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疯魔,不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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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疯魔,不红楼-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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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妮曾对比尔简单提及,其祖母死于车祸,邦妮自己和父亲也都经历了那场严重的车祸,是幸存者。

    “那你知不知道,祖母死后,邦妮曾几度求助心理医生甚至精神科专业医师。她花了大约十年的时间,才把自己从那个泥沼里渐渐拉回正常世界。”

    “邦妮曾告诉我她有过严重的PTSD,看过长期的心理医生。”

    比尔疑惑,难道不是因为那次车祸的缘故?

    “那时邦妮才十四岁!她正满心欢喜和祖母坐在父亲的车后座,赶去参加我们中学毕业的典礼舞会。车祸发生的瞬间,邦妮父亲下意识左转车头自保,却把后座右方的邦妮置于险地。是邦妮的祖母,在那一刻,整个人都扑到了孙女的身上,牢牢将她护住。邦妮和父亲最终只受了轻伤,可她祖母,却在救护车赶来前就去世了。死在了邦妮的怀里,死状,极其悲惨……”

    比尔听得惊讶极了,他并不知道这些细节。

    “邦妮那时的心理问题很多,创伤后应激障碍只是其中之一。比起PTSD,因为巨大的愧疚生出的不配活着的念头,才是折磨得邦妮生不如死的主要原因。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最亲最爱的祖母。”

    本森说着说着,也一阵黯然。

    “重度抑郁,一度出现幻听幻视,曾有自杀倾向……大约从那时起,邦妮就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调皮活泼,即便好起来后,也一天天成熟,一天天沉默起来。”

    本森从邦妮十岁起就和她成为好友,他亲眼看着邦妮怎样破碎了一颗心,又怎样努力缀补好一颗心,可那千疮百孔的心灵,却依旧留下了永远的、难堪的疤痕。

    “我是个混蛋。”

    比尔喃喃道。

    “可怜的邦妮,我竟然,竟然那样伤害她!”

    比尔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

    “不知道邦妮在做什么,不知道在那个世界里,她会不会重新打开封闭的心扉,再次快活地像个孩子一样。”

    本森望着窗外的星空,默默为自己的好友祈祷着。

    ……

    金陵城,西南处。

    一座灰砖青瓦,门庭略显素旧的三进小院内,淡眉微皱,薄唇紧抿的少女李纨将手微微抬起,轻轻地,也郑重地,一下下抚着自己母亲眼角那因愁苦而日深的皱纹。

    李纨垂了眼,不忍再看自己母亲老态毕现的那张脸。

    母亲也才三十许将及四十的年纪,若是穷苦人家的妇人,自然已是半老,可自家虽不比那煊赫豪门,却也是清流中第一等的书香门第,母亲却……

    老成这般模样。

    “你爹爹他何时会将这等小事看在眼中?便是知晓了,也会拿一些‘妇德端懿’的论词打发我们娘们儿。你祖母如今更是任事都不记得的,每日除了吃睡,时而竟连你我都认不出的,与她说也无用。”

    “母亲休去说与她听!”

    李纨听了母亲的话,急急阻止她再讲下去。

    “唉……”

    李母长长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像根看不见的细细金丝,箍住了李纨的心,紧一下,又松一下。

    良久,李纨冲母亲笑了一笑,原本平淡的五官,登时铺上了一层润泽的光芒。

    “女儿容得下,不过一良妾罢了。最要紧……太太是中意我的。为着这个,母亲还有什么愁的?总不用再整日对着那老虔婆……”

    “纨儿!”

    妇人厉声喝止了女儿。

    两人深深对视了一眼,李纨终忍不住,扑到母亲怀里,呜咽着:“姆妈,我可怜的姆妈啊。女儿日后离了家,独留你终日对着那老虔……老祖母,要怎样熬呢?”

    少女李纨的心,破败如一团草絮。

    “有我儿的这场眼泪,我还有什么不能熬的?这些年,不是也都熬过来了?听姆妈的话,这后宅里啊,男人其他的女人们,有什么重要?最要紧,是男人唯一的那个娘!姆妈就是没看透,硬是嚼着这块黄连,嚼了半生,半生啊!我儿可万不能,万万不能再浸在这般苦楚里了。”

    李纨母亲托起女儿的脸,给她细细擦着泪。

    她想起了那晚的荷花宴,先是怒火攻心,后又愁苦万状,但最终都压了、咽了下去。

    “母亲为何能应了那事?也只为这一个因由了。好歹,贾家后宅里,他们老太太和太太是真心实意看重你,欢喜你。母亲浸在苦水里半生,这点子事体还是能看得明白的。若不是这个因由,你当我会应下来?只是,终究是委屈我儿了。亲事还未成,竟就要我儿先容下那等贱人!”

    李纨母亲说着说着,忽然手握成拳,一下下重重捶着身下的床榻,目眦尽裂。

    她苍老的容颜扭曲成麻,状似疯魔。

    “无妨的、无妨的,母亲!”

    李纨忙抱了母亲的手,吓得止了呜咽,慢慢抚其手背,连声安慰着。

    祖母自去岁起得了痴症,半生被她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母亲,原本好不容易能喘口人气了,却不知为何,竟也像被一起抽了魂儿,时而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李纨小心翼翼打量着母亲的神情,真怕她就这样疯了。

    “母亲何须动怒?女儿心中明白呢。不过是一时勾了……他的欢喜。女儿是何人,她又是何人?一抬小轿都是高抬了她!母亲可万万莫再为此焦躁。儿只盼母亲能舒心安泰,送走那老……祖母,母亲便也能归京,和爹爹一家团聚。女儿届时也在京中,咱们还有甚苦的?今后时日,多的是蜜一般的香甜呢!”

    李纨摩挲着母亲的手,认真宽慰着她。

    女儿的话语,熨帖了母亲脸上心头的一道道愁苦,温暖滚烫的舒服劲道令这些愁苦渐渐平复了几分。

    李纨母亲慢慢地从发狂的状态回转过来,又反握了女儿的嫩手问道:“唉哟,什么时辰了?看天光,应到鸡鸣了吧?”

    随着李纨母亲的问话,李家不大的宅院东侧,果然响起了一声嘹亮的雄鸡打鸣声。

    “都怪母亲不好,这样的好日子,竟被魇住了,倒叫我儿睡到半程起身,来陪我这老婆子熬着。瞧瞧,这眼睛可不熬得抠搂着了,这可怎生是好?一会儿贾府王夫人要亲来相看,虽说只是走个过场,可终究不得体面啊……”

    李纨母亲边说边急得从床上起身,一叠声儿地喊身边的婆子给李纨想法子,要将肿眼消去。

    在李家母女哭哭笑笑、忙忙乱乱时,贾府的主子们则井井有条、稳稳当当地起了床,吃了饭,一家子聚在了贾母的堂屋中。

    当然,做为贾母身边目前最“得脸”的新晋三等小丫鬟,鸳鸯和鹦哥这两个小姑娘,自然是一大早就规规矩矩垂了手,赖嬷嬷和贾母走哪儿,她们就伺候到哪儿。

    鸳鸯此时便站在堂屋外面的廊下,和鹦哥一起“听差”。

    像她俩这样的小毛丫鬟,还没从赖嬷嬷这所“奴才学校”正式毕业,按理是不能跟在主子跟前听差的。

    不过,贾母中意同她俩日常说笑,所以,二人也就直接从“入学”进入了“实习”阶段,边干边学,和赖嬷嬷、赖大娘等婆子妈妈们学习行为礼仪,眉眼高低,也和可人等大丫鬟们学着端茶递水、针黹洒扫。

    “这早晚儿出发,到了李府正是吉时呢。你们娘们儿这就去吧,路上倒要交待他们抬轿的、跟车的,莫要猫一下狗一下的,都好生稳些子。”

    贾母呷了一口茶缓缓说着话,看着一旁站着的王夫人及东府的珏大奶奶,满意地点了点头。

    晨光中,堂屋亮堂堂一片,王夫人身上的正红烟霞夏纱褙子密密织就着凤穿牡丹五彩团纹,如云似雾的纱衣层层叠叠,在朝阳中闪着熠熠霞光。

    衣裳的领口袖口处,另有银红缀珠云锦包边,同色云锦长褂则在夏纱下若隐若现。

    更有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粉彩金刚石领扣别在王夫人领下,流光偶一闪过,直晃得人睁不开眼来。

    “你素日不爱这般鲜艳颜色,今日却肯这样打扮,可知那娶媳妇的心有多切了!”

第23章 (4)野人山黄肃死复生 祭酒府李纨羞问名() 
贾母笑着打趣王夫人这个小儿媳。

    “母亲取笑了。”王夫人也低头笑了起来。

    “我看啊,要说咱们太太娶儿媳心切,那咱们老太太这娶孙媳的心,更切呢!”

    赖嬷嬷摸着腮帮子,撇眼儿看贾母,一脸戏谑。

    “你这老货,我是穿红了着绿了?还是戴上这金刚那天王的宝石珠子了?你哪里看到我心切呢?”

    贾母故意看着王夫人这身新衣首饰大声说着。

    对这个小儿媳,贾母的评价一直都是本分守礼四字,虽无大才,可也无大过,整日安静贤良。

    只是,有些忒守礼了,难免古板严苛,少乐无趣。

    更何况,那夜荷花宴上……

    贾母想着,便觉得有必要借着今日喜气让小儿媳好好乐一乐,便和赖嬷嬷使了个眼色。

    “哎哟哟,是哪一个昨儿起了三次夜,次次都问,今儿这天怎生亮得恁地晚呢?”

    赖嬷嬷说完,众人都哄堂大笑,老太太只摇头,一脸“莫看我,我绝不认”的耍赖表情。

    赖嬷嬷顿了顿,又说:“起了三次夜的,也莫不认了。这儿啊,还有个压根儿就没睡下的呢!老太太您想想,昨儿掌灯时,咱们就见太太穿了这身衣裳来给您瞧了吧?您再细瞧瞧,瞧这衣裳,一夜了,可是一道褶子都不曾见!可见,咱们太太呀,为着今儿去相看新媳妇,这一整夜,硬是连略躺一躺都不曾的!”

    大家看着王夫人身上簇新的衣裳,顿时都捂嘴儿笑了。

    “婶子这衣裳,果然一道褶子都没有的。”

    珏大奶奶也凑趣,拉了王夫人衣袖给贾母看,大家越发笑了起来。

    王夫人笑指着赖嬷嬷说:“嬷嬷这张嘴!我哪里就那样没成色?谁睡觉还穿着见客的大衣裳不成?”

    只是她越辩,众人便笑得越欢。

    “好了,咱们娘们儿说也说了,笑也笑了,你们也好上车了。你这身衣裳我喜欢,既喜庆又庄重。”

    贾母拉了王夫人的手,笑着夸赞她。

    “可不是,要说婶子真是想得周全。说起来不过一件衣裳,咱们这样人家出门子走动,何需用一件衣裳壮脸面摆身份?不过是咱们家的心意罢了。那李府上下见了太太这身打扮,自然会明白太太的这份看重。”

    珏大奶奶在一旁附和着。

    “这就对了。你婶子和我,成日里在家都穿惯了半旧衣裳,谁又见过我们日日贪鲜求新的?不怕菩萨罪过,等闲人做的新衣裳,总不入我的眼呢。半旧的衣裳软和儿、跟身儿,那才是家常过日子的模样,十二分的舒坦才是要紧。只是见客自有见客的礼法,更不要说今日这样的走动了。人家养凤凰一样养大的姑娘,就要落到咱们家里来了,别说怠慢,就是不够体贴尊重,都不成礼、不成话。”

    贾母站了起来,拉了王夫人的手又嘱咐她。

    “咱们都是打从新妇过来的,知道待嫁时心里的那份惊怕。就因着知道,咱们才更得格外看重、体贴,莫叫那孩子人没过门、心先怯了才是。”

    贾母又一再细细交待着王夫人,王夫人不敢让贾母起身相送,恭领了教诲便辞了贾母,和珏大奶奶二人出了内院上了轿子。

    婆子们抬着轿子到了外院,院中早停了辆缨珞华盖八宝大车,并一辆绣锦珠帘青盖大车,另有两辆泥金朱轮宝盖小车。

    王夫人上了打头儿的八宝大车,珏大奶奶上了青盖大车,二人坐得安稳了,随身大丫鬟们及赖大娘领了几个丫鬟婆子也上了两辆小车。

    车帘均盖得严实了,才有外院的车夫进来,赶了马车从偏门朝外头街上走去。

    原先的轿子也并不撤,仍着人抬了跟在马车后头。

    跟车的几个婆子紧贴在王夫人等人的马车两侧,时刻听着车中的吩咐。

    另有一二十个家仆小厮也跟在马车后头,一行人不紧不慢往李府行去。

    “母亲,我瞧着已不肿了。这个粉颜色细致,盖在眼皮子上,堪堪能掩了倦色。”

    李府内宅,李纨拿着一面铜靶镜,一边看一边安慰母亲。

    “嗯,我儿生得好。肿也肿得俏。”

    李纨母亲也反过来安慰女儿。

    “夫人,贾府一行已到前街街角了。”

    李家老奴,李母的陪嫁媳妇袁嬷嬷进来回话,笑看李纨说:“小姐模样自不必说,和夫人年轻时一样俏呢。”

    李母听了一阵怔忡:自己,也曾年轻过?

    “母亲?母亲做什么瞧着女儿发呆?”

    李纨害羞地低下头,摇着李母的袖口。

    李母恍过神来,抚着女儿的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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