。”

    “现在,”摩莱尔讲完他要说的第一段话,然后问道,“现在,我已经把我们的恋爱经过和我的希望都向您说了,我要不要再向您谈谈我的打算?”

    “好的。”老人示意道。

    “嗯,我们已经拿定主意,是这样的。”于是他把他们的打算全都向努瓦基耶说了一遍,说那轻便马车如何在围墙边等着,他打算如何把瓦琅蒂娜接走,送姑娘上他妹妹家,然后他们结婚,再踏踏实实地等着,希望维尔福先生能宽恕他们两人。

    “不好。”努瓦基耶示意道。

    “不好?”摩莱尔接着说道,“这样做不应该吗?”

    “不应该。”

    “这么说,您不赞成我们的办法?”

    “不赞成。”

    “呃,还有一个办法。”摩莱尔说。

    老人的眼光问道:“什么办法?”

    “我去找弗朗兹·埃皮内先生,”马克西米利安接着说道,“幸好我跟您说这些瓦琅蒂娜小姐不在,我要先发制人,逼他做名士风流。”

    努瓦基耶的目光又一次在询问。

    “您问我怎么做,是吗?”

    “是的。”

    “我想这样:我先去找他,这话我已经跟您说了。我要对他讲清楚我同瓦琅蒂娜小姐是什么关系,假如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他就应该高风亮节,割爱成全他人,从此我定将是他的挚友,而且至死不渝。假如,我向他说明他在强夺我的妻子,说明瓦琅蒂娜爱我,而且只爱我一个人,他或者出于私利,或者由于那可笑的自尊而固执己见,最终加以拒绝,那么我就同他决斗,一切有利条件我都可以让给他,结果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如果我把他杀死,他就娶不了瓦琅蒂娜,如果是他把我杀死,我可以肯定瓦琅蒂娜决不会嫁他。”

    努瓦基耶怀着难以形容的喜悦注视着这张高尚真诚的脸面,但见年轻人说话的时候种种情感在他脸上一露无遗,而这俊美脸庞上的表情又给这些情感加上了浓浓的一笔,仿佛在一幅栩栩如生的素描画作上染上了鲜艳的色彩一般。但是摩莱尔的话刚说完,努瓦基耶就接连闭了几次眼睛,读者都会知道,这是他表示不同意的方式。

    “不好?”摩莱尔说,“刚才第一个办法您不赞成,现在第二个办法您也不赞成?”

    “是的,我不赞成。”老人示意道。

    “那怎么办呢,先生?”摩莱尔问道,“圣梅朗夫人临终还嘱咐决不能耽搁瓦琅蒂娜的婚事,难道我就听其自然吗?”

    努瓦基耶未做任何反响。

    “对,我懂了”摩莱尔说,“我应该等下去。”

    “是的。”

    “但是拖延只能对我们不利,先生,”青年接着说,“瓦琅蒂娜光凭她自己是软弱无力的,他们会拿她当孩子,逼她服从。我来到这里打听到情况是个奇迹,我能见到您也是个奇迹,但是我不能奢望再有这样好的运气。请您相信我,办法只有我给您说的那两种,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我年轻自负,还望您能海量。请告诉我,您觉得哪一种办法比较好?您是否同意瓦琅蒂娜跟我走?”

    “不。”

    “您是否觉得我还是去找埃皮内先生为好?”

    “不。”

    “可是,我的上帝,我们期待着上天的救援从何而来呢?”

    老人用他的眼睛微微笑了一下,只要跟他谈到上天,他总微微笑一下,在这位老雅各宾党人的头脑里,总还有点无神论的思想。

    “靠运气吗?”摩莱尔接着问。

    “不。”

    “靠您?”

    “是的。”

    “靠您?”

    “是的。”老人又示意了一次。

    “您清楚我问的是什么吧,先生?请原谅我一再追问,因为我的生命如何全在于您的答复怎样了。搭救我们的就是您吗?”

    “是的。”

    “您有把握吗?”

    “是的。”

    “您能打包票吗?”

    “是的。”

    回答完全是肯定的,而那目光又是这样斩钉截铁,即便对老人的能力还不好说什么,至少对他的意愿不能再有什么怀疑的了。

    “噢!谢谢,先生,万分感谢您!不过,除非上帝创造奇迹,使您恢复说话、行走和活动的能力,不然,像您现在这样困在这轮椅上,嘴不能说,人不能动,您又怎么去反对那门婚事呢?”

    老人的脸上闪出一丝微笑,这是在那麻木不动的脸上,仅仅靠眼神来显示的一种奇特的微笑。

    “所以说,我应该耐心等待?”青年问道。

    “是的。”

    “可是那婚约呢?”

    像刚才一样,脸上又闪出一丝微笑。

    “您是说这婚约不会签成的,是吗?”

    “是的。”努瓦基耶示意说道。

    “这么说,连这婚约都不会签成!”摩莱尔喊道,“啊!请您原谅,先生!大喜过望的时候,一时间反倒会将信将疑的。这婚约决不会签成的吧?”

    “签不成。”瘫痪老人示意道。

    仅管老人的意思说得很坚定,但摩莱尔还是半信半疑。一个不能动弹的老人竟作出这样的诺言,不免太离奇了,这诺言不可能出自某种坚强的意志,倒像是器官衰退引起的紊乱。疯人不知道自己痴狂,却会一口咬定他可以办他力不胜任的事,这不是屡见不鲜的吗?弱小无力的人会夸口托起重荷,胆小如鼠的人会说他敢于迎战巨人,一贫如洗的人会说他金玉满堂,微乎其微的种田人,当他自吹自擂的时候,会把自己说成天下无敌。可能是努瓦基耶看出摩莱尔心中仍是迟疑不决,也可能摩莱尔虽然一副听话的样子,但老人还不完全相信,总之,努瓦基耶两眼紧紧望着摩莱尔。

    “您有话要说吗,先生?”摩莱尔问道,“是不是要我再一次保证决不采取任何行动?”

    努瓦基耶的目光透着坚毅,一直紧紧盯着摩莱尔,似乎在说摩莱尔不能只是保证,接着那目光从摩莱尔的脸庞移到他手上。

    “您的意思是我得发誓,先生?”马克西米利安问道。

    “是的,”瘫痪老人示意道,眼神还是那样庄严,“我正是这个意思。”

    摩莱尔知道,老人对这誓言看得很重,于是他擎起手。“我以我的名誉向您发誓,”他说道,“我等您作出对付埃皮内先生的决定。”

    “很好。”老人用眼睛表示说。

    “现在,先生,”摩莱尔问道,“能否容我告退?”

    “好的。”

    “不再见见瓦琅蒂娜小姐吗?”

    “不用。”

    摩莱尔表示愿意听从老人的意思。“现在,”摩莱尔接着说,“先生,请允许您的孙女婿拥抱您,就像您的孙女刚才拥抱您一样,好吗?”

    努瓦基耶的眼神醒豁明朗,丝毫没有令人误解的地方。摩莱尔在老人的前额上吻了一下,嘴唇就贴在刚才瓦琅蒂娜吻过的地方。接着,他又向老人鞠了一躬,然后走了出去。

    走到房门口的楼梯平台上,他碰上巴鲁瓦。瓦琅蒂娜早已给这老仆人说好了,所以他就在门口等着摩莱尔。老仆人领摩莱尔从一条黑乎乎的走廊绕到一扇朝花园开的边门。到了花园,摩莱尔就自己找到铁栅门,他攀上树枝,一会儿的工夫上了围墙,然后噌噌几下就从那把梯子下到苜蓿地,他的那辆轻便马车一直在那儿等着。他跳上马车,经过整整一个晚上的大悲大喜之后,他已感到筋疲力尽,但心里却是踏实多了。他回到梅莱街的时候,已经快到午夜12点钟了,他立即上了床,像酩酊大醉似地呼呼睡着了。

第137章 维尔福家族的墓穴(1)() 
两天以后,上午临近10点钟的时候,维尔福先生的府邸前聚集了一大群人,只见整个圣奥诺雷区和整条苗圃街上挂丧的马车以及私家自备马车首尾相接,络绎不绝地向前驶去。送丧的马车中,有一辆形状与别的马车不一样,好像是经过长途跋涉赶来的。这是一辆大篷车,车身漆成黑色,跟最先驶来的马车一起赶到这里来送丧。大家都在打听这是怎么回事,最后弄明白了,原来这是一个少有的巧合,那辆车里装的是圣梅朗侯爵的遗体,大家赶来是给一个人送葬,现在送葬车队前面却是两具尸体。送葬的人来了许许多多。圣梅朗侯爵是热忱效忠于路易十八和查理十世两位国王的显贵之一,生前结交众多好友。另外,出于社交礼仪,同维尔福有来往的人也都赶来。这样,送葬的行列确是非常可观。

    市镇当局那边早已打了招呼,而且得到当局批准,两次葬礼可以一并举行。因此,维尔福先生的府邸前又驶来一辆布置成灵车的马车,棺材从驿站的大篷车上抬到这辆四轮华丽马车改成的灵车上。两具遗体将一并送到拉雪兹神甫公墓埋葬,维尔福先生原已在那里为他家族找好了一块墓地,也建了墓穴。可怜的勒内早已在那墓穴安息,现在她的父母在同她阔别10年之后,即将去那里同她团聚。

    巴黎人总是非常好奇,见到送葬的场面又总会缠绵悱恻。而这时刚作古的两位老贵族,生前保持传统思想,待人正气凛然,一贯以义割恩,因而闻名遐迩,死后护送他们去最后安息地的长长列队极为壮观。巴黎人见了一个个虔诚肃穆,默默注视着这送葬的行列从眼前走过。博尚、阿尔贝和夏托—勒诺坐同一辆马车送殡。圣梅朗夫人去世可以说是非常突然,他们三人在马车上议论了起来。

    “去年在马赛我还见过圣梅朗夫人,”夏托—勒诺说,“那是我刚从阿尔及利亚回来的时候,我看她身体非常健康,头脑清楚,身子骨也灵活,简直可以活一百岁。她有多大年纪了?”

    “70岁,”阿尔贝回答说道,“至少弗朗兹是这么对我说的。不过她去世不是因为年事高,而是侯爵去世后她过于悲伤了。好像侯爵去世后,她非常伤心,精神一直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但她究竟死于什么病?”博尚问道。

    “好像是脑充血,也可能是暴发性中风,这不都是一回事吗?”

    “差不太多吧。”

    “中风?”博尚说,“真是难以相信。我曾见过圣梅朗夫人一两次,她人长得矮小纤弱,体质像是神经质的,而不是多血质的,是不是?像圣梅朗夫人这种体质,因为过于悲伤引起中风倒是不多见。”

    “总而言之,”阿尔贝说道,“她是病死的也好,还是医生治病治死的也好,现在维尔福先生,或者说瓦琅蒂娜小姐,或者更确切地说我们的朋友弗朗兹可以继承一大笔遗产了,我想每年有8万里弗的收入吧。”

    “等努瓦基耶这位老雅各宾人百年,这笔遗产还可能翻一番。”

    “这可是个倔老头,”博尚说,“tenacempropositivirum拉丁文:意志坚强的人。我想,他是向死神打了赌的,准是他这老的给小的送葬。好家伙,他真是做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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