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罚之歌- 第88部分

　　　　“信，伯特·克里蒙德先生。”黑色衣服的人将一个小纸条递给伯特。伯特打量了一下这个人，身上的气息隐约是青徽级别。

　　　　“您是？”伯特询问。

　　　　“赞歌颂扬阿塔克帝国。”黑衣人说了一句近似于暗语之类的话，然后就冲下楼梯，他走得很快，却没有任何脚步声。他隐匿自己的身形，在风和不知何时下起的大雪中消失了。伯特望着他的背影，慢慢关起门，打开纸条，上面只有几句话：

　　　　“生死存亡，就在明天晨曦照耀时，做好所有的准备。王死人在，国可再兴，索兰铎王朝血脉不绝，阿塔克帝国就会重新站起来。不要轻举妄动，凭借信物可进入皇宫，救出我两个儿子中的一个。天佑阿塔克，索兰铎十四世亲笔与可能的绝笔。”

　　　　伯特一屁股瘫坐在床上。

　　　　“国王说的七天之限，原来是今天吗？明天，可能就要死了。但我不能死，绝对不能，伯特。”伯特轻轻说道，侍者将药汤端了进来，他接过药汤，把它灌进杰斯当喉咙里。

　　　　杰斯当很快就醒了过来，他抬起头，困惑地看着四周。

　　　　“我这是怎么了？利尔呢？沃兰娜呢？”他四处张望。

　　　　“利尔和狐依闹翻了，他正在找生气的心上人，而沃兰娜陪着狐依。”伯特说。

　　　　“明天他们就会回来的，我知道。”杰斯当又倒在床上，“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是的……‘很好’的天气。”伯特忽然感觉自己有了很多压力，许多事情压在他身上。他开始迷茫自己的任务，根据种种蛛丝马迹，明天将会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可战歌都的民众们却茫然不知，明天会死很多人。他们自己也可能会死，这是他最担心的。在动乱之中，谁都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他不喜欢动荡，特别是这种蔓延到全大陆的灾难。

　　　　也特别是和他牵扯上关系的灾难，他最讨厌了。

　　　　伯特转向杰斯当：“把法杖准备好，不要换衣服，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杰斯当刚要说出口的“为什么”被他自己憋进了嘴里。他信任伯特。

　　　　“也许现在就可以开始行动。”伯特打开窗户，密集的雪花吹得他满头满脸都是，“雪太大了……风也很猛烈。”

　　　　“我还没醒呢。”杰斯当拍拍自己混沌的脑袋。

　　　　“是吗……那算了……”伯特又坐回床上。

　　　　“那并不意味着我就没有解决的方法。”杰斯当神秘地笑了笑，他举起法杖，凝聚出一个黑暗裂地飞岩……朝着自己发射。

　　　　随着一声闷响，杰斯当咬了一下嘴唇。

　　　　“现在清醒了，精力充沛，随时可以和巨龙或者海妖打架。”杰斯当漫不经心地将法杖背在身后，精神抖擞。伯特可以看到，杰斯当的手臂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

　　　　旅店外，雪已经下了厚厚的一层，杰斯当和伯特穿着雪地靴，一步一步地向着皇宫的方向移动。同时杰斯当散开精神力，寻找利尔他们。

　　　　乌云越来越压抑了，更令人吃惊的是，天空中出现了一道细缝，那犹如一道深渊，在不停地向两边分开，随时都会吞噬天空下的一切生物，将其堕入万劫不复。黑云压压，大雪纷飞，好像随时都会把这座城市给毁灭一样，再也不让它恢复辉煌。

　　　　斯伯德大草原上，牛羊都惊慌地散开了，撞破栅栏冲了出去。牧民们试图收拢惊慌的牲畜，却发现连自己都有些被这黑云给吓到了。

　　　　星月平原不再散发着魔法的光辉，被阴暗所控制。魔法师们拄着法杖，挠着下巴，开始幻想自己的禁咒会不会有这压抑天空的声势。

　　　　雷特宁雪原上刮起了恐怖的暴风雪，老人们祈祷裁决之神雷特宁保佑他们。小孩被裹得紧紧的，在大人的怀抱里注视这百年不遇的大风雪。

　　　　瑞特帝国，神恩都大教堂里正在举行盛大的祈祷活动。狂热的信徒们在教堂里挤来挤去，唱出对光明神的赞歌，他们坚信光明神能随时将这乌云给吹散。

　　　　达克帝国是最安定的了，事实上，那里夜空晴朗无比。人们和来自冥界的魔族、恶魔友好相处。在这浩劫般的景象中，达克帝国反而是一片祥和的净土。

　　　　庇护之地的城主也开始祈祷神灵了，希望这个中立了一万年的城邦能在灾难中幸存下来。堕落之城、天堂之地两座与世隔绝的城市，在吞噬万物的乌云下瑟瑟发抖。

　　　　裂缝的间距越来越大了，恐怖的生物即将降临。　

一百一十五、浩劫开始（）　
在强烈的风雪之中寻找自己的伙伴，也许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他们艰难地跋涉着，道路已经快被风雪给彻底封死，每一步都倾注了千钧之力。风不断刮着他们的脸颊，雪花拍打着他们的眼睛，眼前的世界似乎都被银白色给吞没。房顶上、树梢上，雪堆积得很高，好像随时都会坠下来一样。冰冷的北风跟着暴雪的脚步，咆哮着，怒吼着。

　　　　周围也暗下来了，所有人都早早歇下，盼望着明日的朝阳。阳光，哪怕是微弱的，也能带给人们以温暖和无穷的希望。月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被风雪给驱赶到了偏远的地方。昔日灯火通明的战歌都，已经变得死气沉沉，四周昏暗，寒冷，只有狂风的声响。

　　　　伯特顽强地走着，杰斯当不断打着颤。现在的话，一个暖烘烘的壁炉才是他们最需要的，也许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烈火，说不定还有烤鸡的香味在屋子里弥漫，还有杰斯当和沃兰娜的争吵，利尔的呼噜，伯特咕嘟喝酒的声音。在那样大家聚在一起，互相交谈、鼓励的时候，哪怕怒雪暴风，天崩地碎，屋内温暖的氛围都不会被干扰。

　　　　但是现在，他们分散开了，三三两两地在这让人迷失了方向的暴风之中。

　　　　战歌都的暴风雪是很少见的，而每次暴风雪都预兆着灾难。父母拍打着惊恐地哭闹着的孩子，告诉他们明天阳光升起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情人互相安慰，男孩许诺女孩暴风雪过后会有什么甜蜜的礼物……乐观，不放弃，这便是战歌都，这便是阿塔克。

　　　　士兵们还在行进，遵循上级的命令，在雪夜中穿梭着。他们好几次来劝阻伯特和杰斯当回到家里去，当心迷路。但杰斯当和伯特坚定地拒绝了，就算夜禁那也是十一点钟的事情，他们现在大可以继续走着，寻找那个冒失的德鲁伊。

　　　　伯特开始担心，利尔只穿着两件单衣就出去了。德鲁伊的体质在暴风雪之下也许也脆弱得跟鸡蛋壳一样，敲一下就破。杰斯当挂念沃兰娜，他觉得没有他的陪伴，她会孤单。

　　　　利尔在哪里？他在风雪中迷路了，他的呼喊声一瞬间就被暴风给吹散，彻底消失。他孤独，绝望，然后靠在一堵墙上，喘着气。他感觉自己很不舒适，他在慢慢往下滑，头也很晕，他死死地抓着榆木树枝，不让它从手中滑落。但他自己的身体就在下坠。利尔咬牙苦撑着，站起来，揉着额头，向着风雪，重又踉跄地开始走。

　　　　德鲁伊脸很红，喘气也粗重了很多。他发烧了。他一会儿在道路中央，一会儿又贴着墙壁走。他快晕过去了，如果在这样下去的话，他迟早会昏在地上，被大雪给堆住。

　　　　那时，他绝没有活下来的道理，冰冷会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

　　　　折磨利尔的不仅仅是风雪，还有心理上的忧愁，迷失在空旷的雪地上，这不好玩。可能第二天一早，人们会发现一个结实的大冰块。

　　　　不过利尔并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狐依。他怕狐依也和它一样呆，陷入疾病的陷阱之中。她那样瘦，身体又不会很健壮，可能第一个回合就被打倒。他一想到这里，思念就越发的强烈了。他开始埋怨自己，如果狐依和自己没有发生那些别扭的话，他们会呆在旅店里，几个人互相吹牛、解决夜宵、看书、偷懒、睡觉——那才是他所喜欢的生活。

　　　　而不是在这里，极为痛苦地行进。他抬起头，也许是错觉，裂缝扩大的速度更快了，而风雪有些减弱的势头。利尔可以模糊地感应到，有许多雪是被裂缝给吞噬了。裂缝另一端的生物，他觉得都很堕落、强大，又罪恶而残暴，和自然格格不入。

　　　　有一股强风阻拦着利尔，他感觉自己再也走不动了。走不动那就停下来吧，停下来就干脆靠着，靠着还不如躺着，躺着……那就睡一会儿吧。抱着这个想法，利尔慢慢在大雪中蹲下来，他几乎快被雪给覆满了。在发烧和寒冷的侵袭下，他觉得眼皮子很沉，该睡一会了。闭上眼睛，就那么几秒钟……不，他开始渴求休息几分钟。

　　　　他犯困的时间越来越长，手指也僵硬了很多。他渐渐地倒下来，发着高烧，被堆积的雪花给淹没了。但就在这时候，雪忽然变小了，停了。风也变得缓和了，最后不再呼啸。

　　　　德鲁伊昏睡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现在是午夜十二点了，风雪已经消失了，战歌都和刚才相比，总算是少了些劫难。伯特和杰斯当依然在呼号，寻找他们的伙伴。狐依和沃兰娜打着哈欠，在不打烊的酒馆里，等待伯特他们去寻找她们。她们开始厌烦这种无聊的等待，狐依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和利尔闹翻，沃兰娜也开始怀念以前这个点她和杰斯当舒适的例行公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经过了午夜。

　　　　十二月一日夜晚零点二分，所有温德肯夫人都不会忘记这个时间。因为在这个时候，末日审判之前的前奏钟声，敲鸣。

　　　　天空的颜色忽然变了，瞬间变成了一种血红色，云层翻滚的速度变快了，就像大海上的海啸。还醒着的人都不会遗忘这末日般的情景，那是纯粹的邪恶赤色，似熔岩、鲜血，沸腾着。在血云的照耀下，大地也披上了一层红色的异芒。不多时，血一样的天空中爆发出耀眼的红光，整座城市被血色笼罩，持续了几秒钟的血芒充斥了城市，光透过窗，墙壁，将睡梦中的人惊醒。所有亲眼见过这如同午日骄阳一般暴晒城市的红光之人，都心悸到无以复加。

　　　　“那是什么！”杰斯当惊叫着，他的眼睛痛苦地闭上了，红色强光几乎要将他的眼睛给致盲。很快，红光散去，天空中忽然降下数道红色闪电，速度很快。霹啪巨响，睥睨高台的最上四层被红电击中，瞬间崩塌。战歌都城墙一角也被雷电劈中，古老的砖瓦碎裂倒下。一处房屋被在电闪雷鸣，红光乍现中化为废墟。一支驻扎在街道上的中队被雷电扫过，一排一排的士兵惨嚎着倒下，尸体被烧焦了，那个中队一霎间伤亡三分之二，不成建制。

　　　　裂缝扩大了，它已经变成了一个漩涡，整个战歌都似乎都要被它给吸入，绞碎。红云依然在翻滚，只是漩涡中降下了数十道紫色光芒，将红色天空映得微微有些泛紫。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到紫芒中有着淡淡的影像。

　　　　紫色光芒所到之处，地面碎裂，一个黑影从光芒中缓缓走出。早已驻扎在战歌都大街小巷中的士兵立刻集结起来，对那个黑影进行攻击。但黑影只是一挥长剑，士兵就成百上千地倒下，依稀可看到，那黑影是一个恶魔。

　　　　更多的恶魔、魔族和诡异的魔界生物来到了战歌都中，它们肆虐着。士兵奋力阻挡，同时安排民众撤离。一切都按原先的计划行动。战歌都居民有组织性地从房屋中走出，带着最值钱的财物按照计划好的撤退路线奔跑。一切都秩序井然。他们早在三天前，就得到了今天会发生灾难的消息，这让计划变得顺利了许多。

　　　　除此以外，熟悉战歌都大街小巷的“热忱”军团将士兵安插在各个角落。恶魔固然强大，但面对来自四面八方，屋檐上，小巷中，乃至从地道中冲出来的无数士兵，和无数架弓弩，依然难以招架。

　　　　但这绝对不意味着战事顺利，红云再度翻腾起来。又是数道红色闪电从空中倾泄而下，再度对战歌都进行残酷的轰炸，人、房屋、城墙，都在闪电中支离破碎。爆炸和轰鸣响彻云霄，漆黑的夜色中随时可以看见红芒和烈焰腾空而起。

　　　　伯特和杰斯当加快了脚步，有零散的魔族出现在他们前行的道路上，都被他们给奋力击退。在混乱中，撤退的人群将他们给挤散了。现在，连这两个人也不得不分头去寻找同伴。他们对视一眼，眼神说着：“找人，皇宫见。共勉，活。”

　　　　利尔也被喧闹声惊醒了，他握紧榆木树枝，勉强聚集起自然能量。他强忍着病痛、晕眩和困意，抬起头。当看到赤色的天空时，他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便是再度燃起对狐依的思念，这绝对不是庆祝节日的变天魔法。他酝酿起所有的力量，开始奔跑，寻找他最爱的那个女孩，那个他心中永远沉甸甸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