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恨恨地道：“几位爷，抓住他们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也别忘了替采薇在他们身上每人捅上几刀。”采薇的言语里尤为愤恨，然而，就算这样，她还是觉得不解恨。
三人沉重地点了点头，心里明白采薇心里的恨意，更明白丁月华心里的痛楚。可是他们也都清楚，自己不一定能找得到他们，再说即使找到他们也只怕前途渺茫。
过了半晌，蒋平道：“采薇，我们真不要通知大嫂让她来照顾你们小姐吗？”
采薇红着眼圈道：“小姐的脾气几位爷还不明白吗？小姐不愿意让过多的人知道此事的。”
蒋平叹了叹气道：“你们小姐最听几个人的话，可如今这几个人偏偏一个都不在她身边。”
徐庆道：“哪些人啊？”
蒋平道：“丁夫人，总该是一个吧？”
徐庆道：“那自然是。”
蒋平道：“兆兰兆惠。”
徐庆道：“当然也是。”
蒋平望了望前方，敛了敛眉，又道：“还有就是老五——”
徐庆和韩彰互相对望一眼，两人的神情里也有着牵挂及担心，复又点了点头。白玉堂自展昭和丁月华成亲那天离去后，此后便一直没有消息了——
少顷，蒋平又道：“再有就是展昭了，只可惜如今他也是音信全无。”
采薇涕泪涟涟地道：“如果姑爷回来，还好些。小姐如今一方面承受着失子之痛，一方面又日夜忧心着姑爷，这日子真真让她怎么过啊？”
雨，忽然哗哗地似瓢泼般倾盆浇下，捶打着悬挂于屋檐下的铜铃，仿佛是哀乐声声，不可遏制地述说着无尽地悲伤。
几人好久才能从这股压抑的伤悲里缓过来。蒋平对采薇道：“采薇，好好照顾小姐，尽力去宽慰她，你不能在她面前哭，也断不能说起孩子之事。”
采薇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
蒋平看着屋檐下还在下着地雨，对韩彰和徐庆道：“二哥，三哥，我们不用告别了，还是走吧。”
另两人点了点头，飞奔出去。
采薇目送着几人在大雨下奔走的背影，只觉得天地间一副苍茫的意味。
雨，还是下个不停，对采薇来说，那倾盆而下的不是雨，而是丁月华的眼泪。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日丁月华醒来眼里的悲伤和哀绝的哭泣，她知道丁月华是有多在乎自己和展昭的孩子，可是那个苦命的孩子竟未来得及出世就离去了。
举目望向前方，一层一层迅疾的雨帘将那三个人的背影渐渐隐没
原来自丁月华受伤小产后，张龙赵虎王朝马汉整日寻访那些人，可查了好久都没查到。那日，正碰上蒋平在开封，便将丁月华之事告知了蒋平。蒋平自行担下追查那些人的下落，并招来韩彰徐庆两人一起追查。
这日，三人刚好查到那群人早在十几天前，也就是丁月华出事后没几天他们便都往辽东方向而去，便打算沿着他们一路去的路线继续追查下去。
韩彰徐庆蒋平三人离去没多久，雨开始渐渐小了，雨停的时候，包夫人和公孙夫人来了，见这院中还是悄无声息，如没人一般冷寂，心里明白丁月华大抵是依然未起。
公孙夫人皱了皱眉头道：“这孩子怎么整天地睡觉？”
包夫人轻声道：“她哪里能整日整夜地睡，不过是实在无法在人面前强打起精神应付，装睡罢了。”
“哎。”公孙夫人轻叹了口气。“展护卫若有消息倒也好，只是都这么些天了，竟是音信全无。”
两人正说着，却见前面来了一人，整个身子已被淋成了落汤鸡一般。包夫人和公孙夫人定睛一瞧，却见来人正是曾在府里住过的欧阳也曾。
“包夫人，公孙夫人。”欧阳也曾进了屋檐下，来不及卸下身上滴滴答答落着雨水的斗笠，一一向她们行礼。
“欧阳姑娘，你怎么来开封了？是一个人来的吗？”包夫人见她来颇感觉意外。欧阳也曾明明是跟丁夫人去了茉花村的，如今来这里，难道是丁夫人已知晓此事？
不会，如若丁夫人已知晓，只怕她早已站在自己面前了。
欧阳也曾道：“哦，我是从茉花村而来，正要回家乡而去，恰巧路过这里，便来看看月华妹妹。”
包夫人道：“如此正好，你来了便好好宽慰于她。”
欧阳也曾诧异道：“月华妹妹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展大哥呢？”
欧阳也曾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包夫人和公孙夫人只觉得无从答起，只得喊了采薇出来招呼欧阳也曾，自己便回去了。
采薇见了欧阳也曾，顿觉自己心里的愁苦有人分担了去，心头的重担一下子轻了不少似的，当下便略略述说了展昭已去往边关，丁月华在京中所发生之事。
欧阳也曾道：“发生如此大的事，怎地茉花村一点消息都没有？”
采薇道：“小姐一有了喜讯，本想开开心心地写信去告知夫人的。可是哪里知道第二天，姑爷便领了旨意要去边关。而后，小姐便不愿意跟夫人说及此事了，她怕夫人担心，更怕夫人少爷会埋怨姑爷。后来，小姐小产了，更是没必要再告诉夫人此事了。包夫人和公孙夫人曾建议小姐让丁夫人前来，可小姐怎么也不肯。”
欧阳也曾想了想点点头道：“那也倒是，只怕你们小姐是不想给丁夫人再平添伤痛罢了。”
采薇点点头道：“小姐确实是这么想的。”
欧阳也曾又愤愤地道：“还有那些人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胆敢到开封府寻事？”
采薇听到欧阳也曾一说此话，心里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叶公子的面目。可是，仔细一寻思，在欧阳也曾面前说她和那个可恶的叶公子容貌相似只怕不妥，只得忍住没说。只道：“哦，欧阳姑娘进去吧，小姐这会醒了，还没吃早饭，欧阳姑娘劝劝小姐，多吃一些。”
两人进了屋里，丁月华一见竟是欧阳也曾，如同见了自家的亲人一般，扫去了平常恹恹的神情，容色稍稍焕发了些。欧阳也曾带了茉花村的消息，道丁夫人状态算是不错，虽时常想起丁月影，但因为丁月华有了好归宿，又有两个儿子在身边尽孝，心里也欣慰了不少。
说到这里，两人久久没有说话，都陷在各自的伤悲里。
最后还是采薇道：“对了，欧阳姑娘，刚才听你说要回家乡去？难道在茉花村住得不好？”
欧阳也曾听到采薇说这些话，目光不自在闪躲了一下。却道：“茉花村很好，不过我总不能永远住下去，终究是要回家的。”
采薇道：“永远住下去又怎么啦？夫人可巴不得呢。”
第55章 秋衫湿（）
其实欧阳也曾原本只是路经开封，本意是进来探望一眼丁月华便走的意思，哪知这一探望见丁月华受了那么重的打击，两人又一向感情甚笃，欧阳也曾便决意稍作几日停留再走。白日里，两人闲闲散散地拉着一些家常，各自怀着自己的悲伤寥落，小心翼翼地说着话，尽量不触碰对方心上的伤痛。丁月华看得出来，欧阳也曾眼里迷雾重重，全然没有了当初的轻灵透彻。想来，她也受着一些困苦，也许，那些困苦是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感情世界。只是，当丁月华一问起丁兆兰，欧阳也曾便时常顾左右而言他，她心里略有丝明了，便也不好再说。
是夜，三更都已敲过。丁月华轻手轻脚起了身，披了件衣服，伫立在窗前。
连日的阴雨，屋外漆黑一片。
“怎么啦？睡不着吗？”丁月华的动静已经是极轻了的，却还是吵醒了欧阳也曾，想来她也睡得极轻。
欧阳也曾点了点桌上的灯火，又拿了披风披裹在丁月华身上。
“欧阳姐姐，还是吵醒了你。”灯光下，丁月华躲避不了闪着泪光的晶眸。
“看你，如今都憔悴成什么样了？再不要想那些胡思乱想的事情——”欧阳也曾叹着气，她原以为自己心里苦，却没想到世上之人谁都免不了有各自不一样的苦忧。
“都这么些日子了，展大哥一点消息都没有。”丁月华抹了抹泪，然而，越说泪水还是抑制不住。
欧阳也曾定了定，心里只觉得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是徒然，只得道：“展大哥他吉人天相，老天自会护佑他平安的。”
“嗯。”丁月华点了点头，终于将泪水收住。
快临近隆冬时节了，连日的阴雨更是让这夜晚添了寒意。两人各怀着心事，再也睡不着，只得坐在灯下细聊着。
却是四更将至，院子外忽然传来赵虎的喊声：“采薇姑娘。”那声音仿佛是故意压低着，却又尽量让采薇能听到
“是赵虎。”因夜阑人静，仅仅一声两人都听到了，丁月华忽然坐立不住了。
欧阳也曾心下觉得怪异，不知为何赵虎会在三更半夜时候敲门。脑中第一个反应便是赵虎带来了展昭的消息，便道：“我去开门。”
“不，我去。”丁月华连忙起身走了出去，一路小跑着，一路将身上披风紧紧裹住。欧阳也曾提着灯笼，大步地跟着她。走到门外，赵虎见竟是丁月华自己如此迅疾地亲自前来，一阵惊愕。
“展夫人。”赵虎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却见丁月华已经将目光锁定在他身边的一个宦官身上。
那宦官见丁月华盯着自己，上前道：“展夫人，我是皇上身边的周怀政。”
皇上身边？丁月华脸色一阵急遽地变异，为何不是公主身边而是皇上身边的？
周怀政道：“展夫人，我是奉皇上之命来接你进宫一趟。”
在场的几人除了周怀政自己外，其他的人都惊诧不已，皇上让丁月华进宫做什么？难道他仍对此前丁月华行刺之事耿耿于怀吗？
丁月华的面色上像是有几丝诧异又有几分不安，见她一脸怔忡着，欧阳也曾只得用手轻轻碰了碰她。
却听周怀政道：“展夫人，请尽快，皇上稍后还要早朝呢。”
丁月华在欧阳也曾的提醒下转而镇定地道：“好，我这就随你去。”
欧阳也曾和赵虎听她说得轻松，忽然齐齐阻止道：“月华妹妹。”“展夫人”
丁月华轻扬起唇角道：“不妨事的，我去去就回来。”
欧阳也曾见她一副轻松淡定的样子，又一向深知她的行事做派，便也没了刚才剧烈的惶惑感。上前替她紧捻了捻衣服，又给她打上披风上的结。道：“我同你去，等在皇宫外头。”
丁月华点了点头。
赵虎道：“展夫人，我也同去。”
丁月华道：“不用了赵虎大哥，有欧阳姐姐陪着就行了，早朝时你还要守在大人身边呢。另外，当下之事烦请赵虎大哥先不要告知大人，等我回来再说。”
赵虎想了想，心知欧阳也曾的武功。却对丁月华不让告知大人一事犹犹豫豫，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说罢，几个人跟着周怀政走了出去。
宫里的豪华车辇等在外面，丁月华和欧阳也曾上前没有多久就到达皇宫。
皇宫的御书房里只剩了赵祯，周怀政和丁月华。
丁月华见到赵祯，也没有下跪，只福了福作了一揖。赵祯也不以为意，只将手中的一封书信在丁月华面前晃动了几下道：“翎翎做事一向没有城府，几下就被朕看出端倪来了，你实在是托付错了人。”
丁月华定定地望着那封书信，见上面正是自己写给赵翎的书信，却不知怎么竟落到了赵祯的手中。当下却也只淡淡道：“原来皇上深夜谴我入宫，是来问罪的？”
赵祯道：“不是，朕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引了西夏武士前来。不过朕看了这书信中的内容，所以朕也陪着你们今夜在那些西夏武士面前也演了一场戏，朕以自己的性命跟他们相赌，好使展护卫一切顺利。”
“哦。”丁月华将目光集聚于赵祯身上，这个皇上倒是一次一次出乎了她的意料。想来，自己所做的事他也一定全都知晓了。便道：“皇上既然不责罪于我，那我便告辞了。”
赵祯紧紧盯着她那张虽显憔悴的脸道：“等一下，朕还有事？”
丁月华定定地站在那里，却见赵祯从书桌上拿出一封书信和一副画像让周怀政递给她。
周怀政还没来得及将画像递过来，丁月华已经瞧见那画像上的人显而易见正是自己，看上面的服饰也是自己嫁为人妇后的装束。
很显然，这画是在她成亲后画的。细看，这人画工非常高妙，画里的自己穿着平常常穿的服饰，眼神中略带着些幽幽的怅惘，比近日的自己丰润些许。一阵一阵地惊诧涌上来，这画师竟能将她的神韵气质分毫不减地画了出来。
再看那封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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