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之地火明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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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健之地火明夷-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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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因为她,我该是很高兴的,只怕要叩谢不绝了。但此时我却不知有什么滋味,好象吃了一口变质的食物,吐也吐不出来。不过,让我到军校当教官,不免有点意外。等文侯收拾好圣旨,我道:“大人,东平援军之事,有无商议停当?”

    文侯道:“东平援军,由二太子亲自统兵两万,前锋营统制路恭行为偏将军,明日便要出发。”

    路恭行那升得比我还要高一级了。不过他本来是前锋营统制,相当于万夫长的身份,本来比我的龙鳞军统领还要高三级,从六级升到四级,只升了两级。恐怕,只是因为他没有带四个美女回来。

    文侯道:“楚将军,今夜你陪我对饮一晚吧,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

    我又跪下来道:“遵大人命。”

    对文侯,我也不知该感激还是该怨恨。如果不是文侯,我已被太子杀了。可如果被太子杀了,那我也不必象现在这般痛苦。

    文侯道:“好吧。晚上我叫人来带你,今晚去醉枫楼,一醉方休,太子殿下也要来的。”

    醉枫楼是帝都最豪华的酒楼,楼里的美酒正是高鹫城来的木谷子酒。

    酒香醇甜美,但是我也不懂品尝。文侯一系的军官有不少来和我打招呼,我是酒到必干,象喝水一样,听人大赞了一通“楚将军豪爽”。“楚将军英武”之类的话,也不知喝酒和豪爽英武有什么相干。原本喝上一坛头便要晕,但此时我好象越喝越是清醒。

    木谷子酒,不知还有谁能酿了。

    文侯和太子坐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酒楼里的歌姬歌舞不休,也有弹琵琶的,但那琵琶声也象刀子一般,刺得我心头生疼。

    文侯忽然道:“楚将军,你可说说,那些妖兽是什么样的?”

    我被文侯一喊,忙不迭站起身来,他招招手道:“坐下说,坐下说。”

    我坐了下来,道:“那是年初,攻破高鹫城后的事……”

    我说得滔滔不绝,从高鹫城中屠城发现蛇人开始,直到蛇人出现,沈西平战死,劳国基献计以火药进攻失败,发现参军高铁冲本是内奸,陆经渔和苍月公归来,以及苍月公计谋被看穿身死于蛇人阵中,直到最后城中绝粮,杀人为食,最后城被攻破,南征的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这些话,大概路恭行也又在帝君跟前说过一遍了,我口才不及路恭行,但说得也还算清楚。说到杀人为食时,我看见太子有种想吐的意思,不觉暗自有点快意。

    等我说完,却没有一个人发话。他们听得都有些震惊。半晌,文侯才叹道:“想不到,武侯大人最终是这个下场。”

    太子道:“甄卿,别说这些了,还是看舞吧。”

    文侯道:“是,是,砺之不该扫兴。这醉枫楼新来的一个歌姬叫花月春,虽然人长得不是十分人才,但那歌喉婉转动听,的是妙品。”

    那个花月春上来了。她长得不算如何美人,不过平平而已,一展歌喉,却真个有绕梁三日之妙。她身后的一班细乐本也弹奏得很是动听,但她只一吐字,便觉那等乐声不过如草虫之鸣而已。

    一曲甫了,文侯鼓掌道:“真是妙曲。可惜这细乐不免失色,殿……那个公子,你深通音律,不妨按节奏上一曲,让我等一聆公子妙技,岂非韵事?”

    太子微微一笑道:“甄卿,既然如此,我便来奏上一曲吧。”

    他从怀里摸出一支黑黝黝的短笛。一见到这笛子,我便想起了武侯那枝铁笛了。这花月春珠圆玉润,声音既响又脆,只怕只有武侯的铁笛才盖得住她的声音,太子要给她伴奏,岂不是自找没趣?

    太子道:“下一支曲子是什么?”

    花月春大概也没想到太子居然会真的要吹奏一曲,她有点惶惶然,道:“公子,下一支是《月映春江》。”

    《月映春江》!

    我的心头猛地一跳。这曲子,不正是我第一次在武侯帐中看见她时,她所弹的一曲么?难道太子知道底细了,故意要花月春唱这支曲子来气我的?我偷偷看看太子,他面含微笑,根本没在意我。我不禁有点苦笑,心知只是自己胡思乱想。这支《月映春江》很是流行,我从小便听得熟了,这花月春要唱自不稀奇。而我在太子心目中,只怕连个虫豸都比不上,他才懒得来气我。幸好我这等自做多情也没人发现,我端起一杯酒,又喝了一口。

    酒方到唇边,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串笛音。这笛声响遏行云,却又连每一个音调都清晰可辩,听入耳中说不出的妥帖舒服。我几乎把一口酒都喷了出来,心知不能如此失礼,强自忍住。

    太子坐在座上,面色端庄。他本来便英俊不凡,此时更直如天人。花月春面上也露出喜色,她一定也没想到太子竟然有如此神妙的笛技。

    这时前奏已毕,细乐又奏出一段和弦,花月春的歌声响了起来:月映春江静无波,江上青山落花多。

    连山明月春浩渺,夹岸垂杨影婆娑。

    江上何人行又止,绕船明月愁无已。

    茫茫江水送归舟,一棹春波人千里。

第二部第六章 夺嫡之争6() 
唱到这里,花月春停了停,乐班奏了个间奏,当中太子的笛声如一水长流,绵延不绝,夹在筝琶箫鼓中,既卓尔不群,又似和那些别的乐声配合得天衣无缝。这时太子抬了抬手,笛声本是宫调,一下又换到了商声,花月春又唱道:人隔云山万千重,天风吹下玉丁冬。

    影落波心逐江水,人在白云第几峰。

    水流水在濯锦鳞,人去人来草如茵。

    此水已非去年水,此身犹是去年人。

    这歌词也不知是谁做的,充满了一股叹老伤怀的感伤气息,当花月春唱到“此水已非去年水,此身犹是去年人”时,我也只觉心头一酸,似乎要落下泪来。

    去年。去年我不曾认识她时,还是个前锋营里的百夫长,攻城略地,杀人如麻,刀枪上饱饮敌人的鲜血。也仅仅是一年,我似乎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还说什么“此身犹是去年人”么?

    太子的笛声在高处转了两个弯,忽然又如飞流直下,重新转回宫调,变得婉转柔靡。花月春又唱到:人世兴衰纷如缕,百年几见花如雨。

    江流日夜变古今,昨日红尘今黄土。

    云破月来江水平,轻波未掩落花声。

    但愿人生长如此,春江万里月长明。

    唱到“明”字时,她的声音如一条长线,渐渐轻微,但总是不绝,便如一条长线,无休无止地绕过去。乐班的乐声都渐渐停止,唯有太子的笛声也如长线一般追随着花月春的歌声,不曾断绝。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得文侯高声道:“歌声曼妙无双,笛曲神乎其技,其是相得益彰,两美并兼啊。”

    歌唱完了么?此时我才发现周围鸦鹊无声,花月春正看着太子,她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光彩。她长得并不如何美貌,但此时却大有神采,倒似个美人了。而太子居然也微笑着看着她,脸上有种莫名的兴奋。文侯道:“花小姐,听说闵维丘出都后曾得一闻花小姐妙曲,有题壁一首说:自幸身由天眷顾,出都犹得阅清歌,不知是否属实?”

    花月春抿嘴一笑,道:“大爷真是取笑,闵先生不过是对月春的溢美之词而已。”

    太子这时喃喃道:“难怪难怪,闵先生得闻此歌,确当不以出都远流为苦了。便是宫中,何曾听得此等妙曲?”

    文侯忽然诡秘地一笑,道:“公子,花小姐闺中,今夜尚少个相和之伴,公子不知是否有幸入幕唱和一番?”

    我心头猛地一阵泄气。这是文侯么?简直就是妓院里拉皮条的。我不曾去过妓院,但在军校时,和几个同学外出晚归路过那些妓院,便曾看见那些拉皮条的拉住路过的公子哥的马匹,嘴里酸溜溜地说些什么“公子,春宵不可无伴”之类。那个运筹帷幄,曾火烧苍月公战船,又定下为渊驱鱼之策,将共和军逼上绝路文侯,跟眼前这甄砺之难道真的是一个人?

    太子看了看四周,道:“这个么……”

    文侯拍了拍胸口,道:“放心,今天我给公子押阵,便在这儿与几位痛饮一宵,公子你就放心吧,明天去参加那开学典礼,定误不了。”

    太子微微一笑,道:“只不知花小姐是否首肯?”

    文侯笑道:“公子,你不曾见花小姐那一张小脸已笑得花朵也似,得遇公子这等良人,那也是花小姐前世修来的福份。花小姐,我给你做得这个好媒,你几时要谢我?”

    花月春“哟”了一声,跑了进去。文侯笑道:“公子,你还不进去。”

    太子答应一声,便跑了进去。他本来一脸清雅从容,此时跑得急了,连鞋子也掉下一只。等他跑进去,文侯笑着对那班乐队道:“来人,拿赏钱。你们姑娘今天找到个如意郎君,你们自己回去吧,明天再来接便是。”

    那班乐队答谢了,纷纷离去。在他们走时,我心头一阵阵地气恼。

    我根本想不到,文侯竟然会猥琐至此。便是太子带来的太监,也不会这等样子。可我也不敢多嘴,只怕一说便说漏了嘴,说不定会触怒文侯。文侯对太子既软且媚,对我这样的人,只怕也和武侯差不太远。

    正想着,忽然听得文侯又道:“诸公,现在已无乱耳之人,且说正事。”

    这几句话说得平和端正,若非我听得是文侯的声音,定想不到会是刚才这文侯说出来的。我有点惊愕地抬起头。

第二部第七章 雷霆震怒1() 
我站在教官队列中,看着文侯在台上不紧不慢地说着,心里却只是想着昨夜文侯的一席话。

    文侯现在说的,无非是年年对新学生的训话。军校名义上的正祭酒是太子,但实际负责的全是身任副祭酒的文侯,我记得我在刚入军校时,那时祭酒还由帝君亲自担任,在我入学时,帝君也哼哼哈哈地说了没几句。后来帝君大概觉得每年都要有两次来军校训话实在太累,才把这副担子扔给了太子和文侯的吧。

    文侯口才相当好,侃侃而谈,声音响亮,军校里教官和学生共有两千余人,人人都听得清楚。只是他的话实在也没什么惊人之处,而昨夜太子去和花月春共度春宵后,文侯说的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过和我们讨论了一下东平城战守之策。文侯昨夜说得并不是太多,大多时候只听着部将们的发话,偶尔才说上一两句,似乎他宁可让人觉得他只不过是个弄臣一类的角色。但是文侯纵然掩藏得甚好,在太子起身时,他突然说出的那一句话还是让我窥见了他的真实面目。

    文侯,绝不是个弄臣。

    一片掌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原来文侯已讲完了。每年军校放完春假和暑假后开学,都要由太子和文侯来训话的。虽然是老生常谈,文侯所说的也无非是“军人当以忠义勇决为本”之类的话,帝君也会说,更不用说文侯了,但文侯说来倒总有些新鲜之感。

    会议散了。会场上所有的教官和学生都向文侯和太子跪下行了一礼,然后很有秩序地散去。军校五年,每个年级都有八个班,每班一律是五十人,一共也就是两千人。这些学生绝大多数都是世家子弟,也许是因为世家子弟越来越不愿从军,因此在我入学前几年才开始招收平民子弟,当时每年只招一个班,现在已经有两个班了,其中一个平民班正是由我教导枪马。

    难道,文侯真的是要我终老于教官之位么?

    每天,在轮到我上枪马课时,我便带着全班五十个学生在操场上练枪。这班学生都是平民出身,要负担学费也不容易,学得相当刻苦,尽管考进来时有不少人连马都不会骑,但五天过后,全班的人都会骑马了,让我很是吃惊。我当初入军校,算是成绩较好的,也还不及他们学得如此之快。

    这一天,我授完课回到自己住处,已是一身臭汗。在井台前洗了个澡,我搬了个藤椅躺在晒台上,看看书。

    这房子是文侯给我们这批单身的教官准备的,并不太大,不过只有一个人住,这间屋子也显得有点空空荡荡了。

    我半躺着,翻着那本从高鹫城拿回来的书。书里的内容依然看不懂,但一拿着这本书,眼前又好象出现了在城中那些烽火和刀光。

    不可一世的南征军,难道真的只逃出我们几个了么?

    路恭行昨天已经和二太子出发增援东平城了。他走之前,我去路府见了他一回,听他说,南征军没有多少人逃出,但肯定还有一些,只是可能走的道不对,北归的道路已被蛇人遮断,直到现在他们还未能回帝都。不过就算都逃回来,人数也不会超过两千了。

    十万人,逃脱的,已不超过两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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