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课教什么，直到这第一课结束，整洁的书房条桌被小欢颜趴在上面画得乱七八糟，小脸和袖口都是墨迹点点，戚义安还在乐呵呵的傻笑。
周朦胧都可以想象，稍后写信告诉戚廷屿时，他肯定要讥讽的翘翘嘴角，并且非要不冷不热的嘲讽一句，“就他能教出什么啊！”
这父子俩总是那样别别扭扭的。只是戚廷屿的别别扭扭，在周朦胧看来也是一种妥协和默许罢了。当然了，想他热烈的赞同，那是门都没有的事。
琴棋，周朦胧就没什么意见了。同样的她不太想现在就把小欢颜给束缚得太紧。
严氏的意思也差不多，“那就看到时候福雅殿下指的人能不能顺便教教这两样吧。”一般能做教养嬷嬷的，即便不会琴，棋应该是会的。陪着贵人的时候，下棋是最多的消遣了。
“早该叫你们回来的，这两个孩子在身边，什么都得你操心，还是不如在家里你能轻省点儿。”严氏看到开颜被吴氏抱了出来，招手叫她抱到自己身边来。
周朦胧微微一笑，沥州本是她的娘家，严氏却有口无心的觉得这里才是她最轻松的家了。
虽然事事都有吴氏，有赵妈妈，有包妈妈，有款冬她们照管着两个孩子，但是毕竟主仆有别，就算她不用天天跟寻常妇人一样跟在孩子后面跑，吃喝拉撒一把抓，但是也每天要拿这个主意要留意那个事情的。
两个孩子，不说别的，就是吃，就比大人吃还麻烦，虽然那一张小嘴根本吃不进去多少。吃的东西又要好克化，又不能经常重样儿，还要合时令，还得根据孩子每天的身体情况，各种调整。
周朦胧本来没觉得，被严氏这么一说，心里竟然真生出一点儿疲惫的感觉来。她摇摇头，“但凡做母亲的，都该是这样吧，操不完的心。不过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个儿，也就都值得了。”
严氏抱了一会儿，就把小欢颜放在罗汉床靠里边坐着，拿了案几上几样玩具放在他两个小青蛙腿中间，让他自己抓着玩抓着啃去，“对了，有这个小东西了，我看兰姐儿一下子就长大了许多一样，挺像个姐姐样子的。”
小欢颜虽然不满五岁，但是平时里，小开颜一哭一闹，她一定是赶紧扑过来哄，虽然她也只是个孩子，她不见得就能有效的哄好，但是对弟弟的关心和爱护程度都让大人们看着眼里了。
每次小开颜睡了的话，小欢颜就知道不大声吵闹，一旦听到弟弟睡醒了，立马就跑过去自己脱了鞋子，噌噌爬到小欢颜身边躺着，跟他说话逗他玩儿。
小欢颜现在就像严氏说的那样，有个姐姐样子了。不过周朦胧听着这话心里微微有些心酸，“多个孩子，就算服侍的人再多，她也知道她不是那最小的一个了，能不长大么。”
第693章 玉脂粉（）
现在小欢颜已经能很好的接受她有个弟弟，有个比她更需要照顾的弟弟的现实了，周朦胧就把开颜刚生出来没多久，小欢颜委屈的说他们不爱她的话，说给严氏听。
严氏听着自是心疼不已，眼角都有泪花闪烁，“你看看，你看看，可别欺负孩子小，心里透亮着呢，真是委屈了我的小心肝了那她后来还说不说了？”
“说啊。”周朦胧耸耸肩，“后来每次要跟她讲道理不妥协的时候，看她那神色我就知道她心里大概又是这样想了，不等她说我就先说她，娘亲爱你，所以必须跟你讲道理。”
严氏瞠目结舌，“就这样说？”她都能想象得到周朦胧会怎样义正言辞的说这些话，爱也能这样说出口？
“对，就这样。”周朦胧还是耸耸肩，“也许她小，很多道理即便我们告诉她她也不明白，但是该告诉她的就必须告诉她，听的多了，以后自是会明白。就跟我告诉她我爱她一样，现在委屈，大了明事理就知道我是真爱她。”
“好吧。”严氏讪讪的抹了下嘴角。
一边的小茴捂着嘴笑，像是想起来什么事，被严氏看到了，“你这丫头想说什么？说给我们听听来。”
小茴见严氏心情好，周朦胧也默许了，就大着胆子上前一步道，“奴婢是想起小姐有一次喝药的事情来，觉得挺有趣的，就斗胆说给太夫人您听听”
一说喝药的事情，周朦胧也是想起来了，不禁也呵呵笑出声来了，也就不打断小茴绘声绘色的讲解了。
那一次是小欢颜有些着凉，阿荣给小欢颜配的药，熬出来太苦了。平时吃药小欢颜还是很配合的，这一次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病了不舒服小女孩就娇气些还是怎么的，小欢颜就是不喝。
任凭赵妈妈怎么哄怎么劝，小欢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是不喝，还打碎了两只药碗。周朦胧听了，就亲自端着药丸去小欢颜房里了。
小欢颜一看周朦胧这架势，知道她娘亲是向来说一不二的，看到周朦胧就抱着她的腿哭，一边哭还一边撒娇，“娘亲，兰姐儿爱你，兰姐儿不要喝药兰姐儿最爱最爱娘亲，娘亲不要让兰姐儿喝药了求求您了”
严氏听到这儿泪花又来了，“我的小心肝啊，真是可怜”
谁知道周朦胧却是面色不变，一点同情心软的意思都没有。小茴她们当时在旁边看着，生怕周朦胧上去要打小欢颜的屁股，谁知道周朦胧弯下腰，瞪着眼，端着药碗对着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兰姐儿，大义凛然铿锵有力的说道，“娘亲也爱你！喝！”
严氏听了不知道是笑好还是抹眼泪好，指着周朦胧的鼻尖想骂又骂不出口，“你这做娘亲的”
片刻之后，严氏平静了下来，又是无奈又是感慨，“唉，你是对的，孩子没个管头，没个王法，那总是不行的。”
虽然老话总是说隔辈疼，严氏的孙辈，她哪一个没疼过。只是想想段氏是怎样教养儿女的，严氏的心就比别的老人的心要硬三分了。
严氏把给小欢颜请师的基调定了下来，周朦胧回了玉扁胡同，就开始给大公主府写拜帖了。开始写帖子，那就不只是写一张了。
若是说回来了先侍奉祖母，谁家也不去走动也说得过去，但是若是去了大公主府，偏偏避开禄王府，那就说不过去了。
也不是仇人，不可能回了尚京就再不见面。周朦胧这样在心里说着，让陆英把两张帖子送了出去。
先去的自然是大公主府。福雅殿下是长辈，请师也是重要的正经事。
沥州带回的特产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装了一车做做样子，周朦胧都知道怕是收礼的女官都不会看得上的，更不会到福雅殿下的眼前。不过她另外准备了两袋子小米，跟给严氏的一样。
在陆英跟女官那边上礼单的时候，她跟亲自到门前来迎她的金嬷嬷特别提了下这两袋子小米。“不过是山里老农种的，不值得什么钱，就是老年人吃些对肠胃是极好的，托了些人，只收了这四袋子，给我家祖母和殿下平分”
一边是亲祖母，一边是福雅，能平分，金嬷嬷就明白，这两袋子小米算是稀罕东西了。笑眯眯说了不少客气话，如此就是承了情。往往荣华富贵看得多了，能入得眼的东西就越发少了，就更看重别人花的心思和敬意了。
“殿下正在见客，二皇子妃说是从宫里出来，岚妃让她带些内务府新制的玉脂粉来”金嬷嬷领了周朦胧没往大殿去，而是往大殿前侧的抱厦领去，言下之意是现在不太方便。
“二皇子妃”周朦胧神色微凛，她斜眼瞧过去，金嬷嬷说的随意，并没有什么要瞒着的意思，大着胆子笑问道，“得宫里贵人请了二皇子妃送来，那这玉脂粉肯定稀罕的很了。”
内务府造的，再稀罕也只是针对进皇宫无门的人来说，如福雅殿下这等身份，未必就真稀罕这玉脂粉了。周朦胧也不傻，不管是岚妃还是二皇子妃，送的都不是玉脂粉，而是跟福雅殿下的亲近和笼络之心了。
毕竟二皇子殿下之心，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金嬷嬷点头示意宫女上茶，伸手请周朦胧落座，神色平淡，“内务府年年都要做几样新鲜玩意儿给贵人们图个乐子，不过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也不是人人都喜欢尝试新品的。说句不敬的话，殿下也不是那爱俏的年纪，奴婢看多少赏给琳癸乡君把玩去了。”
“呵呵，那是那是，乡君把玩正是合适的很。殿下的话，朦胧不敢打趣，乡君倒正是爱俏的时候。殿下肯定会差小侯爷跑腿儿送去的吧？”既然已经窥得福雅的一丝态度，周朦胧也不再缠着打听了，话头一转，就打趣起琳癸乡君陈英来。
第694章 说和（）
陈英和朱子瑜已经成了亲，在周朦胧还在沥州的时候。以前朱子瑜一个人，在康安侯府落脚的时候少，在大公主府住的日子倒是多。现在虽然只是两个人，可也算是成家了，两人自然是住在康安侯府的。
按金嬷嬷说，朱子瑜和陈英经常来陪福雅殿下，只是经常被福雅殿下赶回去，福雅说让他们小两口多待待，省得有她在管着，年轻人倒不自在了。
周朦胧听了心里偷笑。什么自在不自在的，朱子瑜都在大公主府长大的，他哪里会不自在，就是陈英，孝敬长辈也是该做的，就是不自在她怕是连心里腹诽都是不敢的。想想以前柳双在的时候，福雅可巴不得一举一动都在她眼里，生怕两人越雷池一步的。
“乡君虽然出身平常，也是个很孝顺的人，大奶奶这回来了，以后多跟乡君走动走动，殿下难得这么喜欢你们两个。”金嬷嬷由衷的说道，她也想到了柳双，只是对于这样的记忆，还是不提为好。
“那是自然，一定会的。”周朦胧浅浅一笑，她对琳癸乡君很有好感。
又说了几句话，外面就有小宫女进来禀报，说二皇子妃走了。金嬷嬷也没有立即站起来出去，而是请周朦胧再用一块点心，“殿下上了春秋，待客坐一会儿总要去更衣的，咱们不急着过去。”
更衣是委婉的说法，是说福雅要去如厕。老年人都是如此，周朦胧也见怪不怪，小口小口吃了块栗子糕，擦手漱口了才起身随金嬷嬷出去。
两人从抱厦出来，刚踏进大殿门，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金嬷嬷和周朦胧都有些奇怪的转身，对面走过来一个华衣瓜子脸女子，后面跟着一众宫装婢女。
周朦胧犹自疑惑，却谨记着第一时间收了视线，只余那身瑰丽的烟罗紫暮虹绫衣裙和略带凌厉的精致五官在脑海里。她微垂着下巴，见金嬷嬷矮身福礼，她心下知道自己猜对了。
金嬷嬷只半蹲下去，还未开口称呼，已经被伸过来的一只莹润白皙的手臂给扶住了，“嬷嬷这般客气做什么，我走的急了，才想起来母妃说请殿下有空去岚尚宫品茶的，正说回头来麻烦嬷嬷帮忙告诉殿下一声的呢。”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奴婢份内的事罢了。”金嬷嬷笑眯眯的应了，虽然不如对方亲昵，但是也不生分。
“这位是”周朦胧才察觉到身上一道视线在打量着她，耳边已经听到那清脆的声音了。
“这位是南山侯府老太君的大孙媳妇，戚家大奶奶。”金嬷嬷缓声应道，又侧身给周朦胧引荐，“戚大奶奶，这位是二皇子妃。”
周朦胧连忙蹲身福礼，“妾身周氏，见过二皇子妃。”她这见礼，可没金嬷嬷的待遇好了，自然是没有那及时伸过来的玉臂免她的礼了。
“免礼。原来是戚大奶奶啊”二皇子妃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这声原来你，拖出的尾音却是意味深长的很。“听闻南山侯府前几年娶的新妇颇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比马家要高明多少？”
周朦胧心里警铃大作，她站起身来，微微笑着道，“多谢二皇子妃谬赞，妾身却是不懂什么医术的，更称不上妙手回春了。”
“呵呵，是么”二皇子妃凌厉的眉眼收了笑色，露出几分寒气来，似是而非的应了几个略带不屑的字，就转身跟金嬷嬷告辞了，“那我走了，嬷嬷可记得提醒殿下有空去岚尚宫喝茶哦。”
“一定一定。”金嬷嬷躬身相送，周朦胧微笑不语，礼数周全。
待身前浩浩汤汤一群人走了个干净，金嬷嬷赶紧扶了扶周朦胧，“大奶奶站了好一会儿了，咱们还是进殿去坐坐吧。”
“无妨，不累。不过是头一回见到二皇子妃，咱们进去吧，怕是要耽误殿下的时间了。”周朦胧反手托了金嬷嬷一下，这点儿敲打，可还吓不到她。
殿外发生的事情，当然是瞒不过福雅殿下的。只是在周朦胧进去之前，那一丝薄怒已然收敛干净。
进了殿，周朦胧要行礼，福雅就挥手说不拘这些，但是周朦胧还是盈盈拜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