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昭有些怀疑,她会不会与平顺王暗地里在商议着什么?
若是前世的事儿提前了,而她明明心里有了怀疑,还与姨母相瞒,让姨母错手不及,岂不是白辜负了老天爷让她重生的这份情意。
冯昭有心把刘宪不是陶太后亲生的这件事说出来,可无端端的,要是没什么好的理由,她知道就算她说了,陶太后也不会相信。
口说无凭,这点道理,三岁孩子都知道。
陶太后虽然把秦光的事按压住了,可她怕冯昭心里不舒服,会想些有的没的,便打算把自己暂时还没理清的算盘,说个大概给她。
可她唤了两声“阿昭”,这孩子竟似没听到一般,陶太后便挪了挪位置,挨着她近了些,伸手推了推她,“想什么呢?”
“啊?”
冯昭真就走神了,被陶太后一推,她猛然抬头,直直的撞见陶太后一双关切的眸子里,在这双眸光中,她仿佛失去了利弊权衡的考量,忘了计较说出心中所想会不会带来与她不好的后果,一意孤行的脱口道:“姨母,你觉没觉得皇上与你,并不很像。”
也不知道是人的潜在意识太强,还是什么原因,原本一意孤行的话,冲破口时,忽然又绵软下来,有了几分缓和的意思。
可她前一个墨姑,后一个秦光,这会儿又突然提到皇帝,几乎每一条信息都足够让权倾朝野的陶太后细思几分,岂会真的因为她语气和软了,便觉得她这句话是无端而来?
陶太后深信,冯昭不会害她,心里虽然因她这句话带来了翻江倒海的变化,可面上尽量不显,握着她的手,一边轻抚着,一边舒展着眉目,一副轻松的模样,打趣般的说道:“早几年,大家都说宪儿像他父皇。”
冯昭:“”
她还真没想到陶太后会这样答她。
刘宪虽然不是陶太后的亲子,可他确实又是先皇的血脉,像先皇,自然而然的事儿。
可冯昭既然开了口,便不能就此打住,忍不住回握了陶太后,道:“姨母,我是说,皇帝与你,性格,长相,处事,为人,哪方面,都不像。”
可能真的不是亲生母子,冯昭这么一说完,才发现,刘宪还真是处处与陶太后不同。
也许是疑心生暗鬼,陶太后这会儿竟然也被冯昭引得开始去思考。
儿子与她不同的地方,岂止冯昭说的这些,可这么多年,她从未想过,儿子不是她亲生的儿子。
陶太后是个心志极坚强的人,很少有事情能摧毁她的理智,哪怕在极大的困难面前,她都能咬着牙,挺直了腰板,一点点的寻求解决办法。
但再坚强的人,也有弱点。
比如,孩子永远是女人的弱点。
深爱的丈夫,也会成为她的弱点。
至亲的亲人遇难,也会成为她的弱点。
陶太后是失了丈夫,失了亲姐的人,她以为最痛的时候已然过去,可这会儿,她被冯昭问的哑口无言时,忍不住想在这其中找到点能让她坚定的证据,可她搜遍了脑海里所有的记忆,竟然翻找不出一样有利于确认母子关系的证据。
明明那就该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
“姨母,阿昭没有骗你。”
看着那么冷静严厉的陶太后,在她面前变得茫然,彷徨,冯昭咬着牙,忍着心疼,终究还是将所有能告诉她的,都和盘托出了。
第107章 怒及()
只有心里藏过秘密的人,才懂得秘密被压在心里,吐不出,诉不得的郁闷。
可比起一般的小秘密,冯昭带给陶太后的秘密,实在太大了,大得她连一贯维持的冷静都骤然失去了。
冯昭知道她需要消化的时间,也知道很多她还没准备好的事儿,因为这个秘密的脱口而出,也要提前了。
更知道,关于防范太皇太后,有了刘宪这个假儿子的事儿打了头阵,陶太后那么聪明的人,就算她不说,也会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联。
所以,冯昭并没有留下来陪伴,她觉得这会儿,陶太后需要的是一个人思考及消化的空间。
她努力无视脸上血色全无的陶太后,脚尖压着脚跟,尽量不发出一丝响动的离开了偏殿的内室,快要走到门外的时候,碰到准备进来伺候茶水的佩霞,她拦了一下,“姨母那里,暂时先不要去打扰。”
话音刚落,她又觉得不妥,紧跟着又嘱咐一句,“一会儿你听着点里面的动静,若是”
姨母的性子,再大的悲痛,怕都会压在心里吧。
冯昭又是一犹豫,佩霞被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说得直糊涂,偏又不敢大意,只静静的等着她下一句的吩咐。
还好,冯昭竟没扔下话头,留佩霞自己琢磨,而是把良姑提了出来,“打发个小宫女盯着点姑姑,瞧见人,速请她过来。”
佩霞松了口气,谨慎的盯着冯昭,小声说道:“奴婢记下了,这就让佩锦亲自去盯着。”
“那也好。”
得了她的应承,佩霞又道:“奴婢先送郡主出去吧。”
“不用送我。”冯昭摆了摆手,“我自己走,你去安排吧。”
这就是着急让良姑回来的意思。
佩霞默默的记下了,歉意的冲着冯昭曲了曲膝,回身唤了一个洒扫上的小宫女过来,叮嘱她,“你去请了郡主身边服侍的人过来,告诉她,郡主要回去了。”
有了这番安排,佩霞才放心的去寻了佩锦,又去宫门口处,等良姑回来。
这其间,内室始终安静得仿佛无人一般,孰不知,越是这样的安静,越代表里面的人,怒火滔天。
只是她隐忍惯了,就是这么多年嚣张跋扈了些,那也要看人,看事。
无论身处哪个位置的人,都要有一定的自知知明,也要学会隐忍。
陶太后还以为忍字头上这把刀,只要在年轻的时候挺了过来,便无所畏惧了。
哪成想,这把刀,竟然一直悬在头顶,不曾离去。
是她疏忽了而已。
“呵呵呵呵”
一声声冷笑,弥漫在心里,流于面上的,只有她微微勾起的嘴角,展示了心里的讥讽与冷冽。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情绪上脸的经历了,她都以为自己失去了这种功能,没想到啊,没想到
她忍不住把眸子落向寿康宫的方向,那双漆黑闪烁着智慧的眸子里,此刻正莹莹凝结着滔天的怒意,翻滚的恨意,更有无知自大的悔意。
十四年啊,十四年,她怎么就那么狠心啊。
十四年的抚育栽培,她的一腔心血全都付给了这个孩子,可到头来,竟然被人告知,那不是她的孩子。
寿康宫里那位,她想干什么?
若非一早就谋算好了的,怎么可能被她得逞?
她谋算她的子嗣做什么?
她是正宫,子嗣又是嫡出,继承大统,本就合理合情
“不对。”
陶太后脑中忽然像被一道闪光霹过,震得她忍不住晃了晃身体,勉强用手臂撑住了炕边,才没让自己栽下去。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头,不免就垂了下去,头上厚重的钗环因为这个动作发出碰撞的声音,叮叮铛铛的在屋子里弥漫开来,同时,也掩盖住了陶太后破口而出的呢喃,“莫非,她想”
想什么?
是不想说出来,还是不愿意相信?
陶太后这一刻,连自己都摸不清了。
“姑姑,你总算回来了。”
眼看着宫门马上就要落钥了,佩锦才等到良姑,急不可待的上前拉着良姑的手臂,便往显阳殿的方向赶。
良姑被她这没来由的一催,催的莫名其妙,却又知道自己调教出来的人,若非大事,不会慌里慌张。
忽尔,她像反应过来一般,“是不是太后”
到底是跟在陶太后身边的人,这会儿纵是心里千般丝绪,到了嘴上,依然还能稳稳如初,面上的表情,更是始终挂着笑,落在别人眼里,到像是在与佩锦闲话一般。
佩锦不敢隐瞒的点了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郡主走的时候,让佩霞交待我守在宫门口等你回来,一见到人,便催着你快点回宫。”
看来,还真是与太后有关。
良姑一想明白,脚上的步子不由跟着加快,可行走的姿态,却不见半点急躁。
大概是受了她的影响,连佩霞之前的紧张,这会儿也不由消散一些。
等到两人回到显阳殿,见到佩锦,不过是交换了一个神色,便俱都心意相通一般。
佩锦迎了良姑,表面上言笑晏晏的模样,“姑姑的差事了了,快给娘娘回个话吧。”
良姑笑着点头,一副差事办得极顺手的模样,“娘娘今天忙了一天了,晚上我陪着娘娘说会话,便早点劝娘娘歇了,一会儿你们看着沏点清淡的茶水。”
浓茶提神,佩锦笑着应了,扶着良姑一同进了偏殿,远离了外面的眼线,这才重又换上一副担心的面孔,捻着脚步一边陪着良姑往内室的方向走,一边小声说道:“郡主走了以后,娘娘就一直没开过口,唤过人。”
“你就没进去看看。”
良姑眉头微皱,语气里到不怎么责怪,想来也是知道这是康宁郡主的交待。
果不其然,佩锦有些微赧的说道:“郡主交代了,若不是娘娘唤人,便不要进去打扰,不过,姑姑回来,直接进去就可。”
这么说,郡主和娘娘之前说的,又是极机密的事了。
良姑只能想到这儿,也恰好两人都走到了内室门口,佩锦站在那儿,没敢再进,良姑瞧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安抚道:“我先进去看看,若是唤你,你再进来。”
佩锦忙点了头,惯性的想替良姑打帘子,可手一抬,又一滞。
良姑瞧着她谨小慎微的模样,不由一笑,“我自己来吧。”
第108章 牵扯()
东都侯府。
东都侯妾室莹月的院子里,她正被女儿缠着打探,“娘,我大娘和我大姐从昨天回来便一直关在院子里,我爹就没说什么?”
“说什么?”
莹月哪会听不出女儿的言外之意,她笑着嗔了女儿卫月娘一眼,道:“这是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家家的,少打听。”
“不吗。”
卫月娘自来就不怕莹月,就是亲爹对她也爱宠有加,并不因她是妾氏所出而慢待,甚至因为莹月争强好胜的性子,使她小小年纪早就有了东都侯府的后院名义上当家的是侯夫人曲氏,可真正当家的,却是自己的姨娘的认知。
卫月娘甚至都觉得若是能扳倒曲氏,那卫娇娘自然也就没了嫡女光环,到时候,还不是任她卫月娘踩在脚下,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一想到卫娇娘在她面前再也直不起腰,卫月娘心里就有些迫不及待。
这会儿好容易从身边的丫环那里听来,卫娇娘从宫宴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一片,看起来吓人极了,今天一天又是闭门不出的,卫月娘心里就像长了草似的,再也按捺不住,跑到她自己亲娘这来打听了。
所以,她撒娇般的拽着亲娘的胳膊,左摇右晃,耍着无赖,“您就跟我说说吗,不然,我心里惦记着,晚上又睡不好觉了。”
莹月被她晃得头晕,又瞧着她嘟着小嘴,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顿觉头疼,只能胡乱的先应承了她,“好了,好了,再摇下去,娘就散架了。”
“那您得把知道的告诉我。”
私下里,莹月的几个孩子都只唤她娘,而且,对她也极为尊崇。
莹月见她好歹松了手,忍着头晕这阵过去,才无奈的将女儿拉到怀里,先是点了她的头一下,“你呀,这性子将来嫁人可怎么好。”
这句话念叨的卫月娘耳朵都要生茧了,她脸皮也磨厚了,非但不羞赧,反而带着几分娇纵般的说道:“反正有爹和娘呢,总不会给我找那让人受气的人家就是了。”
“你呀。”
莹月气笑不得的又点了点她的头。
卫月娘不依的拉下莹月的手指,“再点都红了。”
莹月下手自然有轻重,不过,听女儿这么一说,她还真仔细瞅了一眼,“好像,真有点红呢。”
女儿的皮肤白,有一点印子都特别明显。
莹月瞧着不由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下手有点重了。
卫月娘到是说过就不在意了,她拉下莹月的手,不让她跑题,继续说着卫娇娘的事,“娘,你就跟我说说吧,反正我也不出门坐客,不会随便对别人说的。”
一提到坐客,莹月瞧着女儿娇花一般的面容,心里就止不住的难过。
若非苗氏占了正室之位,她莹月的孩子,岂会连出门坐客都要受委屈。
眸中闪过一抹阴沉,眉尾轻挑,带关明显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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