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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七、想当英雄的人（）
疲惫成了伯特此时最好的伙伴。魔族步兵抵抗得很顽强，尽管他们没有一个人活着逃了出去，全都变成了乌鸦与鬣狗的野餐，但在最后，他们依然活着的几分钟里，每个兰罗杰步兵都爆发出数倍的勇气。他们如同野蛮人的狂战士一样，疯狂地扑上来，做最终的冲击。在这场战斗里，阿塔克骑兵倒下了一半，六个人死了。
即便被骑兵长剑贯穿，还是有部分魔族用最后的力气抓住剑身，其他人爬上马匹，将阿塔克骑手给推下去。这群士兵知道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机会，再也看不到魔界难得一见的太阳和四个月亮，所以干脆放手一搏，以命换命。
这样的对手是最难对付的，因为他们难缠，而且死战不退。恐惧是对付人类的有效方法，一旦人不再恐惧，就意味着必须让他们全部死去才能够结束战斗。
阿塔克军队不会溃逃，这是大陆皆知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各个阶层同时对士兵们发出无孔不入的思想渗透，也不光是因为阿塔克人的强韧和果敢，军纪官也不可能完全阻止溃兵。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就无法面对逃跑之后的结果，被耻笑，被羞辱，受到严苛的处刑，在歧视的目光中被送进安德斯特监狱，自己的家人也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这种痛苦，比死亡还要更胜一筹。而且……他们相信，死了以后，伤口在正面的话，能进入英灵殿的。
索兰铎二世是一个有作为的昏君，后世的许多史书都是这么记载的。他骄奢淫逸，差点将父亲辛苦打下来的索兰铎王朝给一手毁掉。不过，他做到了图拉真王朝、阿塔克王朝、贝多兰克王朝都没办到的事情，那就是让士兵不再溃逃。
残酷到令人发指的法律，有意对士兵灌输他乐于看到的思想，对英灵殿的宣传。他顶着重重阻力完成了这一项伟大的改革。索兰铎王朝从那之后，一直都能取得胜利。
当然，其他国家也在听到传闻后，立即断掉了对阿塔克帝国的粮食贸易——他们的士兵不怕死，如果再让他们吃饱饭的话，战争还怎么打？
“他们也像我们一样，会负隅死战。难道说，兰罗杰帝国，也有和我们相似的法律吗？也有一个索兰铎二世吗？他们的士兵，也能在没有希望和退路的情况下，不脱逃，而是为了更多的人而牺牲吗？”伯特的马匹希律律地叫了几声，由于刺鼻的血腥味而开始自己走动。
“……那是多么严酷的制度。”伯特懊恼地想着，“如果说士兵的家里还有等待照料的父母，盼着他们安全归来的妻子……算了，这些事情应该是杰斯当和利尔想的。”
他下意识地躲开繁琐枯燥的事情以及难以面对的东西。
“就像灰兔躲开阿斯拉格齿虎一样。”他想到，“如果一直呆在原地不动的话，可是会被吃掉的，它因为知道，所以不会那样做。”
“回去接应二王子殿下！”汉诺举起长剑。
他没时间对牺牲的小伙子哀伤落泪，复仇的机会还多得是。战争中不会给人留下哭泣的时间，哪怕那是一个母亲，或者是一个孩子。结局从士兵踏上战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这个帝国，而不是自己。
“杰斯当和利尔还正在魔族骑兵的重重包围里。”伯特一夹马腹，战马跟着队伍冲了出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很快就会被掩埋的马蹄印。
“二王子殿下那边怎么样了？”伯特询问剑灵。
“……来了另一支部队，别担心，是我们的人。”剑灵发出尖锐的戾啸声，“我们会赢得胜利，因为那支部队中有许多人，灵魂力量强大到连我都无法探测清除。”
“连你都无法探测！”伯特瞪大双眼，他很少听到剑灵使用这样的描述。
“无可争议的事实。”剑灵戾啸，“他是强大的骑士。”
此时，利尔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德鲁伊被一柄钉头锤砸下了马，幸好反应迅速。他变身成狼人，在拥挤的战场上尽可能地杀伤敌人。魔族的战马条件反射地产生对利尔的恐惧感，骑手意识到坐骑的不对劲，在发现不对劲的源头后，立刻用长矛和剑刃来攻击利尔。
“吼——”利尔用利齿咬断一名魔族骑手的喉咙，然后腰上被刺了一枪，他强忍着倒刺给他带来的痛苦，迅速翻滚着逃开。淋漓的鲜血喷涌出来，这一击伤到了德鲁伊的动脉。血液流失让利尔感觉一阵阵晕眩和痛苦。
他的皮毛在不断地被鲜血给染红，这可不是个好征兆。疼痛严重迟缓利尔的速度，使他不能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狂奔和挥动爪子。他正在失去力量，生命力在不断流失。
魔族的骑兵从三个方向逼了过来，将拉罗夫一行人围在中间。数量上的巨大差距，使阿塔克人的防线圈在很快地缩小。被包围是防御方的噩梦，他们将面对各个方向的伤害。
杰斯当咬牙苦撑，魔法师是个显眼的目标，特别是在他已经将许多魔族骑兵变成焦炭以后。混乱的战斗中，他不得不暂时放弃法杖，用决斗剑进行战斗。他受伤了，一支利箭擦过他的脸，血液顺着皮肤静静流淌。他的剑术不适合在马上行动，所以很快就感觉难以应付。魔族骑兵的短刀、钉头锤与长矛不止一次和他接触过。他从未意识到死亡原来如此之近，只要一个疏忽，他的肋骨就要被砸碎，喉咙也要喷出血，整个人都有长眠荒原的可能性。
“是谁第一个铸造杀人的刀剑？他的心一定冰冷无比。”杰斯当想起这句名言。当有人发现死神正拿着大镰在默默注视他时，他就肯定会提起所有的警惕性。可杰斯当就偏偏是个异类，明明是在险象环生的战场中，他依然有空去想事情。
“我想我是个好人。”
“嗯，我成功活了十九年。”
“我想再当一次英雄。”
“我不会死的。”杰斯当心中无数的遐想都指向一个终点。
在战斗一开始的时候，就产生了无数悲哀的灵魂。它们都是冲锋着的马蹄下的牺牲品，被活生生地撞死或直接被刺穿。骑兵是冷兵器战场上，当之无愧的最有力武器。
它能像锤一样击打坚硬的铁，像剪刀一样撕裂布匹。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干脆一点。”杰斯当用力踢了一下战马，它嘶鸣一声，接着跳了出去，暂时躲开魔族骑兵的攻击。
“固瑞特麦格够得……普利斯达克……坲脉厚得……”杰斯当知道不拿法杖念咒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魔法元素在找不到魔晶石的情况下，会聚集到施法者的手上。而且没有魔晶石的安抚，它们就会暴躁地乱窜……或者爆炸。即便是金徽级别的魔法师也要小心被魔法元素给炸得粉身碎骨，他们终究是魔法元素的召唤者、引导者，而不是操纵者。
“那是什么！”不少魔族骑兵停下来，惊讶地注视正在空中飞翔的一团黑色元素团。他们有的用长矛试着去捅它，当收回长矛后，却发现矛尖已经被黑暗元素给撕碎了。
这时候，再愚蠢的人都知道，这个黑色的光团很可能在不久以后带走无数人的生命。于是越来越多的魔族骑兵将注意力转到这个黑暗魔法上面去。一时间，其他步兵的压力大减，总算是得到了暂时喘息的时间了，还有不少魔族被阿塔克人给趁机杀死。
“不管如何，我的任务……”杰斯当微笑起来，他的右手被狂躁的黑暗元素给刺伤，而且精神力也在飞速流逝，魔力也空空荡荡。精神力、魔力透支的话，不仅会带来后遗症，还有可能缩短魔法师的寿命，因此，所有法师都在尽可能避免这种状况。
黑暗元素团很快就落到地上，腾起黑色的烟雾。烟雾最开始还是处于虚幻的状态，但没过几秒钟，它就凝聚了形体，变成一个浑身漆黑的士兵形象。它是黑暗六级魔法——黑暗魔偶。当利尔看见那个大块头魔偶时，失血带来的晕眩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意味着，杰斯当的魔法水平再一次精进了，居然掌握了第二个六级魔法！
这和杰斯当的蓝宝石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低级法师之所以不能使用高级魔法，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魔法元素的强度远没有达到要求。但是杰斯当可以用蓝宝石对自己的黑暗魔法元素进行压缩、强化，使它们能凝聚成更加高级的魔法。
释放出黑暗魔偶后，杰斯当直接就晕倒在地上。他的右手在流血，整个人都因为精神力的大量透支而陷入了极为糟糕的状态。幸好魔族骑兵在军官的咆哮下，立即聚集起来对付黑暗魔偶，一时间没人来攻击黑暗法师。
“这个混蛋！”沃兰娜皱紧眉头，跳下马，冲过去，拉起杰斯当。她几乎忍不住要把杰斯当狠狠地揍一顿——这个家伙，总是想当英雄，就不能考虑一下恋人的感受吗？
一百九十八、糟糕的命令（上）（）
杰斯当醒来的时候浑身都不舒服，尤其是头，沉重得令人发指。他好不容易才从简陋的床铺上坐起来，眼中所看见的东西也从一片的灰蒙蒙变成一间很大的白色帐篷。他打了个喷嚏，因为帐篷的门被人掀开，冷风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伯特？”杰斯当隐约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使那个身影变得格外模糊。他用力揉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但伯特此时也走到他的身边。
“嗨，我想你在昏迷的两天里，听到的最多的就是‘笨蛋’这个词语了。”伯特用手用力拍杰斯当的肩膀，显然他高估了杰斯当的恢复能力，刚刚坐起来的法师现在又倒在了床上。
“我想应该吧。”杰斯当懒洋洋地说道，他一时半会是不想爬起来了，“我也觉得我够蠢的，但这并不是第一次了？对吗，伯特。我想……我还是做了件……”
“做了件好事，对。”伯特挑起眉毛，“不过能力更大的一批人在你昏迷后的三十秒后就来了。他们远比你的黑暗魔偶有效率，没花多少工夫就解决了魔族的骑兵。”
“谁？”杰斯当来了兴趣，“我不知道该诅咒他们的迟缓，还是该感激他们救了我们。”
“过来，小子。”伯特将杰斯当拉起来吗，“我带你出去转一圈，你就明白了。现在虽然安静，可外面还是有非常多的人正在四处转悠，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你明白吧，没有人会喜欢那种脏兮兮的啮齿动物。”他用厌恶的口吻说道。
“真高兴你学会了‘啮齿动物’这个单词。”杰斯当非常高兴，“我对你讨厌的那些人产生兴趣了，不是吗？能让你厌恶的人，想必一定是令人发指的暴徒。”
杰斯当在床旁边找到了自己那根脏兮兮又破旧不堪的法杖。
“我想沃兰娜一定来看过我。”杰斯当说道，“还有利尔以及狐依。”
“那是当然，你在睡梦中有没有闻到沃兰娜给你熬的鹿肉汤？她居然有耐心一口一口地喂你全部吃下去。当然，汤的味道让我感觉一阵不自在。”伯特说道，“而利尔喝多了果莓酒，和狐依一块儿在昨天往你头上扔了两个苹果，打算用这种方式唤醒你。”
“我在梦中被人灌了不少劣质麦酒，然后醉醺醺地走路时摔了两个跟头——我看这下都可以解释的通了。”杰斯当活动了一下手脚，说道。
“你没有梦见山体滑坡实在是太好了。”伯特这时候忽然变得爱说话了，“我在这里像你道歉，我原本只是想将你那个床铺下面的鹿皮拖出来，可是我怎么知道那卷鹿皮居然卡在床板里，我轻轻一拉……床就倒了下来，我想那时候你的姿势很有意思。
“……”杰斯当沉默不语。
“看，我们就在这里坐着好了。”伯特将门帘拉到一边，“不用出去，我不想和那些虚伪的贵族和官员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让人恶心。”
“发生什么了？”杰斯当看见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帐篷群，无数人在远方的平原上走动，而这里附近却只有不少沉默着埋头赶路的阿塔克人。他们的服饰都很华贵，眼神中也有熟悉的对平民的藐视。无疑，他们至少是男爵或者骑士。这么多贵族聚集到一起，除了宴会、节日与重大仪式，杰斯当想不出还有什么场合需要这些人集体参与。
“因为我们回来了。”伯特叹气，“大王子说拉罗夫殿下大概已经死了，所以大家都争先恐后地从各地赶来，表示对大王子的忠心不二。而原本支持二王子的，也赶来看看情况。可现在，殿下的突然出现，使得贵族们全部都陷入了混乱之中。看，他们都在四处奔跑。”
“为的是和别人商量一下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