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顺王把耳朵竖的高高的,专门捕捉负责审理萧家聘银案的几位大人那边的动静。
不过,也不知道是距离太远,还是几位大人刻意不在这儿多谈,竟是没一个人主动提及昨天审案的事儿,更别说结果了。
当然,这满朝的文武竟然也没谁八卦的主动去问这事儿,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提前通了气,还是有这般的默契,觉得这事儿问不得?
平顺王在心里暗暗忖度着。
“太后娘娘到。”
一声唱喝,立时打断了平顺王的思忖,与此同时,朝堂上的百官齐声跪拜,“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顺王也跪在百官之中,垂下的眼睑死死的盯着铺着万寿无缰的长毯上走过的陶氏的朝服尾摆。
那拖拽着长长尾摆的暗黑色,仿佛一条看不见沟壑的深渊,如若坠入,必将万劫不复。
“平身吧。”
陶太后入宝座,便宣了众臣起身。
朝堂上又是笼统而又一致的恭敬声,“谢娘娘。”
谢过之后,众臣扶地而起。
也就刚刚站稳,陶太后不待司礼太监喊话,便亲自问道,“枢密院的徐大人可在?”
徐大人忙出列,“臣在。”
“大理寺卿黄良可在?”
“臣在。”
“刑部尚书田奇庸来了没?”
“回娘娘,臣在。”
连点三名大臣,而且都是与萧家聘银案有关的主审,朝堂上的明白人顿时都收紧了袖笼,禀起息来。
徐大人、黄大人、田大人这会儿也不自禁的禀了息。
说实话,三人都没料到太后娘娘会在早朝的时候,直接把他们三个喊出来。
瞧着架势,怕是太后娘娘对敢打劫萧家聘银的“匪徒”动了真怒啊。
只,徐大人、黄大人、田大人心里不由都叫起了苦,太后娘娘这真怒,是想发给那个“匪徒”,还是“匪徒”背后可能被牵连的人呢?
因为拿不定主意,三位大人都谨慎的没主动开口,只垂着头,一副聆听恭驯的模样。
陶太后威严的目光徐徐扫过三位大人,每看过一人,都会停留片刻。
这片刻间,朝堂上无人开口,过于静默的气氛一下子把整个朝堂的氛围都弄得紧张起来。
及至,陶太后的目光落到了田奇庸的身上,出奇不意的问道:“田大人,昨天的案件,你来说说吧。”
田奇庸:“”
不该问徐大人吗?
徐大人是昨天的主审,太后娘娘的消息,不可能不灵通。
可当时差事是派给他们三个人的,他是刑部尚书,审的又是匪徒的事儿,按说,由他来总结发言,到也不算坏了章法。
田大人虽说有准备,可心里原来的打算都是补充说明,主要的事件都指着徐大人来说呢,如今,算盘一落空,他又重新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气,沉了片刻的声息,才恭声回道:“启奏娘娘,臣与徐大人,黄大人不负娘娘所托,终于在连续审问中,把案情的脉落摸清了,也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了。”
“噢,说来听听。”
陶太后表现出对这个结果很意外,却又很高兴的模样,脸上多了些许宽慰的笑意,望着田大人,示意他继续。
可真知道陶太后脾气的人都了解,这个女人,心思叵测,极难摸透。
纵使脸上笑着,可心里指不定怎么阴暗呢。
田大人不敢大意,更不敢因为这份看起来和煦许多的笑容而轻松下来,依然是那副微倾了上身,恭敬的模样,回道:“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作为刑部尚书,田大人的口才还是不错的,言简意赅的将昨天审案的经过去糟取精的说了一遍,末了,还道:“那刘二如今已经被拘押在洛城府衙的大牢里,所有证据指明,他就是此次郡主聘银案的幕后策划人,因此,臣等请娘娘示下,此等罪犯,胆大包天,背主弃义,必要当街游众,以儆效尤,再处以极刑。”
“臣,附议。”黄良等着田奇庸说完,跳出来补了一句。
徐大人自然也跟了一句,“臣,附议。”
如此一来,这件事儿摆在朝堂上,反而成了田奇庸主审,徐大人和黄大人是辅助的审问人,别人问起来,大可把责任推到田奇庸身上去。
都说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不可预知。
徐大人悄悄在心里舒展了笑意,暗道:田奇庸,黄良,你们想算计老子,老子一不小心着了你们的道,这会儿,被太后娘娘算计回去了吧,哼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心里颇为得意。
虽说平顺王是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可到底人家也是皇亲国戚,这样的人,在你的仕途上帮一把不容易,可给你穿个小鞋,铺个雷的,还真是挺轻松的。
第228章 引导()
对于这种算不得对手,让你无法设防的人,徐大人的原则就是敬而远之。
之前是被逼上梁山,无奈下当了回领头羊,现下,领头羊换人了,下了朝,交了差,他可得好好喝上几两酒。
呵呵
幸福的小旗开始招摇,飘荡了。
疏不知,有个成语叫得意忘形。
陶太后仿佛捕捉到了徐大人过早的放松,忽然扔下田大人,把话锋转了过来,“对田大人的话,徐大人就没什么补充的?”
徐大人:“”
恨不得自己这会儿是哑巴,补充什么啊?
他又知道,太后娘娘这么问,一定是想从他嘴里听到点不同的。
田奇庸之前描述的已经很清楚了,虽然没达到事无具细,可该有的内容,无一错漏。
陶太后到底想让他补充什么?
徐大人心里隐约有种猜测,可那种猜测,偏偏又是他避之不及,不敢提及的。
这会儿,一点抢功的心思都不敢有,悄悄吞了口唾沫,勉强装作沉思的模样,“仔细回想”过后,他摇了摇头,“回娘娘,臣,没有要补充的。”
“没有啊。”
陶太后忽然拉长了音调,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明明是笑着,可让人看起来,总有种阴测测的感觉。
徐大人虽然没敢抬头去看,可由上而下的目光发生了变化,他还是能敏锐的察觉到的。
一时间,更是不敢多言。
陶太后忽然又发声问到黄良,“黄大人呢,可有补充?”
黄良算是幸运的。
好歹是最后被问及的。
也就是说,权衡利弊,忖度上意,也有了足够的时间。
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如何应对上意,他自然有套方法。
这会儿,徐大人、田大人都咬死了只把案情停在这儿,不牵连更多的人,黄大人自是也不能在这件事上抢功,除非嫌命大。
“臣,没有补充。”
口径一致。
陶太后看着,眼眸不禁就深了几计。
黄大人、徐大人、田大人均都感觉到由上而下的压力,比之前还要更浓重些,颇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意思。
可事已至此,不管太后娘娘会不会动怒,他们三人也只能如此去做了。
“呵呵呵呵”
陶太后忽然笑了。
笑声让人齿冷。
众臣均有同感,太后娘娘生气了。
生气的后果是什么?
众臣还不及猜测,就听上位的陶太后忽然就唤道:“平顺王可在?”
呃
几乎是一致的反应,众臣的目光,都看向了百年不遇被陶太后提起的角色。
平顺王,刘江。
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大人、黄大人、田大人最后审出的那个匪徒竟然是平顺王府的帐房,众臣只见这会儿的平顺王,脸色发白,身体隐约颤抖,明显惧意深种的模样。
被陶太后这么一点名,扑通一声,人就跪了下去,连带着,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臣臣在在”
不过两个字,被他回了个颤颤惊惊。
这样的平顺王,落到任何一个大臣眼里,都该是胆小怕事,窝囊平庸无能之辈吧?
陶太后不急着唤他起身,反而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眼那些看向平顺王的大臣们的目光。
果不其然,还真是同情居多呢。
不由的,她就问起了自己,这样的平顺王,如果不是有阿昭提醒,她是不是会怀疑?
答案是不会的。
因为他太会伪装自己了。
不只伪装一日,两日,而是伪装了这么些年。
在嘉安帝活着的时候,他就伪装了自己。
景睿帝活着的时候,更把自己表现的无欲无求。
等到景睿帝过世,换了刘宪继位,由她垂帘,作为皇叔的平顺王,本该有机会在这种时候发难,不让她一个女人垂怜,偏,他什么都不说,摆出一副安于现状,皇家动态,与我无关的模样,彻头彻尾的将自己蒙蔽了。
“平顺王”
再开口,陶太后竟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只是,这般味道,并未被很多人解读懂。
大家都知道平顺王是无害的,此刻就算觉得陶太后的语气有点硬,大概也都归结为恨铁不成钢那句话吧。
被一个家奴欺瞒,打着自己的名号,竟然能联合到氓山大营的人去驿站抢康宁郡主的聘银,说出去,都要被笑掉大牙的。
也不怪太后娘娘这么生气了。
可真正了解内情的,参与了这件事儿的人,却都知道,陶太后此刻真是半点的恨铁不成刚都没有。
咬牙切齿,绝对是真的。
只是,她应该把这种情绪保留在心里的。
不该流露在朝堂上。
但一个母亲,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从生下来,就被这对贼心母子给调了包,现在不知安好与否,就算她再能忍,恨意也不受控制的飞扬起来。
平顺王则表现的又是一骇,仿佛再度受惊一般,不待陶太后再发问,猛然就伏地叫起屈来,“太后娘娘明查啊,刘二做的事,臣,半点不知情啊,而且,臣与萧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萧家娶的康宁郡主,又是臣的晚辈,臣就算是再清贫,也不可能去算计晚辈的银子啊?”
平顺王反应也算快了。
说实话,这会儿他才是后背一身冷汗的人。
他实在没想到,刘二那个孬种竟然这么不中用,在堂上就被审了出来。
那太皇太后那儿准备的办法,实施与不实施,作用都不大了。
瞧着满朝文武的意思,谁也没觉得刘二是冤枉的,当然,也没谁主动帮他辩白。
这事儿,就只能他自己来辩白。
至少,在没和陶氏撕破脸以前,他还要继续装柔弱下去。
这么多年,他能屈能伸惯了,这会儿只想着保持平衡,稳定的局面,不让陶氏察觉,便是他装装窝囊,又怎么了?
反正都装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多这一次,两次的。
不得不说,平顺王此人,到底是心思过于缜密了些。
他哭得如泣如诉,差一点就要指天发誓了。
陶太后听得心烦不已,强自忍着逼问他的冲动,按捺着问道:“平顺王,哀家很奇怪,那刘二不过你府上一个小小的帐房,就算能调动你府上的一些银两,可怎么会驱使得动氓山大营的人,那可是护卫我朝都城的一处关卡,本宫曾以为,这道关卡,将是遏制北面胡人最有利的一把刀,可如今看来,你平顺王府一个小小的帐房先生,为了一己私欲,就能把氓山大营的人给调动,那胡人若是也许了金银财宝,我朝这都城,岂不是随时都岌岌可危?”
第229章 波及()
不然怎么说,这当太后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呢。
陶太后这么一道看似小疑小问的问题,其内里,可关系着朝廷稳固,江山稳固啊。
别说出列在群臣队伍中的徐大人、袁大人、田大人脸上的颜色变了,就是列在队伍中,知道轻重厉害的明白大臣,也都变了脸色。
其中脸色变得最为冷戾的,当属武将们。
国若动荡,武将先行。
陶太后这句话听似危言耸听,可他们却真不能当儿戏看。
连素有武将文心的柱国公,此刻也站不住了。
官袍一摆,他从武将的位列里走了出来,身体微鞠时,担忧的声音不由响起,“娘娘所虑甚是,臣请娘娘彻查此案,并严厉处置涉案人员,还氓山大营一片忠心赤诚。”
寿康宫。
“啪”
清脆的碎裂声不只一次的响起,被打发到殿口的宫女们各各颤粟不安,低眉敛首,背脊紧绷。
其中,怜儿、锦丫不时守望,提心吊胆的不知该进,还是退。
从来没见过太皇太后发过如此盛怒的二人,再没有墨姑主事的情况下,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锦丫不似怜儿平常在太皇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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