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公子，你先回下头。”
顾康依言回头，血淋淋的四个大字就在他身后半尺处，直把他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地上碎片还未打扫，又是一声尖叫。
顾云之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被顾老爷瞪了一眼。
这一幕被秦璃瞧在眼里，果然，顾老爷偏宠庶子，或者说，他只在乎脸面。
下人过去把顾康扶了起来。顾康刚刚摔倒的地方已经血迹斑斑了。
顾康知道顾老爷一定怪他在怀空道长同苏安面前丢了脸面。悻悻的低着头，即使疼，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手还在不住的发抖。
“看见这几个字，顾少爷还是不肯说么？”
怀空道长不紧不慢的又问了一遍。
顾康还是不肯说，管家小跑过来，小声回禀道：
“老爷！老爷！人捞上来了！”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顾康此刻才诠释了什么叫面如死灰。他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还不肯说么？”怀空道长看向顾康，不怒自威。
“前几天，我看上了那个丫鬟，想收她做通房丫鬟，她不肯从，我就让跟她同乡的刘通劝劝她。
谁知道刘通没看好，让她跳湖了！”
“你这个混账东西！”
顾老爷一巴掌呼到了顾康头上。把他打的七荤八素晕晕乎乎的。
顾康顾不上晕，就跪地求饶。
“爹，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
怀空道长认真的盯着顾康，他说的是实话。
但这事，还是没有这么简单。依着顾康的话，那丫鬟最恨的是顾康。
可是为什么那个丫鬟头七那天先找刘通报仇呢？
“道长，还请您帮忙超度府中这些天的冤魂。把那丫鬟，厚葬了吧！多给那丫鬟的家人一些体恤。”
“杀人偿命，谁稀罕那些臭钱！”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站到顾老爷面前。满脸怒意，就像一头愤怒的野兽。
秦璃看到，红绫鸟就在这个小姑娘的头顶处，冲着她示意。这个小姑娘就是吓唬顾康的人。
“你！”顾老爷正要发火，看到她身后的城守和一众捕头，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城守看到苏安，惊讶的问道：
“苏贤侄，你怎么在这？”
“我今日同云之约好要去书坊。因为他迟迟没有去，所以同怀空先生一起来找他了。这位就是怀空先生！”
眼看着官府来人了，案子也已经明了，苏安就把自己跟秦璃摘出去了。
顾云之也点头表示苏安说的话属实。
“怀空先生是哪里人士？怎么之前没有听说过？”
他对于不熟悉不知根底的人一向敬重。
“前几日刚刚来的皇城，楚大人没有听说过也是正常。”
怀空道长客套道。
楚大人点点头，冲向顾老爷说道。
“顾老爷，我接到报案，说您府上之前丢的丫鬟找到了，特意来结案的。”
能在皇城当城守的，哪个不是人精里的人精。这个楚大人只说接到报案，找到了失踪的丫鬟，来结案。
人都死了，怎么结案？还不是要继续查下去。
秦璃心里默默想道。城守这是不想得罪顾府，借口找的不错。这性格和体型真是一样的圆滑！
“有劳大人了！”顾老爷脸色发白，强撑着行礼。
“没什么，那丫鬟呢？”
楚大人继续问道。
“在，在，在湖边！”管家哆哆嗦嗦的低着头回答道。
“湖边，那就去湖边看看吧！”城守笑意收起了几分。
顾老爷答应了一声，为城守领路。带着几人来到了湖边。
湖边草地上。仆人们围着一具女尸，窃窃私语。
经过好几天的浸泡，常理来说应该肿胀发白。可那具尸体竟然像是刚刚掉下去一样。葱根般的手指纤细如初，寸长的指甲上细致的染着丹寇。最诡异的是她的那身衣服，一身绿衣，绿的发黑，虽在湖里泡了那么久，却丝毫没有掉色。脸上被乌黑发绿的头发盖住了。看不清样貌，不管怎么看，这具尸体都透着一股子诡异劲儿。
几人赶到时，一个仆人正大着胆子想用一根木棒挑开她遮住脸的头发。
怀空道长眼疾手快的大喝一声，同时飞身而起，踢开了那仆人手中的棍子。
“慢着！”
这一声大喊吓得仆人一哆嗦，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先生为何？”
城守奇怪的看向怀空道长。
起个和尚名，武功这么好，穿着一身道袍的教书先生？
“死者为尊，还是不要冒犯的好。”
怀空道长冲着城守拱手说道。他暗暗给了顾老爷一个眼神。顾老爷自然明白这眼色的意思。
他偷偷的趁着楚大人不注意挥挥手，示意仆人们都离得远点。
“去唤个仵作过来！”
楚大人远远的看上一眼就不愿上前。吩咐捕头去请仵作。
“可以确定这个就是那个失踪了好多天的丫鬟么？”
“大人，这个不是我姐姐！”小丫头又站了出来。看着那尸体，摇头道。
她目光中的坚毅让秦璃这种看惯了生离死别的人都有些心疼。
“你怎么能确定？”
“我姐姐是顾府的下等丫鬟，从来不会留指甲。更没有哪个时间精力染丹蔻！”
小丫头跪地指着女尸说道。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
秦璃更惊讶了，这小丫头看着小，判断力却不错。是个查案的好苗子。
楚大人见她说的有道理，指着女尸身上的衣服问道：“这女尸身上的衣服是那个丫鬟的衣服么？”
“回大人，府上下人的衣服都是定做的。没有这个样式。”
“顾老爷，你这府上，又出了一个命案啊！”
“大人，我这府上真的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啊！除了那个丫鬟。再没有失踪的人了！”
“难道外面的人能跑到你这深宅大院的湖里自尽不成？”楚大人以为顾老爷是害怕，故意诈他道。
“那我哪能知道啊！大人，我这府上真的没有人失踪出事了啊！”
“啊！”
众目睽睽之下，那女尸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墨黑发绿的头发从脸上滑下，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孔。
果然是个绿蔓。秦璃面色缓了缓。又把苏安向后推了推。
因为苏安在，她有些忌惮。
苏安知道秦璃这个举动一定是因为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不好对付。
加上湖边这么多人，不好放开手脚打斗。
他环顾一下四周，想疏散众人，这时才发现，除了他跟秦璃站在原地淡定如初之外，其他都吓得瑟瑟发抖屁滚尿流。仆人都跑了出去，捕快在强撑着。
饶是顾老爷同顾云之都连连后退了好多步。
顾康更是被吓得昏了过去。
“你，你是什么东西！”
楚大人指着绿蔓问道。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鬼魂一定不能出来活动的，这女尸怎么会突然复活？难道是传说中的行尸？
“你又是什么东西，胆敢这样指着本尊？”
绿蔓很是霸气的坐在草地上，看着楚大人问道。
“绿蔓，水草化生，化成人形后常年在水底徘徊，偶尔上岸，会帮落水溺亡的人报仇，当然凡事都是有代价的。
代价就是把溺亡的人要把身体作为绿蔓的养料。一个绿蔓需要修行千年。顾老爷，没想到你这湖竟有这么长的历史。你们先躲远一点。让我同这绿蔓一战。”
怀空道长慢慢的走到众人前面，同绿蔓形成对峙之势。
“你这个凡人，知晓本尊的底细？知道又有何妨。本尊今天上岸就是要帮那个女子报仇的。
这最后一个人的性命，你们是自己给，还是让本尊亲自动手？”
绿蔓从成形之后，就没有遇到过对手。湖里的小鱼小虾青蛙蛤蟆都躲着她。
所以她自视天下无敌，殊不知只是坐井观天而已。
“区区绿蔓水妖，也敢自称本尊？”
看着湖边的人都疏散的差不多了。怀空道长手下掐出法诀。先是变出一片浓雾，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又隔绝了他们的听觉之后。才冲着绿蔓攻去。
绿蔓多半都头脑简单，也正因为头脑简单专注认死理，所以能够在道法上有一般人达不到的造诣。
所以跟她打时，秦璃也很小心。
绿蔓在秦璃手下刚过了一招。就明白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
但是一根筋的绿蔓怎么会认输，
她下手更加狠了，根根水草冲着秦璃而来。转眼间就要把秦璃缠住。
秦璃瞬间移动到绿蔓后方，水草扑了个空，绿蔓一击未中，秦璃也没有给她第二次出手的机会，直接祭出了幽冥玉牌。
因为绿蔓身上有怨魂的气息。所以幽冥玉牌直奔她而去。
绿蔓从来没有见过幽冥玉牌，直觉上就觉得这个东西很厉害。连忙闪躲。就在她闪躲开幽冥玉牌的时候，锁魂链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就把绿蔓卷了起来，绑的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第十章 了结（）
秦璃收回幽冥玉牌，问绿蔓道。
“那女子的魂魄呢。把她交出来，念在你修行不易，我饶你一命。”
绿蔓怎么都不信自己会输给一个凡人。这简直就是她这千年来人生的污点！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是人，是仙。你修行这么久竟然连仙体都看不出来！真是够笨的！”
秦璃笑着反驳道。不是绿蔓太弱，而是她一个活了七万年的仙，虽然不爱修炼，年龄也在那摆着呢。怎么会打不过一个千年的小妖。
“仙？那怪不得我打不过你了。实属正常！”
绿蔓想把丢掉的面子都找补回来。自己安慰自己道。若是让她知道秦璃的年龄，怕是要反过来嘲笑秦璃一番。
“你随意，把那个丫鬟的魂魄交出来的就好。我把她带回地府。再不回去的话，积下因果太多，她会深受其害的。”
见绿蔓心性不坏，秦璃耐心的解释道。
绿蔓有些不太情愿的吐出一个光晕。光晕落地后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魂魄。
“我还没有帮她报完仇呢！”
绿蔓不甘心的说道。
“天地有天地的法则，万物有万物的因果。你这样寻仇只会徒增因果。”
遇见一些执迷不悟的人，秦璃会经常劝解他们一番。越劝别人，自己就想的越清楚。
就像她跟苏安一起受的因果，苏安为了送给她生辰礼物。误杀了快要成仙的云山兽王。
这是因，因为这件事被罚下凡历劫百年。这是果。
源头是因她而起，她也受到了一些果报。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就好，只要她能找到他就好。
秦璃隔着烟雾看了一眼苏安的方面。眼中脸上，满满都是温柔的神色。
“我不懂什么因果，我只是恨！我同刘通，即是同乡，又从小青梅竹马。我们两个早就私定终身了。我本以为他同我爱他一样爱我。谁知道呢，他会这么狠心！
我恨得不是顾康，是刘通！
就因为顾康看上了我，刘通既不想让我做顾康的通房丫头，又不想得罪顾康，就假意来劝我。然后口口声声的逼我自尽！
嘴上说的多么好听，我们一起死，来世也要做对鸳鸯。我去死了，可是他呢！
我好恨，恨他逼我去死！恨他临阵脱逃！
他把我一人退下河，自己却跑了！他这个懦夫！小人！是他答应我一起死的！”
丫鬟的魂魄险些失控，不停的扭曲着，表达着她的愤怒和怨恨。
秦璃努力的安抚她的情绪。
“他已经死了，魂魄已经到了地府接受审判。
你也该去地府了。生前帐，到了地府会做个清算的。顾康也会有他的业报，就算生前不清算，死后也会有刑罚等着他。
而且你妹妹昨天替你出了口气，把顾康吓到魂魄出窍了。”
“那桂儿她不会受到因果惩罚吧？”
丫鬟着急的问道。看来她们姐妹两个的感情真的很好。
“不会，今天我已经把他的魂魄给他按回去了。你就安心的去地府吧。你妹妹很聪明。我会帮她找个地方做工的。”
秦璃笑着说道。
“地府，我还能去么？”
“当然。进去吧，不用担心，会有人指引你前进的路。”
秦璃拿出幽冥玉牌。打开了通往地府的大门。
丫鬟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被迷雾遮挡住的桂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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