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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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江山-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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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这个孱弱的男子正承受着多大的痛苦,海后更是清楚这人精致外表下破败不堪的内在。

    他的身体早就因他的成长而崩溃,已经再也承受不住生命的重量。也许,这个脆弱的生命甚至挨不过这个日落。

    她也相信这个融合着两个她最憎恨人的血液的青年很明白自己的状况。

    可是明明知道自己的生命所剩无几,他却依旧是淡淡的笑着,盈着琥珀液似的闪亮眼眸即便不再是夜一般的黑,也只不过是换了种颜色的宝石,已经漂亮无比。

    在死神的面前,他却是万分从容。

    “亲爱的姨娘,你当真以为我会乖乖呆在这儿等死吗?”他轻咳着,伸指揩下唇角的血液放在掌心漫不经心到捻撮,“我早就知道你从我的药方中抽去了碧荷这味主药。”

    海后突然发现自己太过低估了自己的侄子,这个被病痛折磨到扭曲的青年依旧保留了他冷静的思考。

    “只有一次,我心甘情愿地交出自己的性命,决不会有第二次。”他笑着拉开衣襟,露出刚愈合的伤口,“而这个机会,你已经失去了。”

    “很多时候,世事由不得你说不。”

    他的神情太过淡定,却不会是因为看轻生死,而是早就为了今日她的出现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正如他所说的,他不会死,至少不会是今日,不会在她的眼前。

    海后心知情势即将生变,振臂抽出腰间凤鸣,凝结着流水冰芒的剑梢直刺向那人纤细的脖颈。

    一剑如电,重楼无处可躲,而他也不躲,笑迎着风驰电掣般扑面而来的杀气,似是极其肯定这把旷世名剑连碰触他肌肤的机会都没有。

    而事实,也确实没有。

    凤鸣剑被一把素绢团扇轻易地挡了下来。

    ——他们两人间多了一个人,一个娇俏的美人,水色的衫裙,水色的璎珞,乌黑如墨的发随意的一扎,斜挂在肩头,眉目间竟是活泼轻灵的风情。

    她手持一把月圆团扇,象牙骨素绢面,别致的用绒线绣出美人花朵,精细如画,缀在柄上,鲜丽无匹。

    这该是把极为普通的扇子,却是轻易地挡下了上古三神器之一的凤鸣剑!

    “哟,好大的杀气哦!”那美人儿嘟着小嘴,拍着胸口,状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执扇的手腕一个翻动,精致的扇面擦着剑稍转了一个圈,擦出火花的同时亦化开了那索命的狠招。

    海后这才发现那把做工精巧的团扇并是表面所见的那般普通,仅是它的扇面便是由东陆上最坚硬的刚石所锻造。

    “幸好奴家来早了一步,要不然,小楼楼你不知道会被砍成几段呢!”半侧过脸,瞧见那人一身的狼狈,又夸张地怪叫道:“才多久不见,小楼楼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

    “”重楼难得露出近乎苦笑的表情看着他,“明昼,我们是有好些年不见了,这时间不算短。”

    “这不就是来看你了吗?”足尖一点,美人已偎到他的身边,艳丽的面孔凑了过去,双手朝他脖子一挂,娇声道:“不过,我们换个地方再说。我可不喜欢这里。”

    重楼无奈地笑:“好,听你的。”

    “乖啦!”屈指刮了刮他的鼻头,美人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塞入他的口中,手掌贴上他的后背,缓缓使力,加快药性,不多久就见那人青黑的脸色已有了缓和,疲惫地倚上自己的肩头,几乎睡去。

    “我们回家咯!”美人拍了拍手,十二名绝色少女自窗口跃入,雪白的衣,雪白的脸,漆黑的发,却似十二缕幽魂,面无表情,两眼空洞,落地的一瞬间,齐齐挥出袖中锦缎,编织成床。

    “十二罗女?你是出云阁阁主洛水璃?”海后顿觉来人身份,警觉后退两步。

    巫山出云阁,在东陆是一个与龙源一般特殊的存在,以种植天下百花闻名天下,其中又以培植出碧荷而为东临两脉神族忌惮。

    只为那碧荷是唯一可以遏止梦见之力的药物。

    “原来这天底下还有不识得我洛水璃的人。”美人转身间,脸上笑意已是半丝不在,一张上了浓状的脸,没了笑容,就好似挂了一张厚实的面具。他沉声道:“我可不论你是什么身份,敢伤重楼,就要做好付出巨大代价的准备。”

    那双黑玛瑙般的眼眸看在海后的眼里,除了熟悉,更是毛骨悚然,但要她放走重楼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出云阁远在天朝巫山,重楼却已留在东临禁宫多日,虽是行动自由,但确实受到了严密监视,如此他还可以联络上洛水璃,及时救下自己一条命,这不能不让她担心这人背后隐藏的真正实力。

    她相信若是今日因忌惮洛水璃而放走这个男人,那日后会被摧毁的就会是她东临琴锦。

    她屈指含于唇间,吹出轻扬小调,不消多时,小小折桂楼已被重重包围。

    面对重兵,洛水璃却是嗤笑出声,双手环着胸,竖起嫩如春笋的指轻轻摇动。

    “不。自。量。力!”

    四个字带着金石之音出口落地,极为刺耳。

    洛水璃面无表情地抬手,宽袖扬起间已有了几分血腥之气。

    “明昼,住手。”

    洵玉拨开挡在前头的层层侍卫,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漂亮的眼眸,想起遥远的曾经,重楼也是这么看着他,一双眼又黑又亮,漂亮地让人嫉妒。

    他叹了口气,拉下他冰一样凉的手掌,“你带他回去吧,他还在等着你,现在重楼的状况很危险。”

    “你呢?”红唇吐出轻飘飘的两个字,却重重地捶上他的心。

    “我留下。”

    “你还留恋这里?”洛水璃不赞同地挑了挑眉。

    “因为我是东临的皇子。”

    “重楼也是。”匆匆赶至的海皇朗声道,“所以把他留下。”

    “我不是。”重楼在两名罗女的搀扶下走到他的面前,淡淡笑着,向他伸出了手,“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知道所有的真相,知道谁才是你真正应该爱着的孩子。”

    海皇没有握住那只手,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又爱又恨,也有无可奈何。

    “为什么?”他问他,“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孩子?”

    “因为我母亲不愿意她的孩子沦为政治的工具。”

    海皇沉痛地阖上眼,道:“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他看着他,自衣襟取出那面小小的铜镜放入他的手中。

    “再见。”他说,握住海皇的右手,只片刻又松开,然后离开这个国度,再也没有回头。

第126章() 
悬月没有见过大海,除了海是蓝色的,其他一无所知,今儿个是头一回踩在大海的波涛上,却没有被大海的辽阔与美丽所震撼,她只觉得晕,晕得眼花,晕得想吐。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她一点也不清楚,只是在送走南陵返回折桂楼的路上,被个娇滴滴的美人拦住了去路。

    美人说:“随我走,如果你还想见到重楼的话。”

    悬月觉得很无奈,也很佩服,无奈是对自己,佩服是对眼前的佳人,因为重楼是自己唯一的痛脚,轻易地就被人踩到了。

    为了那个男人,她眼皮都没眨一下就随着一个陌生人上了船。

    悬月觉得自己变傻了,以前她的防备垒得比城墙还高,如今因为一个男人,她便成了连生死都忘记考虑的傻瓜。

    好在那个有着无比美貌的人儿没有一颗无比毒辣的心,她确实见到了重楼,可是他却并不愿意见他。

    他说,给我点时间,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他不需要她的信号。

    悬月很了解重楼,往往只需要他一个眼神,她便知道他整颗心,可是,最近,她觉得最熟悉的重楼开始陌生起来,他嬗变,快得连她都来不及适应。

    她知道他的心又受伤了,因为上船的那一刻,他虽然早已昏睡了过去,颊上却是湿润的。可是,却不知道是怎样的伤痛能让一个在上一刻保证不再舍弃她的男子又一次收回了他的心。

    悬月叹了口气,在头昏眼花之外也觉得累,累得她站不住,只能坐在甲板上,抱着双膝发着呆。

    “海上风很大哦!”

    软绵绵的尾音上翘的独特嗓音轻轻自耳边拂过,悬月立刻抬起头,眼前还是惨白的一片,只隐约觉得有抹水色一动,一双手已摸过了自己的脸颊,也顺带了摸去了自己浑身的不适般,她瞬间觉得舒服了许多,眨了眨,视线一片清明,而那道身影已落在了船舷只上不安分地踢着水波样的裙摆。

    这是个身材高挑极具风情的美人,一身水色的衣裳明明将全身上下都包得严丝合缝,可偏偏从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张扬的媚态。这人五官深刻又熟悉,尤其是一双勾画的极为精致的凤眼,只是眼波轻轻流转,夜一样的眼眸便在阳光下变得像黑耀石般晶莹剔透,勾魂摄魄。

    悬月第一眼见到这人的时候确实以为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却没像到这个宛如画里的美人会是一个地道的男儿身,而且就是名摄天下的出云阁阁主洛水璃,更是天朝失踪多年的皇五子明昼。

    “海上风很大哦!”见她没反应,明昼张开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不要进屋吗?”

    “不用了。”她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这里很好。还有,谢谢你。”

    “真的不进屋?”明昼轻巧地跃下地,风一样地飘到她的面前,涂了大红流寇的指尖点着她的额头说:“逞强可是会吃亏的哦!”

    悬月一抬头便瞧见一张即使被放大好几倍也瞧不出瑕疵的脸。她早已习惯了皇城里几位兄长的绝代风华,对着这样完美的脸蛋,她瞧着的也是那轻浮之后在眼底静静流淌的悲伤。

    “我也该唤你一声五哥的。”她忽然说道,看着那人猛然凝住的笑,又忽然起了身,蝶一样的飘远。

    “你有双很特殊的眼睛。”明昼坐上船舷,拉开彼此间他认为安全的距离。

    她的眼睛让他感到害怕,害怕在那双眼里见到一直强迫自己忘却的事实。

    “也许,正因为是这双眼睛让小楼楼不敢面对你的哦!”红艳的唇勾起一个哀伤的角度,他抬手捂上自己的胸口,道:“在我和重楼的心里都一段想被深深埋葬的过去,可是却怎么都埋不掉、忘不掉,即使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也忘不掉。反倒是这么困难地改变了自己,你的眼睛却轻易地让我们看到了最真实的自己,一个脆弱的、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

    他深吸了口气,看着茫茫大海的眼变得深远。

    他说:“我是亲眼看着昭后被毒死的,却也只能是看着,什么也做不了,连保护自己也做不到,只能逃出宫,把重楼一个人留下。那个重楼,什么都有的重楼,让人羡慕的重楼,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还要承受着神之血的腐蚀,每天都战战兢兢地活着,连合眼小睡都不敢,怕自己这么一睡就不会再醒来,就没有人能够照顾老七。”

    他又说:“重楼真的很苦,他已经撑了很久。所以你要给他时间,可以任性和哭泣的时间。”

    给他时间,悬月这么告诉自己,她不能为他改变过去,那就为他等待。

    入了夜的海并没有平息波浪的翻滚,船只依旧摇晃的厉害,船只依旧行得不稳,悬月也是睡得不稳。她不知道那时候明昼对自己做了什么,但她现在很想念白日那种眩晕的感觉,虽然很不舒服,却不会让她的神志不会像此刻这般清楚,清楚地感觉到有人站在榻旁深深地看着自己,清楚地嗅闻到他身上的薄荷香,清楚地在寂静中辨认出他轻弱的呼吸。

    她知道是重楼,却不敢睁开眼,怕就像明昼说的那样,她的眼会让他瞧见自己伤痕累累的心。

    她不曾这样讨厌过自己的眼睛,即使它让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资格,可它至少给了她遇见他的机会,可是现在,却也是它让她有了失去他的可能。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可能出现。她明明失去了这么多,才换得和他在一起的资格,她甚至已经交出了仅有的小小的幸福,为什么还要失去。

    悬月在睡梦中哭了。

    她的眼泪让重楼觉得已经愈合的胸口又开始一阵一阵的疼。

    悬月很少哭的,她的脆弱从来不用泪水来表示,她的泪水只有心碎了才会流下。

    重楼木着脸看着哭泣的悬月,泪水却不断从他的眼眶滑落。

    他一直在用谎言伤害着真正爱他的人,却又是无可奈何,因为更多的时候,他不能拥有幸福。

    他转过身,被拉住,却没有回头。

    “不要走,让我好好看看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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