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命为后- 第4部分

　　　　梅儿顿时就哭了出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样子可怜极了。

　　　　而菊青就跟一只斗胜的母鸡似的，头颅扬得高高的，不可一世的样子。

　　　　“你大可这么折腾，最后闹得人尽皆知。”锦绣轻漫的声音缓缓响起，菊青一愣，见锦绣正无所谓地端起茶盅，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继续道：“闹得满帝京都知道，我王莞宁是个冒牌货，是你口中的贱婢，是国公府攀龙附凤，欺君罔上送来帝京的。”

　　　　说欺君罔上几个字的时候，菊青整个人如雷击般愣在原地。欺君罔上，偷梁换柱，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她满腔子的怒火瞬间熄灭，浑噩间想起离开国公府的那一夜，方氏如蛇蝎般冷漠的眼睛：“菊青，你可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的老子娘和弟弟都在国公府，他们的前程可都在你手里。”

　　　　菊青吓得一激灵，赶紧跪了下去：“小姐息怒，小姐息怒！是奴婢糊涂了，奴婢猪油蒙了心，口无遮拦，还请小姐恕罪！”

　　　　那边梅儿震惊地忘了哭泣，菊青啊，菊青居然给锦绣跪下了！菊青可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啊，老子娘都是国公府的体面人，何时把别人放在了眼里！

　　　　再看锦绣，依旧冷清不为所动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尽在掌握之中。梅儿一下子心情就复杂起来，这个锦绣当真还是当日服侍在三小姐身边沉默内敛的婢子？

　　　　怎么一来到帝京，一切都翻天覆地了呢？

　　　　直到梅儿搀扶着菊青行礼退下，锦绣都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手中的茶早已冰凉，细长的茶叶在水中沉沉浮浮，仿若水中浮萍，拼劲全力却什么也抓不到。

　　　　如同她的一生，因为一场变故便天翻地覆。

　　　　她也曾想过，就这样安安分分地过一辈子，忘了以前种种，忘了那些仇恨怨怼。可是人生啊，哪里是你想什么就能怎么样的，譬如她终究还是来了帝京。

　　　　这几天在马车上的时候便在思考，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那些血海深仇终是没办法掩埋进历史的尘埃里。

　　　　既然是命运使然，她就应该坦然接受。包括那些曾今疼痛的过去，那些血海深仇，都要一一的，细细算清！

第7章　宋煜（）　
接下来的几天，菊青安分不少，兴许是被锦绣的那番狠话唬住了，私底下竟然多了几分恭谨，半点不敢有儹越之处。

　　　　锦绣实则也暗暗松了口气，菊青在国公府的时候一直有方氏罩着，傲慢惯了，若是来了这风云诡谲的帝京还是那般口无遮拦，只怕不知要惹出多少祸端。

　　　　她是方氏的人，是方氏光明正大安插的棋子，锦绣不可能动手将人除掉。只要菊青安守本分，她不介意留在身边，有菊青在方氏和王语嫣中间当挡箭牌安抚二人，其实也是不错的。

　　　　再说梅儿，虽然也是方氏安排的，可毕竟比不上菊青在府里身份尊贵，再加上梅儿年纪小，很多事懵懵懂懂的，胆子也小，所以锦绣就更不必放在心上了。

　　　　况且太后派了汤嬷嬷来，摆明了是要汤嬷嬷坐镇，纵然菊青和梅儿有什么小心思，也不敢当着汤嬷嬷的面闹幺蛾子。

　　　　锦绣心情愉悦地靠在临窗软垫上，自顾想着心事，梅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礼都忘了行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姐，王王爷，王爷来了！”

　　　　王爷？

　　　　锦绣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屋外传来窸窸碎碎的脚步声，以及菊青惶恐怯怯的恳求。

　　　　“王爷，王爷！您不能进去啊，王爷！”

　　　　紧接着是一众丫鬟婆子哭喊胆怯的声音：“王爷，王爷，这不合规矩啊！”

　　　　隔着高丽纸隐隐绰绰能看见乌泱泱的人群，中间站着一个欣长而立的男子，余下的人皆是匍匐在地，场面混乱至极。

　　　　锦绣反应过来，梅儿口中的王爷，应该是宋煜吧。

　　　　也只有这混世魔王，才会在大婚前夕强闯新娘子的闺房。

　　　　这色胚，怎么想着闹到了十里坡驿站呢？

　　　　紧随其后有几个人影跑了进来，隐约听见马革江的声音：“王爷，王爷三思啊，这要传到圣上耳朵里，只怕”

　　　　马革江的话说到一半，男人冷然的声音乍然响起：“怎么，轮到你来教训本王了。”

　　　　男人的声音很嘹亮，带着男子独有的浑厚感，如同塞上回旋的寒风，阴冷的仿佛要噬人骨髓。

　　　　那几个身影顿时吓得跪了下去，马革江声音有些颤抖，但字字清晰：“微臣不敢，只是王爷既为皇家贵胄，更该为万民之表率。何况大婚前夕擅闯女子闺阁，这传出去也对王爷的名声有损，属下冒死进谏！”

　　　　站立的人影怔愣了一会儿，忽然转身看向窗棂，锦绣一僵，这混蛋！

　　　　幸好只是看了一眼，很快收了回去，转身睥睨众人，带着漫不经心的腔调，不咸不淡开口：“早晚都是本王的女人，你们这些世俗鄙陋之人，简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吃饱了撑得慌！哼！”说着一挥衣袖，冷嘲道：“马革江你这差事当得不错啊。”

　　　　“属下只是苛尽本分。”马革江的声音极是平静。

　　　　很快的便又得一声冷谑：“所以你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小小的守卫长！”

　　　　这人锦绣不免皱眉，嘴巴真毒！

　　　　马革江没有说话，宋煜估计也觉得挺没趣的，骂骂咧咧了几句便带着人走了，临行前还丢下这么一句话，不知是说给屋里人听的还是故意让在场众人难堪：“拼命护着的女人，估计连碧柳招影姬的脚趾头都比不上，真是一群蠢货！坏了本王雅兴，走，碧柳招解闷去！”

　　　　窗外传来齐刷刷的见礼声：“恭送王爷。”

　　　　屋内锦绣却是哭笑不得。

　　　　这个宋煜，怪不得能名震四洲，就这异于常人的品行，恐怕满皇室也找不出第二个。居然说她连碧柳招坐馆女子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他当真半点不把皇家的脸面和自己名声放在眼里吗？

　　　　梅儿看着锦绣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傻笑，以为是被七王爷吓懵了，急的直跺脚：“小姐，小姐，那是王爷没见着您的美貌，才会说出这样的胡话，等成了亲，王爷见着了您本人，一定会千万分疼惜的。”

　　　　梅儿正说着话，菊青已经打发了一院子的丫鬟婆子走进屋，冷喝道：“瞎说什么呢，小姐是一家之母，七王府的嫡福晋，岂是花柳坊的红尘女子所能比拟的！梅儿，以后休要说这样的胡话！”

　　　　梅儿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吓得赶紧闭上嘴。

　　　　锦绣已然恢复如常，暗地里看了菊青几眼，不得不说，菊青除了性子傲了点，这雷厉风行滴水不露的本事还是得了方氏七八分真传，怪不得方氏能将这重担放心地交给她。

　　　　菊青暗地里也扫了锦绣几眼，见她并未有半点慌乱之色，不免在心里暗叹几口气。夫人想让这锦绣为国公府锦上添花，同时确保辽东王登上大统，可如今看来，这锦绣当真能那么乖觉听话？

　　　　菊青心里乱着，想起上午大小姐派来的人，心沉了沉，对锦绣说道：“大小姐说这几日不方便来见您，让您再等等，等到大婚过后到辽东王府，姐妹家说些体己话。”

　　　　体己话？只怕是各种威胁嘱咐吧。

　　　　锦绣没有应声，微微点了点下颌。菊青看着她懒洋洋的样子心里不由窝了一团火，又想起前两日的敲打，只能压抑着继续说道：“您让问的都打听到了，程小姐那边俱是内务府拨下来的丫鬟婆子。噢，皇后娘娘和孟贵妃娘娘也赏了一些婢子，本也给咱们院里拨了几个的，可太后说人多了嘈杂，就都给退了回去。”

　　　　菊青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复杂，她不禁想起大小姐让人传达的意思，皇后那边塞不进人，七王府就只有她一个人照看着，责任重大啊。

　　　　锦绣却想的是另一番，也就是说程青青那里已经安插进了皇后和孟贵妃的人，而她这边却由太后坐镇。是不是说，太后更提防的是她这南江来的王莞宁，怕她和辽东王府的王语嫣沆瀣一气？

　　　　太后实打实关心宋煜的，所以才会如此苦心孤诣地布置，锦绣倒也坦然接受。太后的人总比皇后和孟贵妃的人好得多，虽然都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心腹，但至少太后不会害了自己。或者说，只要不做出对宋煜不好的事，太后就会睁只眼闭只眼由得自己。

　　　　或许，在某些时候，太后还会成为一道护身符呢。

第8章　梳妆（）　
菊青见锦绣面色清幽，同样以为她被七王爷的行径惊着了，赶忙说道：“小姐可别胡思乱想听下面的人嚼舌根子，奴婢今儿瞧了七王爷，俊逸似画里的谪仙，那是小姐前世修的福分，今儿才能嫁王爷这样的人。”

　　　　说这话菊青都觉着违心，宋煜是长得不错，至少是菊青见过的男人里长得最俊逸脱俗的。可这也仅仅是长相罢了，那品行

　　　　想到这，菊青不禁想起先前在院子外头宋煜浑身戾气的样子，吓得一激灵，又生怕露出马脚，回头见锦绣思绪飘渺不知想着什么，顿时松了口气，语气柔软下来：“王爷这么巴巴地想见小姐，一定心里是惦记小姐的，怎么不见王爷去见程家小姐呢？”

　　　　锦绣这才缓和过来，听菊青提起程家小姐，心头顿时一凛。程青青，昨儿个也到驿站了，在南角的三进小院里，一整天也不曾露出半点风吹草动，只怕这程青青也不是个寻常人。

　　　　梅儿见缝搭腔：“灶上的燕塘去厨房领食材的时候见过程家服侍的丫鬟，说话细声细气的，半点没有格调，到底是读书人出身，气势上就比咱们小姐短了一截。”

　　　　菊青竟然也接话；“那是，再怎么说我们小姐也是圣上御赐的福晋，那程家小姐虽然是平妻，毕竟比咱们矮了一截不是。等成了亲，小姐领了内院的管事令牌，管她什么程家大小姐不小姐的，还不得看您的脸色。”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直把那程青青贬到了尘埃里。

　　　　锦绣没有多言，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寻了个借口让两人退下。

　　　　她深深叹了口气，宋煜那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能让她安稳坐上福晋的位置，行使主母之权吗？

　　　　一切都是未知的。

　　　　三月初九，煞北，宜婚嫁，忌土木，又有钦天监禀有彗星冲幽月夜的吉象，乃是大喜之日。

　　　　出嫁也便定在了这一天，程青青同样由得这一日嫁入王府。圣上最宠爱的七王爷大婚，整个帝京城都沸腾起来。

　　　　从七里坡到帝京城的官道竟尽数铺上厚厚的hn红纹捏花毛织地毯，道路两旁，每隔十米就摆上一座花台。用牡丹、玫瑰、百合和若干花卉扎成的干花密密匝匝堆在花台上，空气里仿佛晕染上一层甜糯的芳香，闻一口便使人心旷神怡。

　　　　两道的古树上全都挂满了粉嫩的丝绦，微风徐过，丝绦在空中翩翩起舞，仿若无数精灵，远远看着，竟有一股说不出的虚幻空灵之感。

　　　　郊外尚且如此，帝京城内更是锣鼓喧鸣，绽放的花束堆满帝京街头，从城门通往王府的路全部以火红的玫瑰花瓣点缀。侍童和婢子们站在道路的两侧，手中提着一个做工精良的篮子，里面满满当当全是玫瑰。风一来便撒上一把，与地上的花瓣一道随风意而起，又缓缓落下，仿佛秋后盛装的蝴蝶，竭尽一生的绚丽翩然起舞。

　　　　有财大气粗的商贾无偿捐献上万斤的酒水，供前来观看王爷大婚的有人们畅饮，浓烈的高粱酒香夹杂着玫瑰的暗香，在帝京肆意翻滚。

　　　　梳头的素面妇人，及笄的小姑娘，衣冠楚楚的朝臣俱是早早地候在了城门处。大家都想看看，这盛名在外的启国七王爷，到底娶的是什么样的女儿，而且还是一婚二妻，这在启国尚属特例。

　　　　锦绣却不知晓外面的热闹，正由着汤嬷嬷和一众丫鬟婆子服侍着梳妆。

　　　　“凤冠和霞披喜服都是内务府打造的，全由太后授意，选着时兴花样打造。”汤嬷嬷身后的丫鬟手中各举着一件东西，放眼望去，满目彤红，甚至于那些丫鬟脸上都洋溢起红彤彤的笑容，端的是一团喜气。

　　　　锦绣注意到，霞披喜服是以顶尖儿的西南朦装蚕丝制成，上面整整齐齐绣了花好月圆及并蒂莲的图案，每个图形的勾边处都以明黄金线点缀，甚至袖口和裙摆处都没落下，使得霞披喜服看上去华贵无比，耀人眼目。

　　　　那顶凤冠，密密麻麻镶嵌满了宝石珍珠，不愧是内务府的手艺，最顶端的红宝石上还特别用薄金包裹，匠心独运的用了牡丹金镶玉的图案。凤冠前用金丝线坠了细细的流苏，流苏上满是拇指大的东珠，汤嬷嬷说那是太后年轻时的陪嫁东珠手镯，瞧着凤冠单薄了些，便让内务府将镯子拆了，取了东珠细细点缀。

　　　　锦绣心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