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难当家- 第43部分

　　　　新宅子地方大，家具齐备，庄子里没有精致好看的园子，但是有个小池塘，也别有一番农家情趣。隔日几家的小轿陆续到了，周朦胧就在二进的长厅待客。这长厅当时本是照着一般人家主母理事的地方布置的，只是在周朦胧这儿就明显无了用武之地。

　　　　周朦胧起居的院子，不是贴身用旧的仆婢是不得擅自进去的，而莲房从西院调教了送来的人，都指派给几个二等丫头和厉害婆子一边教做事一边严厉管着。这宅子虽新，也宽敞，里外需要主母做主的事儿却是极少的。周朦胧其实还暗自沾沾自喜，看看，懒主子也有懒主子的好处，底下人自然就精明强干了。若是什么事都要主子吩咐指派提醒，她倒真要天天揉额头了。

　　　　许夫人和刘夫人是前后脚一起到的。刘夫人是典型的南方人，加上刘知府又是个文官，刘夫人文雅的很，眯眯笑，说话轻柔，一进来刚落座，就夸赞这宅子清静有雅趣，“端的是返璞归真，大奶奶年纪虽小，真真看不出心性如此朴实平和。”

　　　　听人讨好说好话周朦胧听的多了，但是这样随心听着舒服的，还是少见。周朦胧顺手就指指青黛刚刚端进来的粉彩蕊蝶茶壶，“夫人不嫌弃朦胧这儿乡野土气就好，哪能担得起夫人厚赞的。这是南边儿的春蕊龙井，只是不是新茶的好季节，请夫人勉强尝尝解渴。”

　　　　刘夫人一听是春蕊龙井，就想起接到帖子时刘知府细细吩咐她的话，“切莫以这位戚府新奶奶年纪小，又曾在外做生意就轻视了去。”果然，这春蕊龙井，在家乡也是上好的茶了，自从她随着刘知府到了沥州，就再没喝过，刘夫人端起一嗅，那淡淡清香就带着一股家乡的味道铺面而来。

　　　　“大奶奶这茶香气清柔，茶汤如碧。我在家中时，还真是极爱此茶”刘夫人由衷赞叹，待一口茶汤入了口，才觉得自己竟然没有眼前这十几岁的女子淡定了。作为知府夫人，刘夫人鲜少出来应酬的，得她几句夸赞讨好可是稀奇事儿，这戚大奶奶淡定如常。而她，竟然为了一口春蕊龙井，就一时失了平常心了。

　　　　“难得这茶和夫人有缘，倒是我这不懂茶的，喝什么都喝不出不同来。”周朦胧依旧是淡淡的笑，既不谄媚，也不奉承，“我记得还有二两的，唉，若是再在那里放着，马上都要放出霉味儿来了。一会儿让丫头包了，夫人莫嫌弃，带回去尝尝。”

第91章　来客1（）　
刘夫人刚刚还在平定心绪，听得要送她二两，一下子难以置信的打量着周朦胧，这话说的漂亮合心，只是她这官家夫人，却是向来对别人示好比较警惕的，男人做官，女人受贿，结果闹出事来官倒家散的事儿常常是有的。可是刘夫人就是看不出周朦胧有什么刻意的地方，又想到刘知府对戚大人的结交之心，刘夫人就顺着说道，“既然是大奶奶美意，我就占个便宜得了。”

　　　　来往来往，自然是要有来还要有往。

　　　　许夫人还是那副体贴亲和的味道，比之刘夫人，少了许多官家夫人的范儿，但是人活络，正好和几个来的百户家的媳妇儿说说笑笑，给周朦胧这个初次请客的女主人无形之中帮了许多忙。

　　　　来了三个百户家的媳妇儿，有两个跟许夫人年纪差不多，上下挪个五岁，一个稍微年轻点儿但是三十也不到。即便牛百户家的太太跟周朦胧稍微熟一点，那也是知道戚大人在卫所那是极为严苛的，都不敢随便开口说话。

　　　　正好许夫人在中间调和一下，周朦胧就省却了许多拉拢客套，而许夫人又好似没察觉刘夫人那放不下的文官夫人架子，时不时的奉承请教一两句，刘夫人这边也不至于太冷落。

　　　　到走的时候，不仅刘夫人带走了二两春蕊龙井，紫苏也笑眯眯的往许夫人马车上送了一包她家乡口味的糕点，几个百户太太也各自拿了几匹好衣料。

　　　　接人待客，自然是周朦胧的长项了。这些礼物，说起来倒是三位百户的比较值钱一点儿，但是二位夫人得的东西，却是比那些衣料更觉得心里熨帖。

　　　　百户家的却是都暗暗欢喜的不得了，这戚大奶奶虽然年轻，但是举手投足的体态气度，都让她们三十上下的人汗颜。可是一直又不偏不倚礼遇有加，走时还送了这么贵重的料子，唉，这大户人家的主母，真真是有气量。

　　　　周朦胧看着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伸个懒腰拉了张高背椅坐着看着。她一眼就瞧的清楚，两三个手生的丫头身边都有老练的提点着，倒真是配合的极好。

　　　　“大奶奶可是累了？不如回房去歇歇？”青黛轻手轻脚走过来。

　　　　“嗯？不累，我就坐会儿。”她倒是真不累，就招呼几个妇女，还能比去外面跟人谈斤论两的累么？况且来的个个都是好打发的。她就是忽然觉得，这做个内院主母，也挺好的。这内院的事儿，她应付起来太容易了，但是又觉得做这个戚廷岳背后的女人，很新鲜，很甜蜜。

　　　　青黛迟疑了一下，“这边有人照管着呢，您还是回房去吧。爷回来了。”

　　　　“啊？这会儿就回来了？”周朦胧这下坐直了，迟疑片刻就往里面走去。来的都是女客，戚廷岳在家还不方便，她还以为戚廷岳要迟点回来呢，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好像是有事，回来有半个时辰了。”路上青黛小声说道。

　　　　周朦胧敛敛心绪。莫非是有什么事，不然怎么会早早回来，回来知道她不在屋里，也不去书房。成亲这些日子，卫所那边戚廷岳可是松散了太多了。

　　　　她进门的时候，戚廷岳坐在竹编躺椅上闭着眼睛，双手枕在脑后。

　　　　“怎么回来了？可是卫所有什么事不顺心？”周朦胧走到他身边，伸手就想去抚平他闭着眼还皱在一起的眉头。

　　　　“嗯。”戚廷岳淡淡叹了口气。睁开眼，也像是发呆。

　　　　“今儿我招待人，还图你犒劳犒劳我呢，怎的好似没人给你饭吃一样。”周朦胧调皮的撅撅嘴，她想戚廷岳说，但是又不想作那骄横样子。

　　　　“明天我也有客人来。”戚廷岳没头没脑的说道。

　　　　“嗯？你的客人？谁啊？”周朦胧瞪大眼睛，很是好奇。戚廷岳的客人，又是明天才到，那自然不是沥州人了。“朋友？还是亲戚？”她下意识的觉得是亲戚。有朋自远方来，戚廷岳该高兴才是。若是亲戚，就容易想了，怕是不太融洽，才让他大白天跑回来发呆。

　　　　“朋友。”戚廷岳闷闷的吐出两个字，顿顿又说道，“很好的朋友。”

　　　　这下周朦胧不懂了。“什么朋友啊？”戚廷岳的朋友，她真是不知道。明明她觉得他们俩很亲密，从认识开始，就很亲密，哪怕隔了五年，再在一起，相处起来跟小时候不一样，那也是一种很无间的亲密。

　　　　可是，突然之间，她才发现，原来他们之间，有很多对方陌生的东西。

　　　　“过了午饭收到的信，说是明天到，会到的晚点儿。”戚廷岳脸上一点没有朋友相逢的喜悦，那种没有掩饰的淡淡愁色，一点都不像个在外多年的人。

　　　　“我们是从小的玩伴儿，姓游，都叫他游秀才，本名游荣，我们倒是很少叫。他也没秀才的功名在身，不过是从小爱装个风雅。”说到这儿，戚廷岳大概是想到游秀才的性子，嘴角才有了淡淡的笑。

　　　　周朦胧搬了个锦墩在躺椅边坐下，靠着躺椅的扶手静静听着戚廷岳说话。“这位，家世想必不差吧？”她平时没放在心上，可是一直记得，戚廷岳说过她公公是个侯爷，戚廷岳说，南山侯府现在算是没落了。但是一个在尚京没落的侯府，那也还是侯府，时代相传的爵位在那儿呢，人脉，底蕴，这些都不会一下子就打水漂的。那么侯府子孙从小的玩伴儿，家世必然不会是太普通的了。

　　　　“嗯。”戚廷岳点点头。“游家在尚京，可比我们侯府气派多了。他是当今禄王府世子。”

　　　　“禄王府世子？”周朦胧禁不住吞吞口水。她对这些世家大族不甚关注，但是禄王府还是听过名头的，确实比南山侯府名头要响亮的多。禄王府可是接连几代都左右着内务府的事务，说起来，就相当于在皇宫的买办上插了一手，这手指缝儿随便漏点儿，几代下来就金山银山了。嗯嗯，还是低估了戚廷岳的身家啊。

第92章　来客2（）　
“你知道？”戚廷岳歪头看了一下周朦胧的神情，笑道，“对，你该知道的，禄王府有钱的很。那死秀才从小就娇生惯养，比女人还矫情。”

　　　　周朦胧看着戚廷岳形容游秀才刻薄的言辞，也咧开了嘴笑。也只有发小的交情，在说起来的时候才会这么百无禁忌的。片刻，她又沉默了。“那那这游秀才怎么来沥州来了？想你了不成？”

　　　　娇生惯养，矫情。这样的人就算出来看看花花世界，应该也不会往沥州跑的。况且这都十一月了，十一月的沥州，可是冷的很，这一路哪里还能让人舒服的。

　　　　“唉。”戚廷岳伸手揉揉额头。“我们还有个兄弟，上回我就是托他和游秀才帮忙寻点首饰料子和工匠师傅的。游秀才是出来帮小侯爷寻医的，寻到北边儿来了，想着我在这儿，就顺道过来看看。我们叫他小侯爷，这不是外号，他从小就是侯爷。”

　　　　“从小就是侯爷？”小侯爷，周朦胧心里一阵怪异，当今是有这么一户小侯爷的，坊间百姓知道的也多。“不会是康安侯吧？”

　　　　“咦？你猜到了。”戚廷岳挑眉，算是承认。“也对，知道他的人就多了。”

　　　　“小侯爷病了？”周朦胧这回问的是真关切。坊间百姓都是知道的，当今圣上的姐姐，福雅大公主，当年把女儿寿安郡主嫁给了一名出色的武将，姓陈名勋。一般尚了主的驸马，都只在朝廷挂个闲职，等于是皇家花钱养个废人。但是陈勋婚后，圣上下旨允许他领了最后一场战争，再回尚京卸职的。

　　　　不巧的是，这场战争中陈勋就丢了命。而此时寿安郡主肚子里有了遗腹子。圣上对姐姐和外甥女都是愧疚极了，就追封了陈勋为康安侯，自然，这爵位一颁发下来，就是落到寿安郡主的肚子上的。这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朝中民间，都甚是轰动。都在关注猜测寿安郡主会生男还是生女。

　　　　若是生男，那生下来就是小侯爷。若是生女，这康安侯，不过就是个名头罢了。皇家的女儿，还不都是要嫁到别人家的，顶多长大了封个县主什么的。

　　　　所以小侯爷出生后，自然是备受宠爱的，不过不幸的是，大概是寿安郡主婚后遭逢大变，生产时身体羸弱，小侯爷不过四五岁，寿安郡主就撑不下去了，病亡。

　　　　周朦胧在心里叹气。真真是富贵在天。小侯爷当真是泼天的富贵了，外祖母是福雅大公主，母亲是寿安郡主，父亲死了还能追封个康安侯，可是一个个却都薄命的很。若是现在小侯爷有个什么差池，那当年寿安郡主生男还是生女，也就没得那么些猜头了。

　　　　戚廷岳的眉头皱成一道山川，“准确说是受伤。小侯爷去年出去玩，去南边儿湘云一带，路上腿受伤了，很寻常，大概就是戳破了皮肉，都没伤到筋骨。他从小倒不是养尊处优，一直在军中长大，皮糙肉厚的很，没当回事，哪知道从湘云回尚京，腿上的伤还没好，还越来越严重。我这么些年都没回尚京，还是秀才信里说，我才知道。”

　　　　戚廷岳自责的闭上眼。

　　　　“尚京太医都没法子么？戳破皮肉，怎会如此难好？”

　　　　“太医也没法子。”戚廷岳摇摇头叹气，“而且太医也说不出什么原因来，当时他受伤时也有太医随行的，还是太医处理的伤口。很有可能是在湘云那段时间，起了什么变化而他们却不知道。”

　　　　“湘云？”周朦胧脸色也难看起来，湘云很美，四季如春，山川秀丽，同样出名的还有湘云的毒虫和瘴气，样样都是不知不觉致命的。

　　　　戚廷岳知道周朦胧想到了什么，“也找了不少湘云当地的土医去看，却说不是毒虫和瘴气所致，现在查不到什么原因。不过，当时米粒大的伤口，却是已经溃烂的有小孩拳头大了，看过的大夫都没法子止住溃烂，若是这样若是这样，怕是腿都保不住”

　　　　周朦胧脸上一片苍白。怪不得娇生惯养比女人还矫情的游秀才都跑到沥州这边来寻医了。保不住腿，恐怕都是最好的下场了。康安侯，康安侯，被圣上寄予健康平安的人，竟然最难得的就是健康平安。

　　　　周朦胧不知道说什么好，轻轻把头靠在戚廷岳的手臂上。在她心里，他是那么伟岸英武，将她从周家的泥沼里拖拽了出来，原本了无生趣的生命，又重新有了美好的期望。哪怕是那最晦涩疲惫的五年里，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