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灵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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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灵曲-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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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雅看似语无伦次,实则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公子珥草菅人命、结党营私等数条罪状,思路之清晰,口风之不严,令人叹为观止。

    在这个节骨眼上,温雅仍不忘为公子琰歌功颂德,对其感激涕零道:“幸蒙六皇子慈悲为怀,危难中救末将一命,不顾末将身世不堪,将末将收在麾下,悉心教导”

    “温雅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公子珥听到此处,简直佩服温雅的信口雌黄,阴阳怪气道:“我如果要杀你,他何德何能,能将你救下?”

    公子琰向来猥琐,他那一身时有时无的高深灵力,大多数时候都藏得很深。公子珥看不懂,猜不透,百余年来几番试探,才终于相信他真的是修为尚浅,在单打独斗上占不得一丝上风。

    “你如果不是心怀不轨,为什么要追杀我?你如果不追杀我,我又为什么要逃?”他再不客套,直接以你我相称。貌似出言有多不逊,心中就有多大的冤屈。

    戏子的演技,就在于对细节的把控方面。

    温雅这一反击,不但令公子珥无言以对,而且还成功地岔开了话题。

    毕竟,公子琰的灵力究竟如何,多少年前就是一个谜,到如今,旧饭炒来炒去,不过成了老生常谈。他可以连公子珮年少时的随意一剑都躲不过,也可以千里追击,捧着九州第一高手公子瑱的首级、毫发无损地归来。

    燧皇也曾怀疑,也曾亲自试探过公子琰的修为,但对方竟似丝毫意识不到危险,濒死都懒得抬眼,他也是一点辙都没有。

    群臣又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众说纷纭,无非是想看看燧皇会如何定夺。

    公子珥还欲辩驳,张口却被燧皇阻止。

    为君者高高在上,沉声怒道:“够了!”

    这二字在公子珥听来,像是已经对他盖棺定论。他一下接一下地往坑里跳,燧皇纵是想要保他,此时也是有心无力。

    他心中绝望,又愤恨于温雅的临阵倒戈,许是想着死也是死,就算是死也得拖一个下水,蓦地出手,毫不留情地向温雅袭去。

    温雅被五花大绑地跪立在地,实在是无力自保。

    他眼见着公子珥下了杀手,竟生出一股冷笑,不惧不惮。

    公子珥出招极快,挥手却被动作更快的子车腾生生拦住。

    子车腾一言不发,当然也不让步——温雅是他手下的兵,他自然得确保自己人完好。

    公子珥挣扎了几下,见着实不是对手,只得作罢,徒做口头争辩,指着温雅的鼻子,大骂他没良心。

    朝堂变作武场,燧皇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重重责备道:“这般鲁莽,成何体统?你平日里读的圣贤书,当真都咽到肚子里去了?”

    “父皇,他们合起伙来诬陷我!”

    公子珥先是指着子车腾,再是瞪向站在一旁的公子琰,却见子车腾面无表情,公子琰眉目含笑。两人神色如常,谁都好像没在意他的青睐。

    “苍蝇都不叮无缝的蛋,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去大狱里说罢。”燧皇似累极,向后倚去,命令守卫道,“将这两人都带下去。”

    他口中的两个人,自然指公子珥和温雅。

    以燧皇的卑鄙程度而言,温雅想置公子珥于死地,燧皇又岂能让他善终。

    “父皇不可。”之前半句话都不掺和的公子琰,此刻突然扑通一声跪地,顿首,顿首,再顿首。

    燧皇显然也为公子琰的反常而错愕,责备他道:“你向来不多言不多语,今日是撞了什么邪?”

    “父皇息怒。”公子琰朗声道,“温雅一来为救族人被迫交出陈梦,是为情有可原,二来亦不知四哥要用这陈梦作何用途,是为不知者无罪”

    “你要保他?”燧皇自知辩不过公子琰,冷声质问。

    他的目色阴沉得可怕,稍稍有些眼力劲的人都能觉察出来,公子琰若是回答不能平复他的怒气,就很有可能落得同公子珥无异的下场。

    高压之下,公子琰仰头与之对视,不见一丝慌乱,只淡定答了一个字:“是。”

    他是不多言不多语,但他说的这个字,却足够令全场震惊。

    国君盛怒之下,这人竟胆敢与其叫板,临危不惧,气场丝毫不见弱势。

    群臣恍惚,殿上殿下,一时竟分不清谁才能说了算。

    燧皇愤然起身,指着公子琰道:“你凭什么能保住他?”

    公子琰仍跪立于地,言辞恳切,悠悠缓缓道:“温雅是儿臣的人,他若有罪,那便是儿臣失职。就算是罚,也轮不到罚他。”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君子报仇() 
“你真出息。”燧皇蓦的闪身下来,行至公子琰面前,俯首言道,“孤真就治不了你了?”

    群臣见状,皆俯首帖耳,纷纷避让。

    公子琰不卑不亢,也不说话。

    事实上,燧皇一直就拿他这个儿子没办法。

    公子琰乐意沉沦,燧皇哄也哄过,骂也骂过,红脸白脸都唱遍,好招歹招都用尽,最后也只能由得他去。

    公子琰执意和安宁纠缠不清,燧皇千防万防,却没防住二人在巢皇的炕头颠鸾倒凤,惹得整个九州人尽皆知。

    公子琰如今力保温雅,虽说他愿意代为受过,但燧皇刚处置了公子珥,断然没心情再对他赶尽杀绝。

    望着公子琰那一脸任杀任宰的诚恳贱相,燧皇怒也不是,哀也不是。

    他被公子琰逼至绝境,手足无措,而公子琰呢,依然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眉头皱一下都嫌累。

    燧皇指了指公子琰,一时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好。

    正待这时,子车腾作为救火救急救人于危难的副将,毫不客气地跪倒在地,铿锵说道:“求燧皇放过公子,要罚救罚微臣。”

    燧皇怒目相对,谁料公子珙也跟着跪地,一本正经道:“六弟为保温雅不顾自身安危,就冲这份体恤下属的心思,也请父皇开恩。”

    公子珙不跪不要紧,他这一跪,群臣一呼百应,接二连三地跪倒,众人异口同声道:“求燧皇开恩。”

    有群臣保荐,燧皇自然不好再生事端,只踹了公子琰一脚,不痛不痒地骂了句:“孽障。”

    公子琰作势倒地,心中不忘君王慈悲,口中念道:“谢父皇明鉴。”

    燧皇也不答话,兀自一个人转身,背对众人,朝着殿上走去。

    那背影看上去,佝偻又矮瘦,说不出的沧桑,说不出的落寞。

    这事眼看就这么过去了,正要被带走的公子珥却突然愤愤不平道:“老六他就会整这些假仁假义的玩意。他背地里的手段可阴毒得很,父皇知道他是谁么?他是——是——”

    说到此处,公子珥突然觉得喉咙像烧灼一般痛楚,再发不出任何声响。

    他狠狠盯着公子琰,但见公子琰正勉强起身,顺带慢慢悠悠地整理着装。

    是了,方才公子琰凑近拍他肩膀,一定是施了什么妖法。

    听说此人从瞻部逃出的时候,就是有如神助。他胸口被巨蔓贯穿,本已死透,眼下却又完好无损地站在众人面前。

    公子珥背脊发冷,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或许公子琰早就不在了,接替他的,不过是另外一个人。

    要不然,他为何会失踪百余年,又突然回来?

    公子珥环顾殿内,见诸人皆冷眼相待,唯有温雅目光如炬,神色复杂。

    他发现自己一败涂地,再也不做挣扎,颓然被守卫带走,等待最终的审判。

    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认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与他缠斗的那个公子琰,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他连声苦笑,不仅笑自己一败涂地,也笑燧皇机关算尽,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他还笑公子珙,傻乎乎地为公子琰请愿,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更笑温雅,没想到居然是他最信任的人,率先背叛了自己。

    人之将死,他想说许多话,交代许多事,最起码告诫他父皇,务必小心公子琰,但他却连半个音都吐不出来。

    狱中,公子珥眼神空洞,呆呆地望着面前那一张绢帛。他手握着笔,却一个字也未曾落下。

    他并不是害怕再暴露什么罪行,只是心如死灰——公子琰将一计诛心策划得惊心动魄,令他再不想纠缠在这尔虞我诈的肮脏权欲里。

    他喉咙灼痛,不再叫嚷,也不再试图发出声响。他安静得像一只走散的幼猫,面对人群,胆怯得窝在房顶,不敢动弹。一旦有人伸出手去,即便是想要救他,他也只会瞬间吓得倒退,警觉地注目,身子不住地发抖。

    他想问问温雅,为何如此待他,绝情绝义。但人在狱中,身不由己。他苦等数日,终于还是没能等来一个解释。

    温雅追随公子琰,从此仕途通畅,恐怕再也记不起公子珥这个人。

    彼时,公子琰已登基为帝,子车腾问温雅道:“你既然放不下公子珥,当初又为何愿意追随燧皇?”

    温雅答曰:“公子珥只将我当做宠佞之人,这不是我想要的。”

    “想去就去狱里看看吧,外面的事,我帮你来打点。”公子珥沦为重犯,一般人接近不得。子车腾游说温雅去探监,又暗示他自己会为他打好掩护。

    温雅听罢,抿唇半晌,还是叹道:“怎么说都是我负了他,去了徒增伤感,并无益处。”

    他双手紧紧握拳,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掉落下来。

    相交甚欢,然志趣不同,终免不了分道扬镳。

    此为后话。

    是夜,燧皇密诏公子珙,共商立储一事。

    说是共商,其实就是告知。

    燧皇见几个儿子斗得你死我活,再这样下去,他只怕很快就要绝后了。他深知立储之事不能再拖,当着公子珙的面一边拟诏书,一边吩咐儿子该当如何如何。按照燧皇的说法,这事要越快越好,他打算明日上朝便宣告群臣。

    公子珙明显错愕,不解地问道:“儿臣究竟何德何能,能得父皇这般青睐?”

    “你确实文不及老六,武也不一定赶得上他,但立你比立他更为合适。”

    关于立储一事,眼下只有两个选择,不是公子珙,就是公子琰。燧皇知道公子珙想问什么,答得也算直截了当。

    公子珙又问:“有何合适可言?”

    “老六虽样样不逊于你,但立储之事,自古以来便是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他哪一样都没挨上边,孤若立他,只怕不能服众。”

    “他还不能服众?”

    “哦?”

    “父皇以为今日六弟力保下属,那些朝臣是看儿臣的面子,才纷纷为他请愿么?”

    “是孤看错了?”

    群臣起初分明站立不动,直到公子珙双膝及地,他们这才跟约好似的一齐跪地,求燧皇网开一面。这样的场景,几百双眼睛在场目睹,一丝也做不得假。

    公子珙摇了摇头,没有正面作答,而是说道:“二哥曾经在朝中威望如何,父皇心中有数,不需儿臣多言。六弟与二哥乃一母所出,他若有心为政,二哥的旧部必定一呼百应。”

    “瑱儿为老六所杀,他的旧部非但不记恨,反而转向帮着老六,他的确比孤想象得还要出息。”燧皇感叹公子琰笼络人心的手段,心中不无赞许。

    公子珙以为燧皇还不明白,进一步解释道:“二哥的旧部无一不知他是为人陷害,二哥死时,却没一人站出来为他陈冤。相反,那些人好像一夜之间全部变节,辞官的辞官,失踪的失踪,易主的易主,统统蛰伏了起来。”

    就连和公子瑱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子车腾,也如胆小怕事的鼠辈一般,远远地躲到了周饶,投在商贾门下,干起了保镖的差事。

    “可是今天,他们全都回来了。”燧皇坦然言道,就像是预料之中。

    那么多老臣,岂是区区一个只会在暗地里玩弄手段的公子珥能请得动的?

    原来,当年公子瑱失势之时,那看似墙倒众人推的惨状,不过是公子琰早先设计好的假相,目的是让诸人隐去锋芒,以免受到公子瑱的牵连,也好养精蓄锐,徐图东山再起。

    三十二年,公子琰整整隐忍了三十二年。他委屈求全,逆来顺受,终于不声不响地看仇人自相残杀,而后将他们一一除去。

    这样的耐力,这样的手段,换作另外任何一个人,只怕都做不到。

    燧皇望着屋外纷飞的大雪,看它们在月色下纷纷坠落,心间感慨万分。

    他不止一次反思,不止一次后悔,因为他总是隐约觉得,或许当年是自己做错了。

    选贤任能,是自古以来的为政之道。如果他能早早易储,改立公子瑱为太子,这些事也许就不会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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