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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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录-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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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合辇,你又在杀人。”娇嗔的声音从后传来,一个娇俏的美女上了甲板,她一身珠玉长裙,行走间环翠声响,珠串滑落,露出了妖娆的身体曲线。见着她甲板上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见过二公主。”

    “起吧。”二公主随意的挥了挥手,走到撒合辇的身旁坐下,伸手抢过他手里的酒杯仔细端详,“你就这么喜欢人骨酒杯?”

    “寻到一个合适的人骨酒杯不易。”他斜撑着头微微一笑,“不是每个人的头盖骨都合适。有的深了,有的浅了,有的骨头颜色不好,只好一个一个的杀过去,一个一个的剥出来找了。”

    她将人骨酒杯推回他的怀里:“腥气太重,不好。”

    他仰头大笑,猛地拿起酒杯使劲喝了一口,一把揽过二公主低头去吻她,唇齿交换间酒水也被他强喂到了她的嘴里。片刻后唇分,他微笑:“还腥么?”

    她已是目光迷离,双颊酡红,懒懒的伸出胳膊勾着他的脖子:“坏人。”

    天空一声清鸣,一只翼展足有一丈的灰黑色大鹰从天而落,它姿态神骏,喙爪如钩,尺许长的羽毛泛着金属般的幽幽光泽。撒合辇推开了二公主,起身拍了拍大鹰的脖子,眼睛里写满了喜爱:“好家伙。”

    大鹰仰头叫了两声,展开了翅膀扑闪,在甲板上带起了一阵狂风,它的脖子下方,一个短笛般的青铜信筒在晃动。撒合辇一把摘了下来,指了指地上的奴隶,那鹰瞬间腾空而起扑杀了过去,抓起一人在那人惊恐的惨叫声中飞走了。

    撒合辇看了信,唇角浮起一丝若有所思的笑容,二公主偎了过去:“又是什么军机要事要你这大国师亲自处理?”

    他卷起信纸放回了信筒中:“忽卢放的东西布的阵都被人破了。”

    “呵。”二公主冷笑一声,“我早说过,忽卢老头太过自傲,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他那点鬼域伎俩瞒不过辽人。真当辽国无人不成?由得他兴风作浪?”

    撒合辇放松的靠在躺椅上:“他愿意做垫脚石,何必拦着他?”

    她靠了过去偎在他的胸膛:“而今大金若论巫术,谁人敢与你相提并论?那忽卢老头还以为是他曾经风光的那些日子。”她抬起了头看着他,“满朝都在看着你们这场比试,大金的大巫之位,也该有人继承了。”

    他哈哈大笑,用力亲了亲她的脸颊。她媚眼如丝的看着他:“冤家,你还想去哪里?”

    他伸出手,手背上的血管浮凸出黑色的纹路又消失,他握住拳:“去赢这场赌注。”

    山水经记,山川河流自有其脉络,自诞生之日起,地脉中便会藏风纳气。地脉之气是四季更替,万物生长的根本,如同土地的血液。

    地脉之气受损,则会出现气候反常,地动,流石,河流改道之类的天灾,严重的甚至会影响国运。

    夏满放下手里的山水经问:“先生,有法子修补吗?”

    “有是有,凭一人之力却是不能。”宇文墨道,“凡要修补地脉,需得尽举国之功,耗费时日也只能勉强扭转使情况好转而无法避免。”

    所以即使知道地脉受损,与其耗费心神去做这种收效甚微的事情,朝廷会选择将精力投到赈灾中去。

    夏满哦了一声看向窗外,昨夜一场冻雨之后,整个望月湖沿湖的柳树一夜之间变得光秃秃的,枝条随风摆动,看着份外萧瑟。泛黄的树叶在湖边积了厚厚的一层,漂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朝廷还封锁着望月湖,在里面打捞枯骨,不过已没有前几日那么严密。这几日湖边又多了一些木船,在清理柳树的落叶和残败的荷花。日落之后,湖边更是只有寥寥两三队士兵在巡逻。

    夜色中,没有人看见湖面上站着一个人。

    他踩着水,如履平地,信步而行,走到每个当初沉尸的地方他都会停一停,全部走下来之后,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幅完整的脉络图。

    他算了算时辰和方位,走到了三座铜铃尖塔月色下湖中倒影塔尖汇聚之处,掌心中符文闪烁,漆黑的湖水又开始冒着泡,鼓起来的水泡都是浓郁的血色,极为阴冷的气息以此为中心在湖中开始蔓延,除了不断咕嘟着血泡的湖面,方圆一丈之外的湖面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冰。

    宇文墨从怀中拿出一个只有拇指肚大小的金漆木雕,猴身鱼尾,从头顶开始沿着背部到尾椎,一排狰狞竖立的背鳍一般的尖刺,这是民间传说中,会潜伏在阴影里,将人拖到水里溺毙的妖怪水猴子。

    宇文墨伸出拇指,从头到尾抚摸了那尖刺一遍,扬手将木雕扔到了湖里,木雕入水后尾鳍一甩,原本木然的眼睛转了转变得灵动起来,在沸腾的血水中游了两圈之后,它已有一丈大小,甩起的尾鳍拍打出巨大的浪花。

    水猴子围着宇文墨再转了一圈,沉入了水底。

    一刻钟后它重又浮了上来,尖利的前爪间抓着一团漆黑的物事,像是一个冬瓜大小的墨玉茧。它将玉茧交到他手中后,迅速变小,又成了一个拇指肚大小的木雕,一动不动的漂浮在水面之上。

    宇文墨拾起木雕放入怀中,低头看着手里的玉茧。凝脂般的玉壳下隐隐有黑色的水流在流动。

    周围的阴气反而随着玉茧的出水而消失,湖面的冰都化了,湖水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他提着玉茧,漫步回了湖边小院。

    原本笼罩在望月湖上淡淡的一层阴影消散了,湖风吹过,三座铜铃尖塔上挂着的一百零八个青铜铃晃动着发出了悠远的铃声,在夜色中传出去很远。

    接连下了几日的雨,今日终于停了。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天空高远透蓝,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一大早院子里就听见了鸟鸣,窗棂透出的丝丝晨曦中,夏满睁开了眼。

    枕头和床椽的阴影中,影魅还在呼呼大睡,夏满用手指戳了戳它的屁股,它懒懒的翻了个身,用手挠了挠屁股,把脑袋往床单的褶皱里埋了埋,一副谁也不要来打扰我睡觉的傲娇模样。

    夏满忍着笑起身,青黛竹叶玳瑁伺候她梳洗,来到正厅时宇文墨已经换了外出的衣裳在等她。

    她高兴的扑过去牵住他的手:“今天要出去吗?先生?”

    他微笑:“今日有庙会,你想不想去看看?”

    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啊!”

    她听美玉说过,每月初一十五的时候都会有庙会。平日里冷清的庙街一夕之间人潮涌涌,各种各样的小贩,还有表演杂耍的,若是运气好,还能看见猴子表演各种戏法。

    这时候也是寺庙香火最鼎盛的时候,求子的,求姻缘的,求平安的,求官运亨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诚心到菩萨面前许愿,只盼能够心愿达成。

    西陵寺的香火极旺,每天抢头香的虔诚香客二更天就到了寺院大门外候着。这会儿从山门到庙街大门的香客更是挤得水泄不通,马车根本无法通行,宇文墨只好和夏满下了车步行。

    一路上都是卖小食和各种香烛的小贩,这里出售专门的庙糕,用大米磨浆上火蒸出来,切成大小一致的方块,点了红色的印记在上面,虽然不是特别美味,人人都想讨个好彩头生意也十分红火,夏满也买了两个做早点。

    两人到了大殿上了香添了香油,宇文墨叫住了一个小沙弥:“小师傅,我想求点庙里金身大佛前的香灰回去,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这个不难。”小沙弥行了一礼道,“炉灰都被包起来分成一包一包的放在后殿,有不少人求了回去保平安,你自去取便是。”

第22章 21() 
香灰,金漆,加上上好的朱砂调匀在一起,是写镇符最好的材料。

    西陵寺的山门后,有一条长长的青砖铺就的甬道,一面是悬崖,一面是崖刻,历经了风吹日晒雨淋,暗金色的梵文崖刻透出了只有时间沉淀才能具有的沧桑和大气。

    香客们虽然不解梵文崖刻的含义,这里聚集的香客却最多,皆因人人都虔诚的相信,如果用手抚摸着崖刻从头到尾走完这条甬道,就能获得佛祖保佑。

    这里的人多而不乱,排着整齐的队列,伸手抚摸着石壁上的梵文慢慢往前走。

    宇文墨和夏满也在人群之中,随着他们走完了这条长长的甬道。

    夏满伸手看自己的指尖,皮肤上沾着淡淡的金粉。因为这条甬道抚摸的香客实在太多,每年寺院都不得不用金漆反复粉刷那些经文,她的指尖也沾染上了经文掉落的金漆。

    “先生。”夏满抬头看着宇文墨,“这是镇符吧?”

    他看着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顺着山路一路往上,已经快到屏山山顶。

    整个西陵寺都修建在屏山的半山腰上,错落的建筑像一条腰带在山腰上盘踞。山顶没有宝殿,只有一座座方石垒就的两人多高的七层宝塔,这是西陵寺的墓园。

    寺院的僧人坐化之后,有舍利的,舍利葬入山顶的金顶玉身舍利塔中,没有舍利的,金身火化后骨灰便放入这些普普通通的七层宝塔中。

    因为天气潮湿,石塔表面布满了青苔,塔角上挂的小铃铛也生了铜锈,不过因为这里也经常有人打扫的缘故,并不显荒凉,松柏交映下反而透着一种肃穆。

    站在墓园的石道上往外看,整个西陵城尽收眼底。山脚下就是望月湖,湖边三座铜铃尖塔。夏满看见了方才他们经过的崖刻甬道,上面还满满的都是香客,从高处看下去,整座屏山这样的崖刻甬道并不止一处,隐约是一条盘龙的形状,缠绕在屏山之上。

    宇文墨走到山顶的金顶玉身舍利塔下,伸手推开了塔底的木门。

    舍利塔底的木门并不高,朱漆鎏金的门需要宇文墨低头弯腰才能通过,进塔之后里面空间却骤然一变,从塔外看这宝塔一层层足有十来丈高,站在里面看过去,塔里并未分层,只有楼梯。贴着进门处的石阶呈螺旋形一圈圈一直盘旋到塔顶,沿着石阶的石壁上凿出了一个个整齐的石龛,有的里面是空的,有的里面则放着檀木的舍利盒。

    塔顶的金顶修有透光口,几缕阳光被引入阴暗的塔内,在塔底的中心留下一个方圆半丈左右的光圈。

    宇文墨关上舍利塔的门,走到了光圈内,打开手中一直拿着的包裹,撕掉内层的符文后,取出一个半透明的黑色玉茧来放在地面的青砖上。

    阳光映在玉壳表面,光华流转。玉壳外层有水纹状的天然纹路,阳光下仿佛在流动,仔细看才能看清是里面有黑色的水流在顺着纹路缓缓流动。

    黑色玉茧虽然看着极为美丽,它出现后,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以它为中心,地面发出细微的轻响,向四周蔓延着结了一层细细的冰晶。

    “好冷!”夏满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跺着脚,明明没有看见有煞气,舍利塔内却已冷如冰窖,细细的冰晶爬满了地面,顺着塔身向上蔓延,在接触到放有舍利的石龛后悄然凝滞不动。

    宇文墨拿出求来的香灰和金漆,加入朱砂调匀,取出毛笔蘸了金漆后,往墨玉茧身上写下繁奥的符文。

    金漆接触到玉茧表面,嗤嗤冒着黑烟,往里渗入形成了雕刻般的纹路。

    毛笔接触到茧身的瞬间,玉茧猛地一震,砰的一声响,里面有什么东西撞击到玉壳上,仿佛要破茧而出。

    玉茧不断颤动着,宇文墨不为所动,下笔如飞,玉茧内的黑水晃动的越发厉害,砰砰的撞击声不绝于耳,那原本墨色的玉壳变得有些透明了,所有的黑色都被玉茧内的什么东西吸走,渐渐变成了水晶般的外壳。

    猛然间一只小小的手掌按在了玉壳上,黑色散尽后,能看清玉茧内有一个婴儿,正在拳打脚踢不断挣扎。

    这孩子浑身皮肤是一种失了血色的惨白,全身的血管呈黑色浮凸在皮肤表面,纠结成网状的纹路,它扭过头时夏满看清了它的脸,这个孩子眼睛占了脸部约一半的面积,瞳仁特别大,瞳孔如蛇一般竖立,它的脸上看不见寻常孩子的天真,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寒和残忍。

    婴儿不断的在内撞击着,却无法脱困。它张大了嘴发出尖利的哭嚎,为玉茧所困人耳听不见,那水晶般的外壳表面却龟裂出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裂纹。

    有风吹过,舍利塔和金身塔上挂着的铜铃发出了叮叮当当悠远的响声,舍利塔内放有舍利的石龛一个一个由上至下亮了起来,散发出淡淡的金色佛光,一股宏大的威压从塔顶缓缓压下,玉茧内的婴儿感受到这股威压,小小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宇文墨神情专注,仿佛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笔下的符文在玉茧表面如同一道道金色的锁链,将它牢牢束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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