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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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录-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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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墨神情专注,仿佛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笔下的符文在玉茧表面如同一道道金色的锁链,将它牢牢束缚住。

    随着最后一笔的完成,整个玉茧表面的金符发出了一道金光,金光与塔内的宏大威压交相辉映,内敛消失在了玉茧内,原本透明的玉壳在金光消失后化作漆黑,金色的符文变成了上面暗金色的纹路,竖瞳婴儿消失不见,也不再有任何动静。

    塔内的舍利慢慢的暗淡了下去,冰晶消失,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先生。”夏满极为震惊,“这是尸婴煞吗?”

    尸婴煞是最为阴毒的煞之一。在孕妇刚刚怀孕的时候,巫师就要在她身上下煞,然后孕妇会被做成人彘,陶罐里装满充满阴煞之气的血水和各种毒虫浸泡至生产之日,杀母将婴胎闷死在母腹中,其后剖腹取出胎膜未破的婴尸,再放入极阴之地炼制百年,每年都用无数冤魂的怨气喂养,使其表面玉化而内里充满煞气,才能成为尸婴煞。

    这种极为阴毒的东西没有办法杀死,唯一的法子就是镇压或者封印。尸婴煞因为本身煞气太重,会逐渐影响周围的环境变成阴地,所以即使封印也必须在有能克制或者化解它煞气存在的地方才安全。

    西陵寺的舍利塔是最好的地方。

    “先生!”夏满依依不舍的回头看着舍利塔,“真的不把尸婴煞带走吗?”

    这种不容于世的妖邪之物不亚于天才地宝,就这么放弃了未免太可惜。

    宇文墨摇了摇头:“这种东西太过危险,弄不好便会被它影响了心智走火入魔尚不自知,不能留在身边。”

    夏满很是遗憾的叹了口气,早知道先生有这种好东西,哪怕让影魅在它身边呆上一个时辰也好啊,吸收了这样极品的阴煞,影魅铁定有希望继续长大。

    不过现如今先生将它镇压在了舍利塔底,也只能想想罢了。夏满转念一想,先生的法阵想来西陵寺那帮秃驴也破解不了,既然他们无法发现尸婴煞的存在,便当寄存在这里就是,或许有朝一日再回来取也未尝不可?

    想到尸婴煞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夏满顿觉心情开朗了许多。

    待两人下山日头已经偏西,先前人潮拥挤的庙街这会儿已经人去楼空,只有寥寥几个卖水果的小贩还没走,想着卖完筐里最后一点货再回家。地上到处都是孩童们玩腻了扔掉的风车,在风中时不时的转两下,莫名的有些萧瑟。

    晚上青黛做了糖藕和荷叶排骨,夏满吃得有些撑,带着影魅在院子里溜达消食。月华也是影魅最为喜爱之物,它舒适的四肢展开躺在夏满的头顶,不管她怎么动作都一动不动,也不会摔下来,舒舒服服的晒着月光。

    旁边的院门吱呀一声响,传来了童秀才的声音:“九儿,掌灯。”

    说起来有段时日没听见童秀才摇头晃脑的念书了。刚搬来那几日,童秀才早起晚睡,日日念诵经文一般的念书,这几日旁边院子安静的出奇,夏满还以为童秀才已经搬走了。

    接着只听见童秀才用一种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开口:“娘子,外面夜寒露重,你快进屋歇息。”

    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谢相公。”

    夏满大为好奇,踩上花坛看过去,只见隔壁院子里一个一身藕粉色裙装的年轻女子,头戴垂至腰间的粉色幕帘,虽然看不见她的容貌,但看身段仪态也是说不出的风流。尤其那不盈一握的纤腰,让人顿生怜爱之情。

    女子身旁一个低垂了头的青衣丫鬟,不论主人,单是那丫鬟也是瓜子脸,细眉凤眼,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这童秀才真是好福气,有这等美人为伴。

    九儿提着灯笼站在门前替几人照亮。许是感觉到夏满的目光,那藕粉色裙装的女子走到大门前停了一停,转头向夏满看来,夏满赶紧缩回了脑袋,只听见童秀才柔声问道:“娘子,你在看什么?”

    “方才见那墙头有个黑影,这一眨眼又不见了,或许是个野猫儿吧。”女子答道,随着木门的开合声,童秀才一行人都进了屋子。

    夏满重又伸出了脑袋张望,只见童秀才的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青色烟雾。

    夏满自言自语:“妖气啊。”

    童秀才这个,看上去不像是桃花运,是桃花劫啊。

第23章 22() 
影魅揉了揉屁股,万般不愿,却也无可奈何,顺着墙砖一溜烟滑下去到了旁边的院子,跳上窗台,小小的身体一扭变成薄薄的一片,就从窗户的缝隙钻了进去。

    屋子里,年轻女子已经去掉了幕帘,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庞。

    常言道,灯下看美人。童秀才对年轻女子是越看越爱,满心的柔情蜜意坐到了她的身旁:“让你这么跟着我,委屈你了。待秋试完毕回到家乡,我必三媒六聘,明媒正娶迎你进门。”

    女子道:“相公能于危难之中伸予援手,已是灼华的恩人,灼华但求能长伴相公左右便好,不敢奢求其它。”

    童秀才闻言满心感动,将女子搂入怀中:“娘子。”

    灼华埋首在童秀才的怀中,半扬起的脸庞看向躲在阴影里的影魅,双眸中闪过一丝殷红,唇角微弯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影魅顿觉汗毛倒竖,手脚并用的从童秀才屋子里爬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夏满身边。

    “你说什么?”夏满一头雾水的看着影魅一顿比划,不太理解它要表达的意思。夏满很是苦恼的叹了口气,还不能心意相通实在是太苦逼了。

    影魅停下了自己的瞎比划,袅袅婷婷的走到夏满面前,做了个女子的仪态。

    夏满打了个响指:“美人!”

    影魅连连点头,然后原地一站,小小的身体开始变化,化作一颗树的形状,满树都是不断摇晃的累累果实。

    夏满:“苹果树?!桃子树?梨子树?树妖?!”

    影魅变回人形,点头又使劲摇头,两人鸡同鸭讲比划了半天,夏满放弃了。抓起影魅放回自己头顶,戳了戳它的肚子:“你还是睡觉吧。”

    影魅深深的叹了口气,为夏满的智商而忧伤,翻了个身睡觉去了。

    “要不要告诉先生呢?”夏满有些苦恼,想到先生不喜欢自己晚上去打扰,瞬间做了决定,“太晚了,明儿再说吧。”

    夜深,青黛仔细检查了门窗,替已经睡熟的夏满掖好被角,这才熄了灯轻轻的退了出去。

    外面有风,月光将院子里大树的影子投在窗户上,风吹过,树影晃动个不停。

    笃笃笃,笃笃笃,有人在敲窗户。

    夏满迷迷糊糊的翻身,眼睛半开半闭,视线落到窗户上,半梦半醒间,还没意识到自己看见了什么。

    月光投下的阴影,窗户上映着虬曲的大树树枝,树枝上挂着一个一个人头,晃晃悠悠在笑,无数年轻女子嘻嘻哈哈的笑声交织在一起,传入房间里来。

    夏满醒了,揉着眼睛起身,推开窗户,窗外不知打哪儿伸过来足有人腰粗细的树干,伸展出无数的树枝,巴掌大的绿叶下挂着各式各样的美女人头,粉腮杏目,唇红齿白,媚眼如丝,她们都看着夏满在笑。

    青烟弥漫,妖气浓重。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幽香,夏满神智有些恍惚,真好闻,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胭脂。

    影魅爬了起来,想要跳上夏满的肩,如同喝醉酒一般晃晃悠悠摔落到地面。

    手指粗细的藤蔓悄悄的顺着敞开的窗户爬进了屋内,缠上了夏满的脚,顺着她的腿缠上她的腰和胳膊,猛然一收紧,就要将她提出去。

    树干却突然剧烈的晃动颤抖,大树上的美人头都皱紧了眉头痛苦,像是承受了无法忍受的疼痛,不得不放开了夏满,夏满被倒吊在半空摔落在床上,顿时清醒,揉着摔疼的脑袋起身。

    窗外青黛和竹叶手拿双剑,正在劈砍大树的树干,大树的枝干破损的地方,流出了血色的汁液。

    树枝如同蛇一般倒卷,缠向青黛和竹叶,藤蔓卷住她们的身体,尖端竖起想要扎入她们的体内,扎过去却并非血肉,发出了金木交鸣的声音,奈何她们不得。青黛面无表情反手一剑砍断了缠着自己的藤蔓,再一剑砍下了树枝上挂着的数个美人头。

    树枝疯狂的颤抖着后退,美人头们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不过呼吸之间巨大的树干已卷起一阵风退了个干干净净。

    夏满跳出窗户去看掉落在地的美人头,这一会儿功夫那人头已经缩得只有桃子大小,表面皱巴巴的,虽然仍然能够看出人的五官,却再也没有了半分美人的模样。

    夏满拾起人头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影魅在和她比划什么东西:“原来是千面树啊!”

    影魅晃晃悠悠爬上窗台,对着夏满比了比大拇指,又一头栽了下去。

    青黛一蹬地,追着那大树过了院墙,两三下就制住了复又化为人形的女子,用剑抵住了她的脖子,只要她再动分毫,就要砍下她的头颅。

    女子惶恐不敢乱动:“灼华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姑娘,还望姑娘高抬贵手,饶小女子一命!”

    夏满爬上墙头,横骑在墙上,抛了抛手里的人头果实:“小妖怪,你为何想要害我性命?”

    “姑娘饶命。”灼华跪伏在地,“姑娘以影魅试探虚实,灼华害怕暴露,便想先下手为强,斗胆对姑娘出手,姑娘饶命!”

    “饶你性命?”夏满轻嗤一声,“由着你去害人不成?你潜入童秀才的家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姑娘误会了。”灼华柔柔的开口,“小女子几日前还不得道行,只是一棵略微生出些许灵智的桃树,机缘巧合淋了一场灵雨,化作千面树,刚刚得以修成人身行走,却遭逢大难,小女子差点飞灰烟灭,幸遇相公垂怜施以援手,小女子才保住一命。

    小女子对童秀才只有感恩之心,绝无半分害他之念,望姑娘明鉴!”

    夏满撇嘴:“都说妖言惑众,你说,我就信你?”

    “姑娘若不信,灼华可以发下重誓。”灼华道,“我桃灼华在此起誓,对童念只有一片爱怜之心,并无半分害他之意,若有半点假话,天打雷劈,飞灰湮灭。”

    随着灼华的话音落下,冥冥中一道气息一闪而过。夏满坐直了身体,和人相比,妖物更受天道所制,发下了这样的誓言,足以证明她对童秀才是一片真心。

    夏满叹息一声:“就算你想报恩,人妖殊途,你这么缠着他,就不怕自己的妖气侵蚀他的阳气,最后要了他的性命吗?”

    灼华闻言怔然,低头垂泪不语。

    “罢了。”夏满摇了摇头,“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你情我愿,是你们的缘分,由得你们去罢。”说罢招招手,青黛收回了手里的剑,轻飘飘起身跳回了自己的院子。

    灼华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有些不敢置信:“姑娘,你这是放过我了?”

    夏满失笑:“难道你还希望我将你收了,或者打得你飞灰湮灭不成?”

    灼华肃容,感激的拜伏:“大恩大德,灼华铭记于心。”

    夏满摇摇头,翻身跳下院墙,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抬头,宇文墨正低头看着她。

    她缩了缩脖子:“先生。”

    不知道警告过她多少次,女孩子要端庄,她永远都记不住。

    他放下她,看了眼她手里的人头果实:“放了那千面树了?”

    “他两两情相悦,我为何要做一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夏满道,“我可不想牵扯一些莫名其妙的因果。”

    童秀才的事情多多少少和他们有些关系。若非他们住在童秀才隔壁,他身上也不会沾染了些许煞气,没有这些煞气影响,他未必会遇到灼华。

    这当中的因果他没有同她点破。

    他点了点头,没有置疑她的决定。

    夏满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往屋里走:“困了,外面好冷,青黛快给我用暖炉熏熏被子,我要睡觉睡觉!”

    她带着青黛,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还光着脚丫子呢。

    宇文墨没有进屋,背负着双手抬头看天。

    因为千面树的存在,相邻的两个院子都有淡淡的青色妖气弥漫。这种妖气普通人看不见,对于其它妖物而言,却像黑夜里的火把一样引人注目。

    天上乌云浮动,明月在烟雾状的黑云中若隐若现。

    他转身关上身后的木门,在门上轻轻的拍了一掌,极淡的一道金光闪过,一层淡淡的光芒将整座房子笼罩在其中。

    他出了院门,隔壁木门声响,灼华跟了出来,走到他面前盈盈一拜:“灼华当肝脑涂地,以报姑娘恩情。”

    他神情淡漠:“那就随我来罢。”

    黑暗中,湖边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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