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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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录-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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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秀才不赞成的唤了一声:“九儿。”

    九儿嘟哝了两句,终究是没再多说什么。

    夏满正支楞着耳朵听那边院子里的动静,一边将菱角往嘴里放,冷不防旁边宇文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一惊:“先生,你吓着我了!”

    “菱角虽然好吃,也不能吃太多,会腹痛。”他拿下她手里啃了一半的菱角,牵着她进屋,“湖边夜间湿气露重,别贪玩了。回房去温一温书,消消食后,早些歇息。”

    箱笼散开,青黛早把夏满常看的一笼书拿了出来,在书案上摆放的整整齐齐。夏满翻了两页,看向宇文墨:“先生,你说那些秀才们,还能找回来吗?”

    宇文墨放下手里的书卷:“大辽幅员广阔,每年春秋两季科考,很多学子都要跋山涉水,走上好几个月的路途到考点。这其中路上受了风寒生病,遇上山匪,甚至在销金窟里败光了身家无颜见人的比比皆是。

    数以百万的人参加科考,考的本就不仅仅是学问,还有人品和心性。好些人尚未进考场就已被淘汰,他们能不能回来,那也要看他们当初是因为什么离开。”

    夏满听得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夜间的望月湖起了雾,白雾像一层轻纱一样笼罩在湖面上,荷花随着波浪在雾中轻轻摇曳。

    乌木小船上,一只白皙的手伸入了湖水中,也在随着湖水轻轻摇曳。

    手的主人懒懒的侧卧在船上,身上的长裙垂到了水里,濡湿的裙裾紧贴在腿上,显现出了动人的曲线。

    她一身白衣,却也掩不住肌肤赛雪的光华,身后黑发如瀑,偏偏唇色若血。

    她纤细的手指捏起了置于船头的夜光杯,高高举起,琥珀色的酒液化作一条线进入她的嘴里,她满足的微微眯起了眼睛,神色迷蒙。

    距离乌木小船不远的一艘乌篷船上,一名摆渡的书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夜湖白雾,小船美人,醉卧饮酒,远处花船的灯光和天上的月华倒映在湖面上,交织在一起化作她身上的碎芒,迷惑了他的眼,也迷惑了他的心。

    女子翻了个身,差点坠入湖中,看得书生心中一紧。

    “船家。”书生回头吩咐,“靠过去。”

    船家抬头看了不远处的小船一眼,劝道:“公子,这夜里能在湖上这般放肆饮酒的,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子。公子还是莫要沾染是非才是。”

    书生眼里心里已全是女子的一举一动,哪儿还能听进去船家说的话半分:“船家,靠过去吧。她喝了这么多酒,万一掉进水里,岂不是白白葬送了一条芳魂?”

    船家叹息一声,终是没有拧过客人的要求,撑着小船把书生送了过去。

    书生给了船家几个铜钱,吩咐他先行回去,迫不及待的跳到了女子的船上,想要伸手去扶她,到近前才发现她身上的衣裙都湿透了,紧紧附在身上,曲线毕露,那薄纱般的衣裙沾了水几乎透明,黏在身上就如第二层皮肤。

    书生只觉心跳如鼓,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不敢伸手,半侧过身子:“姑娘,你是何方人氏?家住哪里?缘何深夜在此饮酒?酒大伤身,姑娘还需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书生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噗通一声,扭头一看不由得一惊,那女子终究还是掉入了湖里。

    书生顾不得其他,紧跟着跳了下去救人。

    虽是夏夜,湖水依然寒凉。

    一入水,眼前一片漆黑,女子白色的身影在水中就如一抹幽魂。书生用力划水游向女子,抓住了她的胳膊。

    女子反握住了他的手,柔若无骨的手臂蛇一样缠上了他的脖子。

    她的唇暧昧的滑过他的唇角,双腿缠上他的腰身,让他身体一紧,几乎忘了这是在水里。

    水里女子的长发如极细的水草,和漆黑的湖水融为了一体,随波荡逐,书生看不见的是,女子脑后的长发中,悄无声息的伸出了一双惨白的手,在他意乱情迷之时,从女子的腋下刺入了他的胸膛。

    书生猛然睁大了眼睛,想要挣扎,女子缠得他紧紧的,方才还旖旎的美人此刻就像一块沉重的冰,拖着他向湖底深处沉去。

    夜色下湖水轻轻荡漾,不留一丝踪迹。

    下雨了。

    细细的雨丝滴滴答答敲打在窗外的棚沿上,惊醒了夏满的好梦。

    夏满裹着被子起身,推开窗户去看外面的雨,刚推开一条小缝,屋外的寒气夹杂着雨丝就随风飘了进来,冷得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赶紧又关上了窗。

    外面天色依然一片漆黑,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外面怎么这么冷。”夏满抱怨的嘟哝了一句,复又躺下,用脸蹭了蹭软软的枕头,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蒙蒙雨丝笼罩着整个西陵城,天空是一种烟灰色,淡墨色的乌云和雨丝让整个城市仿佛变成了一幅写意的山水画。

    天气不好,湖上出游的船也少了,花船们都安静的停泊在湖边,只有一些摆渡的船还在穿梭来回。

    没有客人的时候,摆渡的船也歇在码头,船夫坐在船舱里,一边看着外面的雨,一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聊天。

    今儿最大的事儿就是南山书院的童秀才写了状纸,诉同窗失踪的事情了。这不查不要紧,府尹着人一查卷宗,最近报上来失踪的人数竟然已经到了两位数。这可是秋闱前夕,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会上达天听罕见的大案。

    府尹上了心,虽然天气不好,一大早衙门就派了人四处搜查,重点查的就是烟花之地。这会儿湖边的花船看着都静悄悄的,早上的时候闹得鸡飞狗跳,惊了多少春宵一度的野鸳鸯,可惜也没有查出什么端倪来。

    府尹决定办此案,衙役们得了令,全城搜查寻找线索。烟花之地,赌场,人牙子盘口,客栈,外来租住的集中区域,都是重点搜查的区域。

    夏满他们租住的院落,也在搜查的范围之内。

    住在湖边的小院群非富即贵,衙役们也不敢造次,客客气气的敲了门问话,只是叫门声依然吵醒了夏满。

    她睡眼朦胧的来到正屋时,宇文墨已经让金老头送客。夏满只看见衙役们的一方衣角,她打着哈欠偎进他的怀里:“先生,差官怎么上我们这里来了?”

    “说是循例问一问。”

    夏满看了眼门外,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的下着。金老头关了门,双手拢进衣袖里慢悠悠进了门房窝着不动弹了。

    夏满不喜欢下雨天出门,泥泞的地面会弄脏漂亮的绣花鞋和裙摆。

    她看着天空怅然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美玉哥哥他们走到哪儿了。”

    宇文墨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既然天气不好,也玩了这么多天,今儿就在屋子里好好看看书罢。”

    夏满乖巧的应了一声。

    天色发阴,唯有正房光线最充足。青黛和竹叶在地上铺好了毡毯搬来了卷条桌,拿来了夏满平日里学习用的小箱笼,点燃了案桌上的青铜麒麟熏香案,安静的退到了一旁。

第18章 17() 
以夏满的年纪和能力,起卦尚且需要机缘。今天她突然起了这个心思,那就是她的机缘到了。

    宇文墨点了点头:“也好。”

    夏满抬头看了青黛一眼,后者用铜盆打来了清水,竹叶伺候着她净了手,用柔软的棉布擦干了水,又在熏香上熏了一熏,夏满才慎重的从小箱笼里拿起了红绸包着的金丝刻回放在了条案上。

    盘腿,吸气,静心。夏满拿起刻回上的金针,在自己右手中指上扎了一针,挤出一滴殷红的指尖血,滴进了金丝刻回盘最正中的朱色圆点凹槽里。

    八卦形的金丝刻回盘上是蛛网一样的金丝网格线,那滴指尖血滴到中心之后,殷红的颜色顺着每一丝金丝线从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夏满看着殷红的血迹皱着眉头:“方位西北”

    仅仅只是显示了一个方向,那血迹便消失无踪。

    夏满失望的啊了一声,抬头看着宇文墨:“先生,只知道这次的事情,和西北方向有关。”

    这个范围太大,线索有了几乎等同于没有。夏满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宇文墨笑而不语,淡淡的看了青黛一眼,后者垂首上前,用红绸包好了金丝刻回盘,复又放回小箱笼里。

    夏满眼巴巴的看着小箱笼,又看了看宇文墨,膝行过去把脸贴在他的腿上:“先生,你起一卦好不好?”

    她就像只撒娇的小猫。

    他轻叹一声,放下了手里的书:“你想知道原委?”

    夏满抬起头看着他:“失踪了那么多的人,当然想知道啊。先生,你不好奇吗?”

    “小满。”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和头发,“你要知道一件事情。这世上的事,都会有一个因果。这件事情本来与你我无关,你能力有限,起了一卦知之不多,牵扯不上因果,若是我起了卦,那因果就会因为我算了冥冥中的命数而沾染到我们的身上。

    你一定要记得,你的能力越强,你的一举一动牵动的天数就越多。尤其是卦机,强行去知晓天数,势必会遭到反噬。精于卦象者往往寿命不长,就是因为反噬,需用自己的命数去弥补他所损耗的天数。”

    “先生,不要起卦了。”夏满听得害怕,站起来扑进他怀里牢牢的抱住他的腰身,“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他安抚的拍了拍她:“只是要你明白,起卦需用在正途,并不是一件可以用来随意满足自己好奇心的事情,代价太大,得不偿失,明白吗?”

    她用力点了点头。

    他推得她距离自己远了些:“在一旁等着,等我起一卦。”

    “先生。”夏满拉住了他,“你不说起卦会损伤寿元吗?不要了。”

    “是要你记得这个道理。今日的事情,是你我的机缘,起一卦也无妨。”他一边和她说着话,右手一边在虚空中画出复杂的纹路,片刻后淡淡金光一闪即没,宇文墨微微皱起了眉头。

    夏满看得一头雾水:“先生,怎么了?”

    他回过神朝着她微笑:“没事,天机受蒙蔽,看不清。”

    她失望的哦了一声。

    细雨绵绵密密的下了一天都没停,雨中的西陵城夜晚,比平日里冷清了些。

    白日里人来人往的长街上,只是偶尔有一两辆马车经过,路两旁的商铺已经闭门歇市,间隔很远才有一盏灯笼,挑挂在大门紧闭的廊檐下,在凄风冷雨中轻轻摇荡。

    唯一热度不减的,唯有红坊了。

    和周边黑漆漆的情况截然不同,红坊的院墙下一溜排的挂着大肚鎏金红灯笼,门前停靠着成排的马车,洞开的大门内传出阵阵欢声笑语,一派浮华景象。

    红坊里,陈老板喝多了酒水觉得下腹胀痛,脱离了脂粉的怀抱,匆匆忙忙去了后院方便。外面冷风一吹酒更上头,方才还有些清醒的神智也变得模糊。陈老板扶着墙使劲摇了摇头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视野所及,摇摇晃晃朦朦胧胧。

    身旁一双柔软白皙的双手扶住了他,陈老板扭头,身旁不知何时来了一名白衣女子。和屋子里那些花红柳绿的姑娘们不同,她一袭素白的衣裳,披散着一头黝黑的长发,迎着他的目光她微微一笑,艳丽的红唇一弯,说不出的娇媚。

    这是什么时候新来的姑娘?陈老板看得心热,伸手搂住了白衣女子的肩头,凑过去在她颈间嗅了嗅,一脸迷醉,“好香。你叫什么名字?这么可人疼,今儿个晚上爷疼你啊?”

    白衣女子不语,搀扶着他往前走,这不知是哪一条路,浓重的黑暗从两侧渐渐升起,越走,红坊里那些灯火和声浪仿佛都被遗弃在了极远的地方,陈老板却一无所觉。

    女子身后随着步伐微微摇曳的长发诡异的从脑后分开,一双惨白尖细的双手悄无声息的伸了出来,那细细的胳膊极长又柔软,从后探向了陈老板心脏的位置。

    就在它五指一收尖锐的指甲要贯穿陈老板后背的时候,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击打在了手背上,白衣女子骤然转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利尖叫,双眸变得血红,恶狠狠的看向身后。

    陈老板失了搀扶摔倒在地,这一摔反而清醒了些。抬头看时身侧的女子整张脸由额头开始,缓缓向下蔓延出血红色的脉络,她张开了嘴,一口利刃般寒光闪闪的尖牙,蛇信般的舌头示威的向前吐出了半尺,发出嘶嘶的声音。

    “鬼,鬼啊”

    陈老板吓得连滚带爬,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只想离那女鬼远一些。他这一声惨叫反而吸引了女鬼的注意,女鬼长舌一分就向他卷来。

    寒光一闪,女鬼的长舌被斩断,缠在陈老板身上的舌尖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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