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浮沉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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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浮沉录-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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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珵秀赔笑道,“血浓于水,可不就是督公的事儿么。”

    “你难道看不出来?”俊草轻轻摇头,“她只是嘴上服软,以后不定会闹出些什么。”

    “督公不用太过忧心,德嫔娘娘冰雪聪明,只是因为入宫不久,没什么历练,以后慢慢会好的。”

    “若是换做旁人,现在已经死了,还历练个屁!”俊草忍不住骂了句粗话,“我看她那点聪明,就是自作聪明,自作自受!”

    袁珵秀本想劝上几句,让他放宽心,想不到被他一通发作。袁珵秀赶紧换了个话题道,“还是督公了解贵妃娘娘,倘若奴婢还在钟粹宫,就算不死也要掉层皮。”

    万贵妃早已今非昔比,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加上她的皇长子,放眼整座后宫,谁也惹她不起,自己这个妹妹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敢当这出头之鸟,简直是糊涂透顶。俊草轻叹口气道,“希望这回,贵妃娘娘能看着我的面子,高抬贵手放了德嫔。”

    德嫔在昭德宫门口,整整跪了三个时辰,终于听到传召。

    看到德嫔一身素服,未施粉黛,低头跪在自己面前,万贞儿淡淡道,“德嫔,你这是何苦,既然病了就该好好养着,何苦非要面见本宫。”

    “妾身是来请罪的,妾身不懂规矩,扰了娘娘的宴会,只要娘娘肯开恩饶了妾身,妾身的身子又算得了什么,”德嫔小声回话。

    “原来是这事,亏你还放在心上,本宫都已经忘了,”万贞儿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娘娘大人有大量,妾身可不能坏了规矩,若是娘娘不点头,妾身是不会起来的,”德嫔恭恭敬敬赔着不是。

    万贞儿想到她毕竟是俊草的妹妹,不便太过苛责,笑了一下,“起来吧,都是宫里姐妹,哪有这么多规矩,若是被万岁爷瞧见了,可不定要多心疼呢。”

    “妾身谢过贵妃娘娘,”德嫔又磕了个头,被人扶着站了起来,“宫里谁不知道,贵妃娘娘才是万岁爷最心疼的人,若是娘娘不嫌弃,妾身希望日后可以有福份,侍奉娘娘左右。”

    “哦,”万贞儿秀眉微挑,话中多了一丝冷意,“你老实告诉本宫,刚才这话是谁教你的?”

    德嫔风寒尚未痊愈,又在冰凉的地上跪了三个时辰,此刻被她一吓,双腿一软,“刚才所说,字字句句都是妾身的心里话,贵妃娘娘若是不信,妾身愿意在此立誓,永远效忠娘娘,如有违背,不得善终。”

    “本宫不过是随便问问,你何必发此毒誓。再说了,你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本宫怎么舍得你来伺候,”万贞儿诽笑道。

    “能侍候娘娘,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只怕妾身福薄,没那个造化,”德嫔低声附和。

    “德嫔妹妹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以后若是有空,可以常来坐坐,你既然身子不适,那就早些回吧,”万贵妃见她一脸病容,今日这番说辞又颇为入耳,其中自然还有俊草的关系,命人将她送了回去。

    俊草收到消息,又跑了趟昭德宫,当面向万贞儿磕头谢恩,这件小事,总算被平息了下来。

    除了德嫔,俊草近来心烦的事情还不少。郑吉等人在司礼监办差的时候,好几次都碰了不大不小的软钉子。原先在牛玉那里,很多事只要自己开口就行,到了钱元这里,却要照章办事,少了一张纸都不行。俊草以为是他新官上任,正在整饬司礼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底下人照规矩办事,不可取巧。

    “印公,苏俊草真是胆小如鼠,穿了咱们的小鞋,竟然一声不吭,倒比那些大臣要明白好歹,知道谁才是宫里最说得上话的人,”云舒跪地回道。他是钱元新收的答应,为人灵敏狡黠,钱元对他颇为器重。

    “你懂什么!”钱元替他提起此事,脸色又沉了下去。

    前几日他侍候完皇帝下朝,出门正好碰到苏俊草,那些朝臣刚才还对自己一脸恭肃,看到这位督公竟然争先恐后向他问安,将自己这个堂堂掌印晾在一边。皇帝偏袒他也就罢了,想不到这些官员也敢当面给自己难堪。苏俊草不过是个秉笔,就是因为统领东厂,才让众人心存忌惮。自己费了多少心思才当上掌印,如今居然成了个虚有其表的摆设!

    “我让你找的人呢?”钱元轻轻挑眉。

    “回印公的话,人已经到了,都在外间候着呢,”云舒乖巧地答话。

    “传!”

    三名宫人鱼贯而入,她们皆在十五六岁,长得颇有姿色,白净的脸上都有一对好看的笑靥。

    钱元只问了几句话,就将人遣了出去。

    云舒以为他不满意,赶紧提议道,“印公若是觉得不合意,奴婢再去重新挑选。”

    “不用,就让她去,””钱元走到窗边,指着其中一人的背影,“找几身半旧的绿裙让她换上,尽早将人送过去。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记得一定要让她闭紧嘴。”

    “是,奴婢早就打点好了,”云舒认出女子是谁,舒了口气道,“印公放心,她可是其中最靠得住的。”

第86章 附议() 
这日,俊草接到东厂掌班程宗华的奏报,称守备吴耀祖在府内宴请手下,酒后出言不逊,咒骂皇帝无能,任由万氏把持后宫,在场多人均有附议。

    东厂每日稽查的案子,大小不下几十桩。普通案件役长有权独立处置,但这件案子乃是诋毁皇帝的重罪,事关重大。俊草听后立刻吩咐程宗华严加拷问主犯吴耀祖,并命人取来涉案人犯的籍册,做近一步详查。

    “回禀督公,属下已经查明,当日赴宴共有十二人,均已缉拿归案,分别关押,”程宗华将籍册工工整整放在了俊草的案头,“主犯吴耀祖已经认罪,但他否认现场有人附议。”

    俊草随意翻着案上的籍册,“咱们的人是如何查到的?”

    “是厂役亲耳听闻,当时他们就在厅外,可惜无法确认是哪几人附议,”程宗华低头回道。

    俊草心里暗暗吃惊,东厂的番役真是无孔不入,守备吴耀祖在自家府里喝酒,竟然也会被人偷听,他脸色一冷,“那就接着审,审到他招供为止。”

    “属下无能,”程宗华磕了个头道,“吴耀祖确有几分硬气,他人已昏厥,但就是不肯开口。”

    “别让他死了,”俊草蹙眉道,“其他几人审了没有?”

    “督公放心,属下自有分寸,其他几人还没开审,想等督公的指示再做处置,”程宗华规规矩矩答道。

    俊草正要点头,忽然扫到籍册上的三个字,心里一震。

    柯…沐…阳!!!

    程宗华等了半响,不见俊草发话,正要出声询问,听他轻描淡写道,“都是些当兵的,骨头自然硬些,这么个审法,估计打死了也问不出来,”他择出一卷籍册,吩咐道,“你将此人提来,我要亲自审问。”

    程宗华捧过籍册看了,发现是其中官阶最低之人,把总吴忠生,“是,属下这就去提人。”

    “且慢,”俊草突然道,“此人我要带回去审,你将人押去我金水河边的沐所。”

    程宗华迟疑片刻,躬身答道,“督公,此人武功平平,可上过沙场杀过人,属下担心他离开诏狱,恐怕会难以掌控。”

    “程掌班,你是怕他对我不利,还是担心我坏了东厂的规矩?”俊草冷哼一声。

    “属下不敢,”程宗华连忙跪地磕头,“督公就是东厂的规矩,倘若督公没有别的吩咐,属下立刻就去安排。”

    俊草睨了他一眼,“去吧。”

    程宗华将籍册恭恭敬敬放回案桌,小步退了出去。

    眼前的籍册清楚写着:吴忠生,生于正统元年二月十六,初为都察院巡按柯沐阳家奴。景泰元年七月,柯沐阳获罪,被守备吴耀祖收入府中,赐姓吴。随他征战各处,因精明强干,被吴耀祖除去奴籍,提为把总,官正七品。

    俊草清楚记得,当时柯府之内年纪十四五岁的仆役,统共只有四五人。除去阿生和小五,其余几人他并不熟识,这人究竟是谁呢?

    程宗华押着吴忠生到了俊草的沐所,才发现其中两间偏房已被改成牢狱,选用厚质石材铸造,不但牢固而且隔音,牢内所有刑讯用具一应俱全,门口还有擅武的内官把守。看来他这马屁是拍到了马脚上,怪不得督公会疑心他多管闲事,姓吴的有苦头吃了。

    俊草一下差,便带着袁珵秀赶了过来,答应掌班李康盛没想到他这时候来,匆匆在门口迎接。

    俊草瞥了他一眼,问道,“那人怎样了?”

    “刚过午时,程掌班就已将人送来,如今正在牢里关着,督公是现在审么?”李康盛快步跟在他后面,见他坐定,亲自奉了热茶,低头侍立一旁。

    俊草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这是你该问的么?”

    李康盛心里一激灵,照着自己的脸狠狠抽了几下,磕头道,“奴婢该死。”

    “管好你的手下,”俊草蹙眉斥道,“若是我在外边听到半句不该听到的,所有人都要死,包括你!”

    “是,奴婢遵命,”李康盛见天色黑尽,赔着笑脸问道,“督公还没用饭,不如奴婢去准备些吃食?”

    饭菜上桌,俊草吃了几口便放下银箸,袁珵秀知他吃饭一向如此,停了手里的碗箸,准备上前侍候,却听他问道,“李康盛,那人吃过没有?”

    李康盛呆了一会才明白他指的那人是谁,摇头道,“回督公的话,还没有。”

    “尽快准备一份,再取件斗篷过来。”

    牢室狭小而昏暗,烛火随着微风悠悠晃动,知道俊草要来审讯,案犯已被两名内侍按倒在地。

    “罪臣吴忠生见过大人,”他的嗓音是成年男子的音色,手脚都戴着厚重的镣铐,好似连说话都十分吃力。

    “抬起头来,”俊草倚在铺着软裘的圈椅上,缓缓叱令。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皮肤略黑,骨骼粗壮,与记忆中少年模样的阿生和小五根本搭不上边。俊草突然有些失望,他轻叹了口气,转到正题,“吴耀祖口出悖逆之言,你是否有过附议?”

    “罪臣没有,”吴忠生只瞧了一眼被斗篷遮严的俊草,便垂下了头。尽管不清楚对方身份,但听他说话,应该是名内官,而且年纪不大。自己一路上都被蒙了脸,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不过看到满室的刑具,此地应该也同诏狱无异,说不定比诏狱还要可怕。

    “很好,其他人呢?”俊草眯了眯眼睛。

    “也…没…有,”吴忠生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问,回话后便咬紧牙关,以为接下来,必是让人闻声丧胆的酷厉刑罚,想不到对方并未下令,只是接着发问,“吴耀祖为何会收你入府?”

    吴忠生觉得他这般问话,似乎对自己有些了解,小心答道,“当时府里需要几名男役,吴家的管事就将罪臣领回去了。“

    “吴耀祖不但替你脱籍,还提你当了把总,看来他对你颇为器重?”俊草眉梢轻挑,打量着他的神色。

    吴忠生听他问来问去都是在打听吴耀祖,必定没安好心,只是嗯了一声,没再开口应答。

    “督公问话,也由得你如此轻慢,”一名内侍突然抬脚将吴忠生踹倒在地,“是或者不是,张开你的嘴,好好回话!”

    督公?!竟然是东厂督公?!吴忠生一分神,肩膀着地,重重磕在了地上。自己官阶低微,竟然劳动了东厂督公,他背后倏地冒起一阵冷汗,强撑着身子答道,“回督公的话,吴大人重情重义,待罪臣恩重如山。”

    俊草眉头一紧,继续问道,“吴忠生这名字由吴耀祖所赐,你之前叫什么?”

    “罪臣没有正经名字,”吴忠生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别人都喊罪臣阿生。”

第87章 哥哥() 
俊草的身子轻轻发颤,虽然这一切被宽大的斗篷遮掩得十分好,可是他已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沉默半响,他低头走了出去,“李康盛!将吴忠生挪去东面的客房。”

    李康盛吃了一惊,随即点头道,“是,奴婢领命。”

    “将他的镣铐也去了,”俊草瞥见袁珵秀手里的提盒,示意他交给李康盛一并送去。

    “还有,”俊草顿了一顿,冷脸吩咐,“我在问话的时候,不需要别人自作主张、随意插嘴,将那人重责五十,以儆效尤!”

    李康盛不知道是谁这般倒霉,碍了他的眼,赶紧应承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阿生看着眼前这间富丽堂皇的屋子,比将他关入诏狱还要吃惊,他吃着李康盛派人送来的好酒好菜,心怀忐忑地住了两日。正在无所措手之际,突然发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名身着正红色曳撒的年轻内官疾步而入。只见他头戴玉冠,五官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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