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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不带着几位妹妹下去玩玩，好吃好喝的可别藏着，好好招待招待。”柳双大着胆子对屋里为首的宫女吩咐道，平日里虽然几个宫女也颇为恭敬，但是她向来很少麻烦她们，尽量不给服侍的人找事，今儿来客人了，就少不得要吩咐几句了。
站在屋里的几个宫女也是聪明人，一听知道是两个主子要说说话，得了柳双点头，都笑着福礼带陆英她们出去了。
有事要避讳人的话，要委婉点把旁人支出去，或者是自己寻个适当的借口到方便的地方避开，柳双心里想起静女官说过的话，那么戚大奶奶如此就是把服侍的人都支出去了，这些话柳双也不是不会说，只是卡在喉间一时没法说得如戚大奶奶这样随意自然罢了。
“你在这里住着可还习惯？她们服侍你尽心不尽心的？”果然，人都下去了，周朦胧就轻声问道。
这比之刚刚的委婉，就直白多了，柳双一愣，随即感激的笑笑，“她们都挺尽心的，不过是我还不太习惯事事由人服侍，往常都自己做惯了。住也还习惯，吃得饱睡得暖，有什么不习惯的呢。”
吃得饱住的暖周朦胧愕然，倒是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柳双，把柳双看得有些手足无措，勉强才忍住不乱动不低头去看可是衣裙穿的不妥了。“大奶奶莫不是笑柳双粗鄙了”
周朦胧摇摇头，“那怎么会。不过话也不是你说的那样简单，一样是吃和穿，饱不饱，暖不暖，都不如心里舒坦。吃得舒坦，穿得舒坦，日子是人一天天过的，得天天都能过舒坦些才好啊。特别是咱们女人家，别看谁也不愁这吃和穿，但是这一辈子在这内宅里过日子，天天让自己心里舒坦要不是那容易事的。”
若不是周朦胧说得轻描淡写的，柳双怕是一下子就要激动得去抓着她的手了。她就说她怎么天天觉得日子难熬，原来正是缺了戚大奶奶说的这两个字是，舒坦。她正是吃也不觉得舒坦，穿要不觉得舒坦，天天走路，站立，坐卧，哪怕是伸手拿一下茶杯，忍不住打个喷嚏，都有静女官告诉她，淑女应该是怎样去拿，应该怎样打喷嚏。这些她与生俱来的习惯，在静女官温柔富有耐心的眼里，全然都是错的，样样都是要改正的。
那激动和共鸣在柳双心里打了个转儿，马上就被理智给压了下去。静女官教导过，不可见人就说自己的苦处，不可张口就宣扬自己的得意，如此才能七情六欲不上脸。她叹了口气，尽量让声音轻柔自然些问道，“那大奶奶说，如何才能样样都舒坦呢？”
笑意在周朦胧脸上舒展开来，“柳姑娘这不是说傻话了么。怎样舒坦，那自然是问你自己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就跟穿衣吃饭一个道理，我觉得好看的款式，到了身上不一定能穿得也好看，这衣裳挑身段儿。我觉得好吃的菜肴，你不一定下得了口，说不定你吃不了辣或者是怕酸不喜咸。你说是也不是？不过，能和自己心心相悦的人朝夕相处，柳姑娘当是顺心如意的，又有什么不舒坦的。”
本还想再问问戚大奶奶你是不是每天都觉得过得很舒坦，柳双这话在嘴里一回转就觉得出口可能太冒昧了，再加上周朦胧最后那一句，柳双的话就不想说出来了。能和瑜郎朝夕相处，虽然现在并不是能朝夕相处，但是为了以后能，为了以后她能顺心如意，现在熬着的这些，会是值得的吧。
身段儿柳双咬咬唇，实在是架不住心里的好奇心的膨胀，问道，“大奶奶可知道侯家五小姐？”问了又觉得后悔不已，若不是瑜郎交待，戚大奶奶怕是不会对自己这样看重，自己在这大公主府哪怕一天接一天的熬也不会有人来看望一回的，戚大奶奶说不定和那侯家五小姐比跟她还要熟识呢，那岂不是看她的笑话了。
可是不问，她心里又跟猫爪在挠一样，只要一有空，那日那小丫头说的话就在她耳边一遍遍回放。
身段儿真是漂亮往那儿一站，一看就是定国公府的小姐要做派有做派，要气质有气质
“你说侯舒岫？”周朦胧愕然，她真是小看了这柳双了，之前觉得她应该是个有心计的，沉稳的，但是偶尔这样的莽撞正好就是她有心计的最好掩盖。
“嗯。”柳双低下头，看起来非常不好意思。反正她已经问出口了，还能不承认不成。除了周朦胧，她也想不出别的人能问了。
周朦胧没有片刻迟疑，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迟疑的。“侯舒岫，定国公府行五，我倒是有几面之缘的，但若说熟悉，也并不是太熟悉。我来尚京的时日尚短，之前出门也并不方便，了解的并不是很多。柳姑娘想知道些什么？”
没想到戚大奶奶这么爽快，并无探寻和讥讽，柳双悻悻然，“戚大奶奶是是在大公主府见到的侯小姐么？”
周朦胧一愣，心里顿时生出无限失望来。没想到柳双问侯舒岫会先问这个问题，那么，她几乎已经能预见柳双和小侯爷未来各走各路的局面了。疑心生暗鬼。周朦胧自认，她自始至终并未刻意的引导柳双去怀疑和猜忌，但是，柳双还是往这条偏路上走了。
“对，第一次见侯小姐，的确是在大公主府。”周朦胧正色回答道，定定的看着柳双果然如此的脸，“不过，我想至今为止，小侯爷心里怕是都对侯小姐什么模样一点印象都没有。小侯爷走之前，对柳姑娘那般放心不下，到我府里百般嘱托，那定然是心里放不了旁人的。”
“如若不然，之前就不会和殿下闹的那样厉害了。”
“殿下纵然之前是喜欢侯小姐的，但是两情相悦这样的事情，是别人做不得主的。”
“柳姑娘你既然已经住进这清韵阁了，往后在于你自己，不在于旁人怎么样了。你明白吗？”
周朦胧心里很矛盾。如果不是她相劝，柳双是不会有机会住进大公主府这清韵阁的。如果不是她出主意，福雅怕是一个好脸色都不会给柳双。别提花费这么多的人力精力物力了。可是她偶尔还是生出若是柳双就此能想办法留下来也是不错的想法。
她屡次都在劝导福雅，真心相待，千万不要作假，或者说，千万不要对柳双施以过多的手段。因为，但凡能揪出来，那都是把小侯爷越推越远的因由。周朦胧相信，以福雅的心胸，当是不会这么心急下手的。
不错，福雅是不忍伤了小侯爷的心。可是这对柳双来说，其实也是个机会。起码她没有被远远踢开，还有和小侯爷相处的机会，还有和福雅面面相照的机会。她如果要在小侯爷身边长久的留下来，就绝不是把时间和精力花在猜忌生疑上面。
柳双垂下眼睑，脸上一阵发白。忽而扯了下嘴角勉强笑一下，“大奶奶说的是。”怔怔喝了口茶，茶杯拿在手里还没放下呢，又跟神鬼附身般问道，“那那侯小姐身段儿很好是不是？”
周朦胧是一口气呼出气半天没力气吸气了。柳双这是自觉前路了真是。鬼迷心窍，谁还救得了她。
“对。侯小姐身段儿好，个子高挑。穿衣裳好看，姿态风流。不过若论面相，说实话，侯小姐不及你我远矣。”周朦胧不想过多渲染，只想用最直接的话语让柳双知道答案。若是弯绕过多，怕是会生出过多的想法。
“柳姑娘，脸上的五官面容是不会变的。但是人的姿态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用心去学。”
“这些富家小姐，也不是生来就姿态优美气质高雅的。人家从出生就开始学的东西，你是现在开始学。不过小孩子学东西吃的苦头更多，而你只是时间紧迫些罢了。只要你用心努力，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
“只要你坚持下去，小侯爷是不会放弃你的。”
周朦胧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了。她给的开头，然而这结局并不是心里所期的。
好的感情，该是能抵过心魔的。
真正好的感情。该是坚定不移矢志不渝的。
而柳双只是捧着茶盅怔怔出神。她终于能坦然的在戚大奶奶面前端茶喝水了。
但是让人自惭形秽的不是一盅茶。
而是心魔。
第436章 一如既往（）
如此下去，是没什么闲聊的气氛了。周朦胧坐了片刻，见柳双没什么话有些失神，不由得问道，“那你有什么事要我帮你做的吗？”
柳双愣愣的，惯常挂在脸上的亲切灿烂的笑容一片惨薄，想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好央求的。要吃有吃，要穿有穿，要什么都不缺，缺的只是心里的舒坦。这哪里是人家能帮忙的呢。
在周朦胧担忧的视线里，柳双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握紧了早就没有茶水变得冰凉的茶盅，“大奶奶，若若是方便，可不可以帮我去瞧瞧我的弟弟妹妹们？”
看到柳双浑身的不安，周朦胧释然笑了，还好，这个忙她帮得了。她还真就怕柳双会不知轻重的请她去帮难以做到的事情。
“好，他们住在哪里？可要带些什么东西去？可要给她们捎个口信的？”周朦胧面如春风，嘻嘻问道。
柳双稍稍有些窘迫，对，只能捎口信。她认得的字没几个，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了。写的字么，静女官说，等她这些生活琐事都学的差不多了，就可以请了女先生来教她认字写字。所以只能是带个口信。
她搓搓双手，稍定心神，“住还住在老家村子上，我，我当时来的急，也没给他们什么交待，后来让瑜郎把铺子盘了出去，盘铺子的钱都给他们送去了，也不知道现在他们过得怎么样。麻烦大奶奶帮我去瞧一眼，告诉他们我挺好的。”
柳双话语一顿，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儿，也想不出带些什么东西过去。首饰她倒是不少，但是都是福雅殿下让金嬷嬷送过来的，样样在她看来都是贵重无比，虽然福雅殿下没有说让她还回去的话，但是她是不敢擅自拿了给弟妹去换钱用的。
衣裳料子什么的不不不，所有她现在用着的，柳双都没有底气拿回去。哪怕偷偷的都不行。但凡这个念头冒出来一点点，她就想起静女官那样惊愕古怪的神情。
拿婆家的贴娘家，哪怕在她乡下老家村子里，都是要被婆家忌恨责骂的。何况她还没有资格让大公主府成为她的婆家。
周朦胧见她脸上神色变换，下唇紧咬，叹口气，“是不是不方便带东西给他们？也是，你现在是个姑娘家，出门要买些什么都不甚方便，再说现在要学的东西也多，小侯爷也还没回来。不如这样吧，回头我看看，买些米面粮油，买点好存放的鱼肉蔬菜带过去吧。”
“小侯爷在南边儿帮我办事儿呢，正好这花的银子就当我谢他的了，你也甭说给银钱什么的了，这样一折算，还是我占便宜了呢。你也莫要告诉殿下了，不然殿下该笑话我占你们便宜了。”
三来两去的，柳双的尴尬和为难就消去了不少。不过她也不傻，知道周朦胧这是会做人，给她帮忙还顺便给她圆场。不然她哪里有银子让周朦胧去帮着买米面粮油鱼肉蔬菜的呢。
来大公主府吃穿都有，但是到底是客居，客而已，又没人给她发月例银子。以前春饼铺子还在的时候，她可是一分钱一根针线都不拿瑜郎的，为的就是撑一口骨气在胸，不让瑜郎小瞧了她，住进来之后，不用愁生计，瑜郎倒是也没想起来说给她留些银钱在身上。
周朦胧让柳双不要告诉福雅，其实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她自己不会跟福雅提起此事，省得柳双心里忐忑不安。
如此真真是静女官所说的八面玲珑面面俱到了。
“那那太谢谢大奶奶了。”柳双到这时，才真正明白瑜郎和福雅说戚大奶奶心地好是为什么了。“等瑜郎回来，我一定告诉他，让他好好谢谢您。我，我也非常谢谢您。”
柳双噌一下站起来，冲周朦胧福了个礼。这是她心里甘愿的。现在，此时此刻，唯有如此，能表明她内心的感激。
哪有什么占不占便宜的事。瑜郎的一条腿一条命都是戚大奶奶救回来的，办多少事儿能抵得过这条命金贵的呢。
周朦胧摆摆手，“客气什么。本身也就是小侯爷托付我来照看你的。若是什么都帮不上，那该我着急了才是。好了，如此我就走了，不知道殿下忙完没有，刚刚来的时候没给她老人家请安，走该去说一声告辞的。”
柳双起身送她到门口，却是没有出清韵阁。从上次在福雅那里吃饭回来后，该吃饭睡觉就吃饭睡觉，该上课上课，却是再不想出去了。
走出门口，周朦胧忽而又转身，凑到柳双耳边轻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