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万户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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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万户侯- 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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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匈奴三三两两下马,在狼藉战场中搜寻着牙牌。

    一杆被黄沙狂风吹断的赤色旗幡只剩半边残面,突兀间被推开。一只手掌伸出,缓缓从分不出是燕阳还是匈奴的尸首丛里爬出。这死一般寂静的尸堆发出声响后引来无数在燕阳铁骑尸体上搜寻牙牌的匈奴,都诧异的张望。

    一个像是从血缸里打捞出来的人匍匐着坐起身来,抬起头,茫然看着四周。

    看着这身着燕阳链甲的人后,附近匈奴抽出弯刀,正要上前将其砍杀,却被恰好路过的一名大当户给拦住。

    “生擒一个燕阳军,不比拿这些死物更能得神之子的欣悦么?”

    几个匈奴心领神会一笑,上马,似乎想看这个十万燕阳军唯一一名幸存者要做什么,是痛哭流涕的跪下求饶?还是被吓的连话都说不出?

    一名匈奴壮汉搭弓,冲着身边同伴扬起下巴,示威般朝着这燕阳军射出一箭。大当户刚要出言制止,可见这壮汉对着自己抬颌示意,便宽下心来。

    箭矢并没正中这人,而是钉在他身旁尸首上。

    其余匈奴拍手叫好,笑声不绝。

    那坐在残肢断臂中的人却置若罔闻,只是低垂头颅,身体轻颤。

    败了?

    十万燕阳铁骑就这么没了?

    他苦笑一声,看着有意留他活口而捉弄他的匈奴游骑,下意识伸出手去抓住旁边的虎枪,顿时一惊。

    恢复知觉的身体传来阵阵疼痛,他侧头一望,这才看见自己右手连同胳膊都不见了,只有半截本该是白衫的血色衣襟空荡荡的飘起。

    他恍然抬头,没有过多悲恸表情,平静的好似置身在深院绿瓦下。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在长安学士府修学的那几年,广出帝国栋梁的学士府教书育人,可他记忆里不是那些名号一个比一个响的大儒口中滔滔不绝的圣贤言,而是一个能让他领五百铁骑跋山涉水万里路途的好兄弟。还有那间旁人都避而远之茅屋下清淡茶香。

    他眼神恍惚,嘴角勾勒出带着温温暖意的笑容。

    仿佛他这么一望,一张清秀面孔就彰显在他面前,一手摇扇,一手提壶,冲他傻乐呵。

    以往对这兄弟说燕阳府如何绝伦,怎样无敌,他都是唾之以鼻,虽说燕阳府的名声不容置疑,可这个单薄瘦弱的书生却总说不是亲眼所见,谈何相信?

    当真见到之后呢?震惊的无可复加。他昂起头,执着虎枪问道:我没骗你吧?燕阳铁骑是不是举世无双?

    一向爱与他唱反调的书生这才心服口服。

    谁又知冰天雪地那一瞥,竟是兄弟两人的诀别。

    他曾给书生说有朝一日,等他做了能独当一面的燕阳府大将军,到时候会给他送上北原最雄峻的战马。而书生却一脸尴尬道自己没什么抱负,只想着无忧无虑的活下去,恐怕真有这么一日,身份悬殊的两人就要形同陌路了,不过要有机会,一定会去北塞作客。他只是轻笑,拍着书生肩膀说那你可得争口气啊!

    书生还能来北塞,可他没了送上良驹的机会。

    万般念想转瞬一过,如昙花凋零。这二十年光阴走马灯花般在他脑海里一一浮现。

    他的父亲,亦是北塞的支柱毫无疑问抵挡至战死前一刻,而他的兄长也以身殉国。燕阳十万男儿人人如此,用生命捍卫当初给先皇许下的誓约,其中也有对袍泽的情义,也对身后燕阳郡百姓,对整个九州山河都有一个交代。

    那么也该轮到他了。

    他想起那日父亲对他郑重所言的话语:燕阳铁骑、宁死不屈,燕阳虎枪宁折不弯。

    燕阳府十万将士可壮烈赴死,却不可屈身苟活。

    马瑾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左手抓起那把虎枪,支在身后。

    数十骑匈奴笑声缓缓沉寂,看着这缺了一臂的可怜两脚羊,轻蔑扫视。

    日暮西山,余晖将马瑾身影拉有丈长。

    尸骸血河中,一骑无马断臂的燕阳残卒单臂举起虎枪,嘶声竭力喊道:“燕阳义、起枪!”

    数十匈奴游骑挥舞着手上弯刀,纵马驰去。

    残阳如血下,单薄身影撞入游骑中,跌宕出无数朱墨,像是要给死而不屈的十万铁骑写出最后的结局。

    长安东郊皇家猎场。

    孤身只影伫立在外的苍白面容嘎嘎一笑,伸出平摊的手掌猛然一握,喃喃道:“还差两个”

二十五章 :新的战场(上)() 
凉州朔云郡。

    苦寒之地不枉其名,时节刚入冬时便飘起鹅毛大雪,三月春日沐风这片贫瘠土地也没有完全解冻,仍有一滩又一滩的浅薄冰雪错落在沙石之上。

    风散云霾,春阳融雪。数十骑奔驰而过,左手边是一处已经不见人烟的破败小村落,枯井草房,被大火焚成灰烬,黑黝黝的火燧沾染在还算保存完好的几座石瓦平屋上。房屋旁边,一处被简陋木栏围成的畜圈内只有几具被野兽叼食物只剩骨架的家畜。

    这几骑匆匆而过,并没有停留,领首的小头目也仅仅侧身望了望这个一眼便可一窥无漏的小村子,旋即正过身勒住缰绳,身后数十骑也纷纷停住脚步。

    这几年凉州战火不断,数百万民众流离失所,人**带菜色,可这一队矛枪鲜明的骑卒人人红光满面,哪有半点像挨过饿受过冻的惨景模样?

    这可归功于年初攻破富庶一方,有着塞外江南之称的陇右郡府苍城。城中一座囤满积粮的粮仓可供十万大军一年支用,以往经常饿着肚子和官军厮杀的叛军人人大朵快颐,这小头目嘴里还叼着一支剔牙用的木签,可想这个冬季过的有多无忧无虑。

    有酒有肉,有兄弟有女人。人生所求更有何哉?

    “将军,你说官军是不是吃饱了撑着,不在天水郡好好呆着,跑到这朔云郡干甚?去年那几仗打的他们还不疼?”

    其实只是一队十二人斥候小头目的汉子听后呵呵一笑,回过头训斥嘴巴刚冒出胡渣的楞头小子道:“你懂个屁!那帮整天吃饱了就在女人肚皮上卖力气的官老爷可不是怕大王一口气打进天水郡,还不得吓的屁滚尿流?所以才派底下兵卒进军朔云郡,好把战线拉长些,被大王杀的丢盔弃甲也好早点闻到风声跑路不是?”

    十几人瞬间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这头目豪气万丈。被喷了一脸口水的年轻叛军也不恼,虽说依他资历进不了二十万叛军最精锐的虎骑营,自然也没亲身经历那场一战打到天崩地裂,覆灭十万朝廷兵马的大仗。可光听到这消息后就浑身抖擞,似乎就有了用不完的气力。

    乖乖!那可是十万颗官军人头啊!站在平地上不得密密麻麻一大片,又怎样?还不是被自家大王八千重骑一波冲杀败退几十里?单是说出这八千重骑、十万大军就够唬人的了。

    想到这,年轻斥候目泛神采,压抑不住心中激动,心想自己要是也能有朝一日和大王并肩作战,死了那也含笑九泉。

    围攻苍城时他在人群中可遥遥踮起脚尖看见过那八千重骑的英姿,光是身上那泛着寒霜光泽的铁甲就让他觉得发怵。八千人肃穆无声,静悄悄的在高头大马上行军而过,别提乳臭未干的他,就连身边几个在刀尖箭雨里爬摸滚打的老兵卒子一样大气不敢出一声。用文绉绉的说法就是光气势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咯!

    年轻斥候又问道:“那将军,咱们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撞到官军么?朔云郡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大王麾下的虎骑营可是一日可奔袭数百里,到时候官军在被杀败退了,通风报信的可比不上虎骑营那帮悍卒的马力。”

    斥候头目一脸不耐烦,架不住这毛头小子一口一个将军叫他的心里舒畅。将军、一军之将,二十万叛军真正能担得起这名号的掰着十根手指头就能数清,可当兵吃粮求军功,还不是为了一个地位?甭管麾下有几兵几卒,总之是个官都乐意底下弟兄奉承一句将军,要是做到一营都尉或是副将,和心腹交谈更是被一口一个大将军拍着马匹。这种不成文不见光的规矩人人心知肚明,起初他也觉得可笑,是不是将军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可真被人这么开口称呼,一样上瘾。

    他挥挥手,抬起头瞅了瞅略微刺眼的日光,心不在焉回道:“怎么?这么想撞见官军?你还真把自己当作虎骑营的那帮豺狼了?还是当官军都是软柿子随手可捏?别到时候见到明晃晃的刀尖吓的尿裤子就行!”

    他又小声嘀咕一句:“碰不到才好。”

    年轻斥候撅起嘴,自负的撇过头,只觉得这家伙太过小瞧人。

    这座早被战火燃烧一空的偏僻小村坐落在朔云郡西北部,四处旷野,离着天水郡边只有不到二十里的废弃官道。如今人人自危,连饭都吃不上,更不要提会有恪守尽职的驿卒还会留在驿站里修缮官道,若非如此,这一队斥候也不敢跑到这里来打探。

    凉地男儿多是生的五大三粗,平时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放下锄头拿起战刃就能为兵,这也是为何凉州自旱灾**起一直平息不了的原因之一。凉人善战,也善骑。像这一队充当叛军耳目的斥候马术娴熟不输军中老卒,人手一杆无缨铁矛一把厚重朴刀,只要没走背运撞见大规模的官军游斥,都能全身而退。

    跟着霸王一路从武威郡杀进苍城的斥候头目望着冰雪消融的官道,有些失神。

    他一个小小斥候什长当然接触不到关乎整个凉州局势走向的军报,和身后年轻骑卒也是胡诌一通。叛军眼下形势之好众人皆知。打掉了十万朝廷平叛大军,夺得了苦凉七郡中的粮仓陇右,仅剩下的几万郡兵士气早已跌落低谷。以往几百官军骑马追赶数千暴民的场景一去不返,现如今都是叛军追着官军赶。霸王这个草芥大王也就水涨船高的坐实了身份。

    只是依他的榆木脑袋如何也想不通龟缩在天水郡的官军怎么敢在这时候出兵,还南下到跟沦落并无区别的朔云郡来。

    收复失地?

    笑话、有军收可也得守得住啊!从青州远道而来平叛的骠骑将军和十万兵马都成了荒郊野岭无人问津的白骨,凉州还有多少官军能用?即便是他都知道凉州官府离完蛋只是个时间问题。

    过年时朔云郡郡守派人送密信到霸王手里,说愿为霸王牵马溜犬,开城投降。霸王答应后让一位将首领着几千兵马大摇大摆的进了朔云郡郡城,正在把酒言欢时突然站起一剑砍下这郡守脑袋,听说这郡守脑袋掉在地上时还挂着谄媚笑容。霸王对朝廷官吏之恨可见一斑,朔云郡内现如今谁要看谁不爽,就向叛军禀言这人哪个亲戚是做官的,立马就有叛军甲士冲**去。

    以往小门小户出一个过了乡试去郡试的秀才进士都是件光耀门楣的大喜事,现在可好、从别人口中蹦出自家谁谁谁做过官吏比杀了亲爹还要难受。这个凉州,是彻彻底底的变了。

    什长一手摩挲粗糙刀柄,一手拽着马缰,思绪飘浮。当他越想越远时一阵不算急嘈的马蹄声从见不到车辕划痕的官道上传来。

    他瞳孔瞬间一缩,收回心绪。配合默契的十二骑里末尾两人没打招呼便一挥马鞭冲向官道。

    一队余下的十人伫马原地,各个绷紧了面孔如临大敌。

    什长咬着下嘴唇道:“他娘的,不会这么邪乎吧,真碰见了?”

    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马蹄声从忽远忽近到越发清楚,两骑查探军情的斥候身影自消失在官道后就没了踪影。

    十匹产自凉州本地的良马站立不安,开始四蹄摩擦光秃地面,什长甚至能感觉到地面开始出现轻微颤动。

    一杆赤字大旗从官道高过官道两边的灌木丛,随风扬起。手心都是汗珠的叛军什长在看到这杆旗幡后迅速调转马头,破声道:“走!”

    一炷香前还在戏言凉州官府要完蛋的斥候各个面色惨白,哆哆嗦嗦控制着战马开始往回逃命。

    官道中冲出两队轻骑,一言不发便拉开弓箭。叛军什长看着自队三人中箭之后坠马身亡,知道这么跑一个都走不掉,对着已经回奔数十丈的年轻斥候喊道:“你小子快跑!把这消息告诉将军!”

    只顾着逃命的年轻斥候这才回过头,连给自己甩了两巴掌才稳住心神坚定道:“要死大家一起死!”

    叛军什长气的大骂几句凉州土话,看着越来越近的官军轻骑举起长矛道:“现在不是犯浑的时候!你小子别倔,这消息送不回去可都白死了!”

    年轻斥候这才一咬牙,抽出短刀砍下马囊悬挂的粮食长矛,减轻负重后一骑绝尘。

    其余九人并开一列,叛军什长张大嘴巴连喘数口气后,领头冲向官军轻骑。

    片刻后。

    将手上长矛随意插进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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