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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痛失明达 （中）（）
屋内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来到我的身边。
“哦，威武，我的心好痛！原来失去至亲至爱之人，心会如此之痛！我真的不想再有这种经历。”我一下搂住靠近的威武，向它吐露心声。如今的威武，长得愈发英俊神武，洁白如雪的毛发在月光下隐隐发出银色的光芒。
威武亲昵地用头在我脸上轻轻蹭了两下，呜呜的声音仿佛在说，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它都会陪伴在我身边。接着它便伸出温热的舌头，替我舔去脸上的泪水。
我却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一把抱住威武放声大哭。威武虽聪明富有灵性，可是它却不知道，它的寿命远短于人类，又怎可能永远陪伴我？即便是人类，尊贵如父皇、太子，又有谁能够长生不老？若干年之后，我势必会再次失去这些我心中在意的亲人！
许是我压抑的情感因为这场大哭给彻底宣泄出来，渐渐地我的心趋于平静。我知道，明达的在天之灵并不希望我们都为她悲痛欲绝。我，做为父皇的女儿，太子的妹妹，应该肩负起应有的责任。
父皇因为明达的病逝悲痛不能自已，已经数日未能正常饮食了。众大臣和太医都心急如焚，因为早些年长孙皇后薨逝之后，父皇亦是这般不眠不休，数日不进饮食地追思她。“望陵毁观”此语便是由父皇追思长孙皇后一事而来。父皇固然被世人评价为长情专一，但也不免因为此事招来朝臣的非议。
以前的我从未想过，叱咤风云的父皇，也会有内心柔弱的一面。是啊，除去帝皇这个身份，他同时也是一个丈夫，一位父亲，他有着天底下所有丈夫、父亲的一切情感。
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父皇为了明达而损伤自己的龙体。父皇虽并不重视于我，但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敬重他，仰慕他，爱戴他。或许我对父皇的关爱，能抚平父皇心中痛失爱女的伤痛。
我开始亲自服侍父皇，尽管父皇身边不乏照顾他的人。我每天总会为他送去亲手做的点心或是菜肴，为他烹煮自己调配的茶。虽然我的手艺比不上明达的万分之一，但是我却是用心为父皇做着每一件我能做到的事。
父皇对我的任何举动都无动于衷，甚至有时看到我还会默默流泪。我知道，父皇由我而联想到明达，因为父皇有一次曾对我说：“常山，朕明白你的孝心，也深知晋阳人死不能复生，她不可能再回到朕的身边，朕再伤心也是无用。可是，朕真的无法控制自己。有时看到常山你，朕竟会产生错觉，以为奇迹出现，晋阳又回来了。”
我知道我永远无法取代明达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我并没有气馁，父皇虽然没有接受我，但是也没有拒绝我。我相信，通过我的努力，总有一天，父皇会走出失去明达的阴影。
还有一个人，比起历经无数风浪的父皇，更需要我的安慰与关怀。
第36章 痛失明达 （下）（）
太子终日神情恍惚，深陷失去至亲妹妹的痛苦之中不能自拔。正如明达所说，太子治太过温顺和蔼，多愁善感。之前承乾被废太子，他曾伤感落泪；泰被贬黜为顺阳王，他亦唉声叹气。如今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妹妹病逝，他心中的所受的伤痛是可想而知的。
在太子那里，我不用像对父皇那样字斟句酌，但我还是避免提起明达。我为他颂诗，为他抚琴，作画让他点评，抑或拉着他下棋。总之，我不会让太子闲着，独自一人黯自神伤。
“菁菁，你不用整天陪伴本太子和父皇，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太子怜惜地看着我。他还是如往常那般体恤我。
我眼睛一红，差点落泪：“这是我应尽的本分。九哥，我还可以这么叫你么？九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身体，你可是我大唐的储君。菁菁在这大兴宫可以倚靠的人不多，如今明达走了，菁菁所信赖的兄长，便只有九哥了。”
太子怔怔落下泪来：“在这宫中，与我相交甚笃的，如今便只剩下菁菁你了。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振作，认真努力当好这个太子，这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明百姓，为了父皇，更是为了菁菁你。我只有在这位子上，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从此之后，太子果如他所言，每天不是勤于读书，便是忙于政事，遇有不懂之处，便虚心求教。
父皇见到太子如此奋发，自然很是欣慰，脸上渐渐露出自明达病逝之后鲜有的笑容。
我还是每天前去甘露殿服侍父皇，闲暇时间便带上雨菡、云清到玲珑阁整理打扫。按大兴宫宫规，云清原是要前往昭陵的公主墓前为明达守陵的。我因不忍见她如花年龄便要常伴青灯古佛前，便求父皇将她赐给了我。
我们尽量不去更改玲珑阁的布置，使它保持着明达生前的面貌。我想所有在乎明达的人的想法应与我一致，因为玲珑阁已经成为我们缅怀明达的重要场所。
我在宫中的地位悄然发生着变化。宫中那些趋炎附势之人敏锐地捉住这些变化，开始使用各种手段来讨好拉拢我。我当然不为所动，依然给人冷傲不可接近的感觉。自从明达病逝之后，我又回复到从前那般。不管我现在或将来身份地位如何，我便是我，不会也不想有任何改变。
我尽量使自己变得很忙碌，然而当我独自一人面对漫长的黑夜时，瞬间便会被无尽的空虚和孤独所淹没。我觉得自己软弱无力，没有勇气跟命运作抗争，我在旁人面前的孤傲与坚强，只是一种伪装而已。
我的软弱只有威武知道，因为每个无尽长夜都只有威武陪伴于我，而我亦只愿让威武看到我的软弱与孤独，因为它不会将我的秘密泄露给旁人。它是绝对忠实于我，不会出卖我的。我总是对着威武流泪，最后哭累了搂着它沉沉睡去。
第37章 眉目传情 （上）（）
父皇用了很长时间，慢慢从失去爱女的失落与哀伤中走出，只是他再也不是当年犹如神明的英姿焕发的父皇了，他看上去老了许多。无情岁月在他身上做下的残酷痕迹开始显现。
可是，庞大的国家不能没有他，广大的百姓不能没有他。父皇知道肩负的责任，所以，尽管身体有所不适，他还是每天忙于朝政。
现在的父皇，只有将满腔希望寄托在太子治身上。废太子承乾的废黜以及顺阳王泰的离开，使父皇在政事上失去了得力的助手。而长孙大人对吴王恪的一再打压，则使父皇不得不将重心放到太子身上，逐渐倚重关陇派大臣。
我自然不会对这些朝政感兴趣。我每天除了照顾父皇，便是去东宫崇文馆学习。父皇为太子指配了太子妃，为了冲淡明达给众人带来的哀伤，宫中举行了隆重盛大的太子大婚仪式。太子现有太子妃陪伴，已不需我这妹妹时常陪伴左右了。
在我闲暇时，我会带上威武去太掖池玩耍。威武逐渐长大，正如我给它所取名字那般，长得高大威武，神采奕奕，体现出不同于中原犬类的特有气质。我不想就让它这么娇生惯养，所以每天必会抽出时间带它去空旷的地方，请宫中专门的驯兽师给它做些扑、咬、抓、捕之类的基本训练。
去太液池必定要经过西苑。西苑东是宜雨轩，以前是皇姑平阳公主的居所。平阳公主生前与父皇感情最好，所以在平阳公主薨逝之后，宜雨轩便一直空留着，用以纪念平阳公主。以前我每次去太液池，途经宜雨轩，也从未见到过任何人。
这次我却远远见到有人从宜雨轩走出，也朝着太液池走去。我好奇心起，嘱咐威武不要出声，悄悄跟在后面。
那人身着服饰似是后宫妃嫔，只见她站定在太液池边幽静处，似在等人。
我拍了一下威武，闪身躲进湖边石山之中，使我可仔细观察那可疑之人。她约双十年纪，头梳百合髻，额前带着珊瑚制成的精巧华胜，发髻后带有刚采摘的牡丹花，身着粉红色透暗红花纹的连身罗裙，华丽的衣饰衬托得她娇艳欲滴，风华绝代。
我总觉得眼前之人很是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她是谁。正在我冥思苦想之时，威武有些兴奋起来。它的感觉一向敏锐，它的这种表现是表示有熟人来了。
慢慢地，太子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他一脸笑容地走上前。只见那丽人向他施礼，却被太子拦下：“媚娘跟我还需多礼？”
“这里可是太掖池，总免不了有闲杂人等看见、听见什么。”媚娘盈盈笑着回答太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含着一汪春水。
听得他们的对话，我才猛然想起，站在太子面前的丽人是父皇的才人——武媚娘，几天前她曾在甘露殿为父皇侍疾。听说她刚进宫时，父皇很是喜爱她。由她现在居住在原先平阳公主的宜雨轩便能看出父皇对她的喜爱。但是父皇对她的喜爱却因为后来的武氏乱国之说而大为减弱。父皇是顾全大局之人，断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因私废公，弃李氏江山社稷于不顾。
“又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我心中暗自一声叹息。虽说后来父皇查出那个武氏非是武才人，但心中总是对她产生芥蒂，渐渐疏远了她，致使武媚在宫中虚度年华，到如今还只是一个正五品的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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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眉目传情 （中）（）
眼看着武才人与太子一路嬉笑着离开，我禁不住好奇依旧尾随其后，因为从两人的神色举止来看，甚是亲密，十分自然。
接下来的一切，简直让我不敢相信！太子偕同武才人，辗转来到太液池的僻静无人之处，两人竟然兴致盎然地趴在地上捉蟋蟀！从两人亲昵的举止可以看出，他们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我看得一阵胸闷，踉跄着狼狈地落荒而逃。
我心中颇是忿忿不平，觉得太子此举实在离经叛道，荒唐不已！父皇如今身体大不如前，太子不知替父皇分忧，反而如三岁小儿般趴在地上玩耍。我们竟然都给太子认真用功的假象给骗了！再者，孟子曰：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乃人之五伦，武才人再怎么说也是父皇的妃子，太子又怎可以与她如此亲近，惹人非议！在我眼中，此时太子已不再是那个“入则孝，出则悌”的好兄长了，而是虚伪、道貌岸然的化身。
那一年，是贞观二十年。
之后的日子里，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各宫妃嫔在韦贵妃娘娘和杨贵妃娘娘的带领下轮番前来侍疾。无论她们是真心或是假意，每次来却都带着探听虚实的目的。父皇不胜其烦，最终下旨由武才人和我侍疾，将其余人统统拒之门外。
我为父皇能成全我为他尽孝而高兴，同时为父皇选择武才人侍疾而感到不解。父皇的心意不是我能揣测的，我只有将我所知道的秘密藏在心里，这才能不伤害所有的人，包括父皇。
武才人在父皇面前还算恪守本分，尽心尽力地侍奉父皇。只是，每次太子前来请安或向父皇回奏前朝之事时，我能看到武才人投向太子的热情大胆的目光。当然，太子也时不时地回应武才人，其中含着对她深深的眷恋。
每次我在一旁都是心惊胆颤的。我怕父皇看出些许端倪，从而降罪于太子，更怕父皇因此极怒攻心，病上加病。
终于，我忍无可忍，决定力劝太子悬崖勒马。在东宫承恩殿中，我终于见到刚处理完政事的太子。我旁敲侧击说道：“菁菁来到东宫，看到东宫一切井然有序，有条不紊，想来这一定是九嫂的功劳。”
“是啊，太子妃打理家务，管制下人颇有一套。”太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有此贤内助，九哥可完全将心神放在政事上了。但是，也别因为国家大事而冷落了九嫂哦。”我揶揄地朝太子挤挤眼。
太子面露纠结，犹豫半天才对我袒露心声：“菁菁，我对你十分信任，才将自己的肺腑之言说出。其实对于太子妃，我并无特别好感，甚至有时会不胜其烦。”
我并不惊讶太子对我说出此番话来。若他与太子妃恩爱亲密，又岂会对父皇的一个才人动心？只是，这天下女子何其多，太子为何偏偏要选她武媚？想到这里，我便义愤填膺，一时忘了尊卑之别，喝问太子道：“即便如此，九哥似乎也不该对武才人心存妄想吧？”
第39章 眉目传情 （下）（）
太子闻言身躯剧震，脸色苍白地问道：“菁菁如何知晓？”
我理直气壮，先声夺人：“如此看来，我并非妄自猜测。九哥，你贵为太子，怎可做出如此不堪之事？我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