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会儿一歇下来,冯昭指着自己的腿道:“怎么感觉有点酸痛。”
“郡主应该是走的时间长了。”
第180章 咽回()
采颦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将手里刚刚捧过来的针线笸篓又放回了落地桌上,笑着起身,去寻了美人捶过来,“我来给郡主捶捶腿,松泛松泛,会舒服些。”
琼琚也觉得这样好,想着若是捶腿,自然是躺着或歪着最好,便递了两个迎枕让冯昭靠,“郡主歪一会儿吧,累了,就闭眼睛养养神。”
伺候冯昭,琼琚几个都尽心惯了,冯昭便任由她们做主,自己歪靠着大迎枕,一边享受着采颦不轻不重的捶腿,一边闭眼养神。
琼琚和采蒿越发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屋子里只留下美人捶一起一落间的沙沙响声。
这份安静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冯昭刚刚有了朦胧的睡意,门外,便有小丫头隔着窗户传话,“文国公府世子请见郡主。”
冯昭迷迷糊糊的,有点不想见人。
因是陶阳,琼琚、采蒿、采颦也不敢轻易打发,这会儿,三人对视一眼,只能将目光看向还没睁眼睛的冯昭。
“郡主”
琼琚轻声的唤着。
采颦手上的美人捶也停了下来。
采蒿亦将针线收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副随时能亲迎出去的模样。
好吧,实在是这些丫头们受陶世子的照顾不少。
平时,陶世子但凡给郡主带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进宫,必然也少不了给其羽馆的大小丫环们带些外面新鲜的玩意。
不见得贵,甚至有的时候,手艺还显粗糙。
可那份来自市井的新奇,却成功的掳获了这些常年生存在深宫里,见不到外面一丝一点热闹的小姑娘们的心。
冯昭眼皮都没掀,却照样从细微的感知处,猜到了几个丫头的心思。
看来,这觉是睡不成了。
她懒懒的掀了眼帘,吩咐琼琚,“你去迎了表哥进来,在宴息室奉茶。”
“是。”
琼琚痛快的转身出去了。
采蒿、采颦不需要她交待,便一左一右的过来扶她,“奴婢给郡主重新梳个头吧。”
躺了这一会儿,头发有些散。
冯昭点了点头,被采蒿扶到了妆奁镜前,看着她三下两下将微散的发丝规矩好,又挑了一对点翠珠花插在她的鬓角,显得整个人都充满了朝气。
采颦建议道:“郡主要不要换身衣裳?”
冯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此刻就很好,摇了摇头,“表哥不是外人,不用折腾了。”
主要是她懒得折腾。
主仆心照不宣。
采颦笑着上前帮她抻了抻衣服下摆微不可见的褶痕,退后两步,又细细打量一番,见没有不妥当的,才放行。
走进宴息室,冯昭一眼就看到背对着自己而站的陶阳,趣道:“表哥怎么不坐?”
亲昵的语气一如过往,陶阳几乎在她开口的瞬间,便转过身,目光锁向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眼里再难掩饰的郁色与复杂,毫不掩饰的流露在冯昭面前。
冯昭看得一愣,几乎以为自己眼花。
觉得这样的情绪,不该出现在陶阳眼里。
在她面前,陶阳从来都是阳光的,温暖的,体贴的,得体的。
何曾露过这样的表情?
似痛苦,又似煎熬。
难道,是外祖母和外祖父出了什么事?
冯昭的脸色一变,玩笑的心思顿消,几步来到陶阳面前,不及站定,便脱口道:“你不是陪外祖父、外祖母在城外疗养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从小到大,陶阳最见不得就是冯昭着急上火的模样,见她小脸紧张,怕她着急,顾不上自己的心思,忙安抚她道:“你别急,祖父母都很好,他们都没事。”
“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冯昭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没好气的嗔了陶阳一句。
陶阳哪在乎她这会儿的语气,甚至,他最喜欢的,就是她跟他这样说话。
显得亲近。
见他木头疙瘩一般,眼神又不知道飘哪去了,冯昭直接扯了他的袖子,推着他去了椅子旁,“好歹也别浪费了我这儿的茶。”
推着他坐到了椅子上,冯昭也坐到了与他相邻的那把椅子上。
两人中间的茶几上,琼琚和采蒿各自捧了热茶,果盘摆了上去。
冯昭端起茶杯,送至嘴边,吹了吹热气,浅嗜一口,在茶香与味蕾碰撞之际,将目光看向了陶阳。
虽然没开口说话,可眼神里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来时,本打算一股作气的,可这会儿那股气不知为何,竟有些散了。
陶阳满肚子想要问出的疑问,到了这会儿,竟化成了一句无可奈何,“听说,姑母给你选了仪宾。”
他声音极其消沉,甚至带着浓浓的情绪。
冯昭不是听不出来,可她却不愿意多想,只装作没听出来般,笑着点头,“是啊,这人,你也认识。”
没多言,或许,是看到陶阳忽然变得惨白的脸色,终究不忍了吧。
冯昭在心里叹了口气。
重活一世,她不再是前世眼里,心里,都只存着太皇太后为她描绘的天地的康宁了,她已经走出了宫墙的四角天地,更知道了宫墙外关心她的亲人,无时无刻不在以他们能付出的所有来保护她。
因此,他们做的决定,她轻易不会拂。
没有抱怨,没有忧郁,她的态度竟如此的轻松,陶阳所剩不多的质问,这一下子如浮尘般,飘忽不定,没了根基。
一切,仿佛成了定局。
陶阳整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有畅起来。
“表哥”
冯昭看着他情绪越来越低靡,眼里的神色更是苍白无力,心里也不是滋味,唤他的声音,不禁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这样懂事的冯昭,在陶阳面前是极少出现的。
娇蛮的,霸道的,不讲理的,甚至栽脏嫁祸的,都是陶阳所熟悉的。
一下子,他熟悉的女孩,变得礼貌了,会考虑他的心情而试探言语了,陶阳应该高兴的,可他这会儿竟难过的想哭。
“阿昭”
他声音哑得厉害。
那种被情绪牵引的变化,不只冯昭,就是屋里伺候的几个丫环也听出来了。
琼琚体贴,忙向采蒿、采颦递眼色,三个人悄无声息的退到外面,各自占了廊下一角。
既能听见屋里唤人的动静,又不至于让情绪突变的陶世子太过尴尬。
可陶阳这会儿不尴尬,冯昭却不知为何,生了尴尬之意。
第181章 孤注()
若是往常,陶阳总是要顾忌着冯昭的心情,再说事情的好坏,或者,就算有必须要开口的事情,也是要引着她心情好些,才会说上一、二句,或者,干脆就专注逗了她开心,把天大的事儿都先押在后,待把她的情绪调整才起来,再寻了合适的契机说上一、二句的。
只此刻,这一瞬,他仿佛没看到冯昭脸上的不自然,甚至,忽略了冯昭刻意撇开的眉眼,一意孤行的想要寻找答案,“你若不愿意”
几个字,停停顿顿,被上牙磨着下牙,坎坷吐出。
虽然意思表达的不完全,可陶阳就知道,冯昭能听得懂。
“表哥”
冯昭的确听得懂,甚至,她竟领悟了陶阳牙齿缝中磨砺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染了几缕红,带着疼。
她真心不想看到陶阳这样,知道从不执拗的人,一但执拗起来,只怕不问出个所以然,就不会罢休。
原本,她还想把这个话题绕开,可现在,怕是不能了。
冯昭在心里叹息一声,重新将目光调整回来,看向陶阳,直言不讳,“洛城之中,怕是没谁会顶着得罪皇家的风险来娶我,所以,萧家很好。”
她将事实摊成一张白纸,墨黑的字体,清晰可见。
陶阳耳朵像被针扎了一下,连带着,流动在身体里的血液都仿佛被疼痛刺激向沸腾起来。
有一种声音,几度破口,“我愿意,娶你。”
可不知为何,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却生生被他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
他脸上流露出一种狼狈的情绪。
也许是将话摊在了明面上,冯昭忽然就不似之前那般尴尬了。
这会儿,她看着陶阳的狼狈,半点没有取笑和失望的意思,反而,觉得欣慰。
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她莞尔笑道:“表哥从小就疼我,但凡是我喜欢的,你都会想着法子的弄来给我,就算是我不知道,我没见过的,你看着觉得新奇,好玩,就会想着法子送到宫里让我看,如今,我要远嫁,表哥心里一时不舍,也是难免的。”
话,说得体贴周到,可却避开了那些只能意会在心,却不适合表达在言语间的感觉。
冯昭看着陶阳愈加仓皇的面孔,往日那般温和的眸子里,这会儿也夹杂了不甘,却因为理智压制,不曾爆发。
再道:“说起来,这些年,表哥每每拿了那些新奇的玩意给我玩,又给我讲宫外的新鲜事儿,我心里就想着可不可以自己也去走一走,看一看,那会儿,还以为这辈子都不见得有这种机会呢,呵呵”
一声浅呵,藏匿了两世变化的庆幸。
只陶阳听来,却觉得扎耳。
仿佛,她的选择,都是自己一手促成一般。
“阿昭”
他喃喃唤着她,痛心的目光始终缠绕着她不离。
冯昭却比他要轻松,眼神里的向往是骗不了人的。
“表哥,姨母说,淮阳那边的水土养人,地域也富庶,极少有灾荒,我到了那边,不说一人独大,也差不了多少,淮阳侯是姨母的人,对我自会照顾一二,萧家那边,一时也不会到淮阳去,只我跟萧深两个暂时安顿在那儿过自己的小日子,比起在宫里,定会自在许多,到时候,我想出去走走,就出去走走,想到街上逛逛,就去街上逛逛,表哥不是说,街上的早市、夜市特别的热闹,一直想寻了机会带我去逛的吗”
言语间,不难听出,她对未来的期许,对这场婚事的赞同。
如此,陶阳再难说出阻挠的话。
他失魂落魄的走了。
那背影,落在冯昭眼里,竟让她忍不住流露了几分心疼。
其实,不只是她,就是守在廊下的琼琚几个,也从没见过这样的陶世子,三人瞧在眼里,心里也觉得惋惜。
虽然有些事儿主子们都不曾点破,可丫环也不是傻子,尤其是在宫里摸爬着走出来的丫环,心计,眼色,自是不同一般。
甚至,她们暗地里,还曾替自己的主子打算过。
论起来,她们眼里见到的,围绕在郡主身边的男子,也就那么几个,一只手上三根手指都能查得过来。
真要说信得过,郡主嫁过去,还能对郡主好的,估计,陶阳是占首位的。
可世间事就是这般,你看着好的,未必就是你的,你看着不合适的,也许,走到一起,竟会合适的出奇。
“唉,世子真可怜。”
求,而不得。
采蒿低低的叹了口气。
采颦原就挨着她,这么近的距离,只要她不是唇语,想听不到都难。
见采蒿这般同情陶世子,她也忍不住嘟囔一句,“古人还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呢,看来,也不见得。”
“唉”
采蒿极惊讶的撇向采颦,“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还能出口古人,闭口古人了。”
采颦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我就会这么一句。”
采蒿:“”
一句,还被用上了,她是要夸采颦走运呢,还是要夸采颦学得这句不好呢。
唉。
琼琚站在另一侧的廊下,并没在意采蒿和采颦的议论,而是竖起了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瞧着陶世子失魂落魄的走了,她怕郡主这会儿心情也不好受,不愿意被打扰。
毕竟,在她看来,郡主和陶世子的感情也是非常要好的。
如今,形势这般,陶世子只能黯然离开,郡主就算不自责,多少也会心疼陶世子一些吧。
唉
她虽然没经历过男女这种事儿,可在宫里,那些小宫女和小内侍偶尔眉来眼去,争风吃醋的场景,她也见过不少,虽不能与郡主和世子比,可男女的事,应该都是大同小异吧。
只能说,这世上的感情,有缘无份,有份无缘,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总归是缺憾的。
出了冯昭的院子,陶阳仿佛一刻都不愿意在武国公府多呆,脚步仓惶的向着二门外走去。
冯思远的另一个小厮阿诺,奉了冯思远的吩咐,远远的候在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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