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春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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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春恨-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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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春脚下一滞。

    李孝接着道:“还带回个来路不明的丫头,你知道不知道江南吕家的事,一百多口子,都给砍了脑袋,怎知这丫头不是吕家余孽呢。”

    接话的,是李忠:“三春是山东人,不是江南人,再说吕家是天大的冤枉,不过是因为吕老爷子在世时教过反贼成晋读书,教书育人,又没让他去谋反,何况吕老爷子已经过世多年,朝廷还掘了他的坟,鞭挞其尸,又将吕家一百多口砍头的砍头绞死的绞死,一个都不留。”

    李孝连连嘘着:“你是真疯了,敢这样说朝廷。”

    李忠道:“我的意思,都给杀了,哪里还有活口,三春只是个讨饭的。”

    李孝没好气的:“行了我说不过你,总之你最好带她走,越远越好。”

    李忠也有些不悦:“我师父如今也出了事,他人都不知躲到何处去了,大哥要我往哪里去呢。”

    李孝气急败坏的:“你还敢提你师父,神鞭张,张风驰,据说同反贼有来往,你给我记住,以后再别说自己是神鞭张的徒弟,这不是你自己个的事,这可是关系到李家上下十几口子呢。”

    李忠来了蛮劲:“怎么说我不能走,我离家多少年了,现在想留下在母亲跟前尽一尽孝道。”

    李孝给他的固执弄得没辙,只好道:“随你吧。”

    踏踏的脚步声起,三春听着像是往自己这个方向来的,忙躲到旁边的灌木后头,见李孝和李忠相继过了月洞门往上房方向去了,三春这才闪出来,呆呆的站了一会子,继续去找书房。

    铁匠李,同毡帽杨、绸缎洪、生药白等等一样,都是可以追溯到太宗年间的老字号,有的甚至在前明即是响当当了。

    李家祖上打铁为生,正如厨子分小饭馆和御膳房一样,铁匠也分等级,曾经的铁匠李家也有过辉煌,还为康熙爷铸过宝剑呢,到了李忠李孝这一代没落了,打造兵器如今只能改作打造剪刀、铁锅、马掌、农具等等日常物事,但祖上传下来的宅子却非常大。

    所以,三春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书房,是个独立的院子,正房面阔三间,还有东西耳房,院子里皆是青砖铺地,靠墙两口鎏金大缸,正房廊柱红漆斑驳到快悉数脱落,显而易见这宅子有些年头没有修葺了,忽然想起李忠捡到她的时候很是仗义的说,我家大业大,不差你一张嘴,而今看来,李家可真是家大,但却未必业大,大春二春闺阁女儿,还不是抛头露面的杀猪卖肉。

    想起这些,三春感叹,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来到书房门口当当敲门,敲了半天房门才从里面打开,门槛内站着个少年,身量纤弱,面皮白净,穿了件青布长衫,外罩青缎子皮马褂,头上一顶青麻瓜皮帽,手中捧着一卷书。

    三春想这应该就是子儒少爷,就道:“老太太叫少爷去用饭呢。”

    那少年果然是李子儒,见其面孔陌生,问:“你是谁?”

    三春道:“我叫李三春,是新来的丫头。”

    李子儒打量着她:“我大姐叫李大春,我二姐叫李二春,你叫李三春,按理你该是我三姐,可你长的不像我爹也不像我娘,你比他们都好看。”

    三春觉着,这位少爷的心智有问题,也不知如何接他的话,索性沉默。

    李子儒突然如梦方醒的:“你是我爹在外头养的女人生的?”

    三春觉着,这位少爷的心智有大问题。

    李子儒又道:“咱们既然是同父异母,那也是姐弟,三姐。”

    说着还深深鞠躬,三春闪身躲开不受他的礼,道:“你弄错了,我不是你的亲姐也不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我是你二叔捡回来的。”

    李子儒怔愣下,忽然惊呼道:“天啊,我怎么忘了,你应该是我二叔的女儿!”

    三春一口气没喘匀乎,咳嗽起来,想李忠也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而自己已经十六,这样年龄差如何做得父女,可李子儒说得极其认真,三春叹口气,这个少爷,读书读傻了,无心多做解释,再次重申:“老太太叫少爷去吃饭。”

    李子儒点头:“那我该叫你堂姐还是堂妹?”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遇到李子儒这样的读书人,三春无奈的叹口气,转身先行。

    一顿饭,李子儒都在时不时的偷看三春,看得三春浑身不自在,总算是用罢晚饭,见李子儒给他押走了,三春松口气。

    天已经擦黑,刮了几天的风沙终于消停,李家的男女主子也分别回房安置。

    三春是个打杂的,得了大奶奶崔氏的令,过来伺候大小姐大春二小姐二春洗漱。

    家大人少,各处一片静谧,三春从厨房打了盆热水来,先来到大春的闺房,见大春正将脑袋贴着窗户往外听,三春道:“大小姐,洗脚吧。”

    正聚精会神的大春给她吓了一跳,回头手抚心口道:“诈尸呢,吓死我了。”

    三春将水盆放在炕沿下,低头致歉:“我下回会注意的。”

    大春瞪了她一眼,不知为何,总觉着看她别扭,人瘦就瘦吧,还白,白就白吧,眉眼还像年画上的美人似的,所以怎么看都觉着像三春这种女人,不是狐狸精也是妖精,大春往炕上噗通坐了,踢掉脚上的鞋子,睇她一眼道:“你说你,是个奴才,听着这名字像是小姐似的,你叫什么不好呢,非得叫三春。”

    三春无奈道:“爹娘取的。”

    大春哼了声,刚好养的猫蹭了过来,她抱起,道:“叫个花猫也成啊,非得叫三春,外头人听着,还以为你是我爹的私生女呢。”

    三春叹口气:“没法子,我如果叫花猫,大小姐您让这花猫叫什么好呢?难不成叫大春?”

    大春只顾着爱抚她的猫,嘟囔句:“懒得理你。”

    三春就告辞出来,她还要去给二春打洗脚水,刚迈出门槛,听里头的大春骂道:“贱人,甭以为我没听出来,你敢骂我!”

    三春耸耸肩,付之一笑。

第4章 看见一条狗跳墙跑了() 
伺候完大小姐,三春又往厨房打了盆洗脚水端进二春的闺房,甫一进门,即嗅到一股酸臭的味道。

    二春正盘腿坐在炕上啃着一支鸡腿,脚上连袜子都不穿,还不时的用手抠一抠脚趾头缝,搓下一团泥垢随手一丢,然后继续抠继续搓,听见脚步声,慌忙将鸡腿放入盖碗又把盖碗塞入铺好的被子里,见是她,拍了拍心口道:“吓死我了,我以为是我娘呢。”

    随即拿出鸡腿,仍旧啃着,吃的满嘴油光锃亮,吃的一声接一声的打嗝,胃气从嘴里扑了出来,三春恶心得急忙屏住呼吸,然后将水盆放在她面前的炕沿下,道:“二小姐,你洗脚。”

    二春头也不抬道:“你端出去倒了吧,回头我娘问,你就说我洗过了。”

    三春恭顺的应了,将水盆重新端了出来,哗啦倒在院子了里,想起还要为大小姐扫炕铺被,遂重新返回大春的闺房,进了院门,却见窗根下有个人影一晃,随即跳墙跑了,而大春,胡乱的整理着衣裳,见是她,怒道:“你怎么阴魂不散呢,谁让你来的。”

    三春委屈道:“我是来给大小姐扫炕铺被的。”

    大春瞅了瞅墙头,心有余悸的问:“方才,你都看见什么了?”

    三春眼睛望向那墙头,淡淡道:“看见一条狗跳墙跑了。”

    大春气得扬起手来欲打:“你骂人!”

    三春慌忙闪身躲开:“是我看错了,回头有人问,我就说看见的不是狗,而是一个男人跳墙跑了。”

    大春再想打,思忖下,然后缓缓放下手:“不对,是一条狗跳墙跑了,如果有人问,你就这样说。”

    三春点头:“是,我知道了。”

    大春厌恶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回房,边道:“不用你伺候了。”

    三春尊声是,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夜好睡。

    凌晨,三春给小喜叫了起来:“大爷说,今儿叫你帮着往果郡王府送肉呢。”

    三春连忙穿衣洗漱,等将自己拾掇齐整了来到前头的铺面上,往果郡王府送猪肉的事一直都是大春二春管,姊妹两个已经将马车套好,连放猪肉的筐都装上了车,见她才到,坐在车辕上的大春嘟囔句:“贪吃贪睡。”

    说完,扬起鞭子催马走了,三春连忙跑着追了上去。

    这个时辰,早饭还没用呢,大春右手拿鞭子,左手拿馒头,二春右手拿馒头,左手也拿馒头,看三春跑着追上来,就道:“你也上来坐。”

    大春立即道:“这么多猪肉,外加咱们两个,再多一个累赘,你想累死这匹马。”

    二春想了想,点头:“是这么回事。”

    继续大嚼馒头。

    三春道:“我这样跟着走就行了。”

    二春咽下一口馒头:“果郡王府挺远呢。”

    三春笑了笑表示不在意。

    二春边吃边同她闲话:“她叫大春,我叫二春,你叫三春,哪有这么巧的,我娘昨晚还说呢,你差不多是我爹同别的女人生的,不敢领回来,就让我二叔谎称说是把你捡回来的,如果是真的,咱俩可是亲姊妹呢,我也觉着咱俩长的挺像的。”

    三春看看她的膘肥体壮,再想想自己的瘦啦吧唧,点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可我真是你二叔捡回来的。”

    大春气的对二春道:“咱爹对娘好着呢,怎么可能在外头找女人,也说不定是有人故意说自己是咱爹的私生女儿,然后想分一笔家财呢。”

    二春想了想,恍然大悟,继而骇然道:“是这么个理儿!”

    想着李家除了那个破旧的老宅,再无可取之物,三春只淡淡一笑。

    凌晨时分街上行人不多,卖早点的铺子却已经将门大开,不时的吆喝着:“驴肉火烧,葱油大饼,烧麦”

    三春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用早饭,正看着那些冒着热气的铺面出神,听有人嚷嚷着:“闪开闪开!”

    随着喊,一队人马走了过来,中间一顶华盖大轿,旁边簇拥着丫头嬷嬷,前后是拿着刀的侍卫。

    车辕上的大春已经将马车拐入斜里的胡同,三春也躲至街边,听二春一惊一乍道:“哎呀,又遇着大福晋的了,今儿可真是好兆头。”

    听了下去,三春才知道这位大福晋,便是果郡王的嫡妻钮钴禄氏。

    二春道:“不知大福晋这么早出门作何去了?”

    大春呵责她:“当心祸从口出,大福晋的事也是你该问的。”

    二春吐了下舌头扮个鬼脸。

    见王府的人马过去了,大春才将自己的马车拐出胡同。

    到了果郡王府,经过细细盘查,将她们三人放了进去,来到后面的厨房,管事李全正踮着脚尖看呢,见送肉的车到了,忙上前,李孝没来,就问大春:“你爹呢?”

    大春道:“铁匠炉那上面接了点活儿,我爹走不开。”

    李全就道:“行了,将肉搬进来吧,晌午等用呢。”

    大春喊三春:“你别磨磨蹭蹭的,搬肉。”

    三春忙接过她手上的筐,没料到如此重,于是手中的筐掉在地上,她也跌坐在地,而筐翻倒过来,里面的肉也掉出一块。

    大春见状,惊道:“你这个笨手笨脚的,这可如何是好。”

    李全气得也叉腰喊着:“这肉脏了,怎么用。”

    刚好王府大总管刘景泰走了过来,见这里吵吵嚷嚷的,就问是怎么回事,听李全一说,不免看了眼三春,问:“那个李孝,不是只有两个闺女吗?”

    大春指着三春:“她不是我爹的闺女,她是我二叔捡回来的使唤丫头。”

    捡回来的?刘景泰皱皱眉,交代李全几句,就离开厨房往前头而来。

    此时果郡王允礼正同府上的两个清客说话,这两位,其中一个叫尹南山,号东篱先生,另外一个叫沈暮阳,号西窗先生。

    刘景泰进来道:“爷,李家送猪肉来了,不会耽误晌午的宴席。”

    允礼睇他一眼:“这些个事还巴巴的来告诉我?”

    刘景泰左右偷觑下尹南山和沈暮阳:“是另外一件事。”

    允礼道:“东篱先生西窗先生是自家人,有事就说。”

    刘景泰尊声是:“铁匠李的兄弟回京了,他可是神鞭张的徒弟。”

    允礼显然一愣,随即道:“那又怎样,京中的事自然有九门提督来管。”

    刘景泰讨了个没趣,讪讪一笑:“奴才多嘴,行了,奴才下去了。”

    打个千,告退而出。

第5章 吕家小姐() 
同两位清客说了半天的话,用罢早膳,允礼让人将刘景泰喊到书房,一边翻看案头的卷宗一边道:“铁匠李的弟弟,是不是叫李忠,年二十有七,身高七尺,功夫高深,性子粗疏,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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