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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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常锦绣- 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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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辞沉默不说话,好像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什么,而眉眼间的乌云就像外面阴沉的天空。

    风起,鹅毛样的大雪开始纷纷扬扬。守卫的士兵瑟缩着脖子,低声咒骂着这样的鬼天气,却丝毫不敢懈怠,越发提高了警惕。

    凉辞站在窗前,寒风从打开的缝隙里灌进来,夹着晶莹剔透的雪花。他看了许久,转身对我道:“趁着大雪,我想出城一趟,等母亲醒了,我也就回来了。”

    “去义父大营?”我将门口炭炉上的茶壶提下来,重新夹进去两块木炭。

    凉辞摇摇头:“如今战事一触即发,皇上肯定会在忠勇侯身边安插人监视,我就不去给他招惹麻烦了。我去寻一下金鳞他们几个,安排一些事情。将来,无论是进或退,我总要给兄弟们寻一条后路。没有了后顾之忧,我才能安心。”

    “你放心去就是,我留在这里自会照顾好师父。”

    我从腰包里摸出两粒软筋散药丸,打开炭炉的封门,丢进炭火里,然后将炭炉提到门口,闭了屋门。两股青烟从炭炉里袅袅升腾,然后顺着寒风向院子周围消散。

    “快去快回罢,这药效也只是一个愣怔的功夫而已。”

    凉辞轻轻地“嗯”了一声,束好袖口袍角,从窗口轻巧一跃,我的眼前一花,就不见了踪影。院子里的雪地上只余一个极轻浅的足尖印迹,很快就被扯絮一样的大雪淹没。

    “这翻窗的架势倒是越来越迷人了。”

    我自我安慰地调侃,闭了门窗,将屋子里的灯烛吹熄。坐在炭炉前,一边想心事,一边眼巴巴地等着凉辞回来。

    更声响过一遍又一遍,夜,愈加漫长。

    凉辞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将近大亮,他悄无声息地突然就出现在房间里,一身的雪,就连头发,眉毛都是白色,骇了我一跳。

    他从身后拿出一枝鹅黄色的腊梅,递给我,花蕊里还带着积雪:“山上的腊梅开了,香气沁鼻,那上面的雪水用来烹茶应该是极好的,改天我们一起去采一些回来,埋在南墙背荫下。”

    我知道,忠勇侯军营附近是没有种植腊梅的,就连一些茂密的参天大树,以及灌木丛,都被士兵们砍伐得光秃秃的,防止有人藏匿偷袭。

    “哪里来的?”我忍不住好奇地问,一边为他拍打着身上的积雪:“难道你就不怕被顾长安看到追根究底吗?”

    凉辞无所谓地一笑,眉梢的雪融化成晶莹的水珠:“早晚他都会知道的,自然会有人到他跟前禀报。”

    “你的行踪被发现了?”我不由一惊,手里正在给他斟倒的茶水差点泼洒出来,烫了手。

    凉辞赶紧接在手里:“算不上发现,不过应该不出今天,他会来见我。”

    果真,如凉辞所料,午饭以后,就有郭公公过来,向凉辞传话,说是顾长安有事宣他。

    凉辞心里已然有了准备,当下不再多言,只掸了掸身上的皱褶,就像以前每天早起上朝那样郑重其事,然后跟着郭公公,离开了院子。

    后来,我和师傅才知道,那天晚上,凉辞一人去了离王墓,漫天大雪里,凉辞在那里坐到天色拂晓,方才回来。墓上的积雪,凉辞在走的时候全都清理干净了,顾长安自然能够猜想得到是他。

    凉辞是故意的,这个山一样的男人,不言不语,却在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家人。

    也是后来,我才明白,他那夜为什么在我面前那样伤感,那样脆弱,会第一次对着我,说出那样的一席话。

    凉辞去见了顾长安,坦然承认了自己去过离王墓,兄弟二人围坐在炭炉跟前,炉上温着热烫的酒,在满室酒香里,一直聊到夜深。

    凉辞跟我学过他们当时的谈话,也只是梗概,而且,那天两人都喝了不少的酒,所以,有些话也记不太真切了。

    顾长安:“我第一次带你去那里,是你回京第一年,那天是离王忌日,你在他墓前喝多了,酩酊大醉。”

    顾凉辞:“嗯,我只觉得心里沉闷,说不清,道不明,所以难免就多饮了几杯。”

    顾长安:“那天,我也喝多了。”

    顾凉辞:“知道,你也又哭又笑的,有失体统。”

    顾长安:“我心里也难过。”

    顾凉辞:“我也知道。”

    顾长安:“你知道?”

    顾凉辞:“你告诉我,离王的墓碑,是你亲手镌刻的,里面刻进去的,都是你那时的良知。从那以后,你就成为了真正的薄情寡义的寡人。”

    顾长安:“我竟然跟你说了这些?”

    顾凉辞:“酒后吐真言。”

    顾长安:“那是我的心结,也是我的心魔,埋在心里十几年了。”

    顾凉辞:“以前不懂,如今我懂了。”

    顾长安:“那时候,母后告诉我:心不狠,站不稳,若是想做一个好的帝王,就必须绝情寡义。这是我的责任,我一生中必须修炼的课程,也是我一辈子难以逾越的坎儿。”

    顾凉辞:“所以,就算是你偷听到了你父皇和母后的谈话,知道了你父皇设计杀害离王的阴谋,你也选择了沉默。当离王马革裹尸,我母亲在你面前哭得肝肠寸断的时候,你后悔也没有什么用了。你纵然是忏悔一辈子,也无法弥补自己心里的愧疚和痛悔。”

    顾长安:“当时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顾凉辞:“不要为自己找借口,来不及与不作为那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顾长安:“所以,上天惩罚我,一次失去了两个至亲的亲人。我发誓,他们是比父皇母后,在我心目中还要亲的亲人。”

    顾凉辞:“可是终究,没有这锦绣江山亲罢。”

    顾长安:“每个人都有自己天生的使命和责任,我在父皇跟前发过誓,绝不能让顾家的天下毁在我的手里。”

    顾凉辞:“所以,你顾家就将我家毁在你们手里?”

    顾长安:“你是不是喝多了?就不怕惹怒了我,我杀了你吗?”

    顾凉辞:“喝多了?当年若不是你喝多了,说出这样一番发自肺腑的话,敬是至诚至性的兄长,你以为我顾凉辞会舍弃快意江湖的潇洒,委屈自己陪你一起在朝堂之上,做那些勾心斗角的勾当?”

    顾长安:“封王拜相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尤其是天下兵权尽掌手中,那是无上的荣耀和权势,难道,我给予你这些,你就从来没有感激过我吗?“

    顾凉辞:”那你父皇和母后将整个天下都交给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感激吗?”

    顾长安:“感激过。。。。。。甚至于,对于母后的专政与霸道,我也从来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但是自从认识了一个人。。。。。。”

    顾凉辞:“所以,我顾凉辞从未觉得这江山有什么好,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他据为己有。我害怕,我双手托起这锦绣江山,就空不出手,拥抱我最爱的女人。除非。。。。。。”

第一百零九章来人啊,护驾() 
顾长安:“除非什么?”

    顾凉辞:“除非有一天。我发现自己不够强大,已经有人威胁到了我的女人,我的家人。那么,我不介意,让自己为她们撑起一片天。”

    顾长安:“你所说的一片天,是指什么?”

    顾凉辞:“就像你想的那样。”

    顾长安:“你倒是果真有胆色,竟然敢在朕面前这样磊落地坦诚自己的想法。”

    顾凉辞:“我说与不说,还不都是一样的结局?你已经发出金龙令,控制了忠勇侯大军,并且从长安各地调集了五万人马向着京城进发,就为了对付我的五千将士,你太抬举我了。”

    顾长安:“不,一直以来,是我小看你了。我皇宫如今戒备这样森严,你都可以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地,还有什么是你顾凉辞做不到的?”

    顾凉辞:“最起码,我做不到像你们这样出尔反尔,不择手段,冷酷无情。就为了一张废纸,一个你们顾家祖先自己许下的承诺,就将我离王府赶尽杀绝。”

    顾长安:“密旨在你的手里?”

    顾凉辞:“你很怕吗?”

    顾长安:“怕!你顾凉辞太可怕!如果你离王府的后人不是这样优秀,笨一些,纨绔一些,甚至于,你欺男霸女也好,作奸犯科也罢,朕也可以容忍。唯独,你不能成为我长安万民敬仰的麒王爷。就连母后都在懊悔不已,当初不该听天元老人的话,让他将你带去身边传道授业,如今养虎为患。

    当你第一天意气风发地回京城,母后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感到心惊肉跳,她从你的身上看到了离王当年的影子。尤其是你在后来除奸臣,平战乱中崭露头角,愈来愈出类拔萃,在民间的威望也水涨船高,母后就多次强行阻拦我对你的封赏。

    我那时候,好不容易有了自己至亲的弟兄,心里还是很欢喜的,张罗着给你封官赏赐,挑选府邸。当我告知母后,你想重新修葺离王府入住的时候,母后脸色煞白,几乎是惊慌失措地从我的面前落荒而逃。

    母后对你百般试探,我也曾经起过疑心。暗中查问下去,当年参与此事的所有人已经全都被母后灭口,可谓是天衣无缝。

    原本,我们可以一辈子相安无事的,若不是兰颖儿胆大包天,引出这样事端,如今,你还是朕最为仰仗的麒王爷,我还是你最尊敬的兄长。”

    顾凉辞:“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顾长安:“可是,就连我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凉辞:“那是因为,你自己原本就是一个矛盾的人。”

    顾长安:“何以见得?”

    顾凉辞:“你的父皇和母后一直都是在按照他们心里理想的帝王模样来塑造你的性格,希望你能做到果决,狠辣,冷酷寡义。但是在你幼时,我父母亲,也就是你的汐月姨娘,还有你的离王师傅,对你的真善教导又根深蒂固。所以,你这人一辈子都是生活在痛苦矛盾之中。

    你表面伪装成你父皇所希望的模样,铁血手腕,多疑冷血,偏生你又做不到真正的薄情寡义。所以,你才会允许你母后参与专政,让母后的双手代你染满鲜血,减轻自己心里的负罪感,始终活在矛盾的拉锯战里。

    外人都说,你的脾气喜怒无常,难以捉摸,就是因为这个缘由。

    顾长安,无情未必真帝王,只有心怀天下,仁政爱民,才能得百姓推崇爱戴。我一直都在期待着,你能够破茧而出,成为真正的自己,而不是左冲右突,摇摆不定,最终迷失了所有。”

    顾长安:“你从来都不会这样仔细而又一针见血地剖析一件事情,一个人。若是,我能够早些听到这些话,可能,我和她之间,就不会像如今这样尴尬。”

    后来,凉辞就突然想起我,一阵沉默,还未来得及答言,两个人的谈话,就被门外的小太监打断了,那个小太监急匆匆地一路跑过来,磕磕绊绊,滑到了好几次,满身的雪,手心也被蹭破了一层皮。

    顾长安从小太监焦灼的声音里听出了哭腔:“启禀皇上,大事不好了,十一姑娘被人劫走了!”

    顾长安惊慌起身,打翻了面前的酒杯,酒液甚至溅到了对面面不改色,稳如泰山的顾凉辞身上。

    顾长安眯起眼睛审视凉辞:“这一切都是你提前计划好的?你算准了今天我收到消息以后会找你?”

    凉辞浅酌一口酒,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如果不是有人救走她们,如今,只怕落在太后手里凶多吉少吧?”

    “不可能!母后答应过我,绝对不会再为难姨娘和青婳。”

    顾凉辞但笑不语,只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小太监瞥了一眼。

    小太监支支吾吾道:“还有,太后她,她当时就在十一小姐院子里,如今浑身酸软,话也说不出来,像是中了毒!”

    “中毒?”顾长安心里一惊,脱口而出。

    顾凉辞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满不在乎地道:“放心,只是软筋散,母亲和青婳还不至于像太后那样心狠手辣。”

    “哼!”顾长安忿忿地拂袖:“通知下去,全城戒严,找到苏青婳以前,不许任何人出城!”

    “慢着!”凉辞缓缓起身,阻止了小太监的动作:“旨意不着急去传,还是救你家皇上性命更为重要!”

    说完,出手如电,向着对面的顾长安面门毫不留情地直袭而去。

    “来人啊!护驾!”小太监一声尖叫,吓得手足无措。

    门,被人一脚踢开,御林军纷纷涌进来,雪亮的枪尖对准了顾凉辞。

    而我和师傅最终也没有等回他的消息,因为,在凉辞刚刚离开,我们房间的门,也被人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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