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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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天变-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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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局如神一般的掌控能力和如妖般智慧,老路反而不问了。

    “而且我还知道给多铎运送粮秣军资的一定是蒙古人,你们马步营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侦测到对方的兵力和大致的行进路线。”李四看着这个最为亲近的路大哥:“我不会在这里坐等你的情报,而是要带兵急进,所以在明天中午之前,你一定要把敌人的大致情况摸清。”

    “蒙古人?明天中午之前?”路丙寅摸了摸腰里的烟袋锅子,拿出来又装了回去:“我们马步营是没有什么问题。大军这么着急的前进,一个日夜赶一百多里的路程,弟兄的体力肯定跟不上,就是勉强能够到达,战斗力也要大打折扣……”

    老路这一批护村队时代的赴死军元老,对蒙古人的痛恨比对满洲兵还要多几分。

    长城隘口的边民哪一年不遭受蒙八旗的抢掠?受过的欺负还少了?但这并不能使路丙寅这样的老行伍脑子发热的不顾一切去和蒙古人拼命。

    “这个我知道,现在时局紧急,也顾不了许多了。”

    “大主意你拿,我只是拾个漏补个缺啥的,既然兄弟你已经有了成算,我就啥也不说了。”老路站起身就走:“人吃不吃的没啥,马可不能饿着,我这就叫人去给马匹添料……”

    以清军火速的进展来看,现在多铎的前锋快要到扬州了吧。李四甚至有过挥师东进直接增援扬州的念头……

    一想起扬州泼天的血光,李四就有些方寸大乱,几次三番的要做出头脑发热的冲动之举,每一次都是强行压制这种冲动,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去扬州是肯定的,只不过不是去和史可法一同困在孤城当中……

    日头刚刚歪过去一点点,在大部分士卒刚刚端起饭碗的时候,马步营就呼啦啦的撒了出去。半天沙土当中绝尘而去的身影引得许多人齐声喝彩。

    按说经历过的大小战事已不算少,早就应该有了从容不迫的心态,偏偏这个时候的李四说什么也静不下心来,索性很随意的在营地中游走。

    一百多门生铁小炮一字摆开,拖炮的挽马也都上了料,整整齐齐的小炮怎么看怎么小气,根本就显不出火器之王应有的威风。

    即便是在这个年代,这种自重四百斤的生铁小炮也算是很不起眼儿的玩意儿,无论射程还是威力都无法与当时的主流大炮媲美。可是李四却执意要铸造这种早就过时的铁炮,让许多人都想不通。

    铸炮不光是把铁水倒进模子那么简单,还牵扯到许许多多相关联的部门,光是冶铁的精纯度就很难掌握。赴死军没有大明工部那么庞大的工匠队伍,更没有已经成熟的铸造工艺体系,不肯可能在短时期内铸造当时流行的巨炮。

    至于动辄几千斤甚至上万斤的红衣大炮,赴死军还真的难弄到手。就算是弄到手也无法发挥它应有的威力。

    那些大炮多是为城池攻守之用,在野战中反而显出其笨拙缓慢的缺陷。赴死军又没有打的城市可供坚守,主要是打野战,讲究的是在运动中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小铁炮机动灵活的特性反而更加合适。

    武器的实用性是李四优先考虑的问题,至于前瞻性现在没有心思理会。

    炮群后面的组建才四个多越的炮营,也是赴死军中人数最少的一个营。

    炮营全员仅仅四百多人,营官是个叫符二瞎子的破落户。

    这个符二瞎子贼眉鼠眼,样貌极是猥琐,又有贪花好色的毛病,很为一些妇人所恶。符二瞎子原本是开封周王府中的杂役,因为和府中丫鬟行苟且之事被赶出王府。

    后李自成三战开封,这个色鬼居然响应周王的号召,三次助军守城。正因为这个符二眼小如豆,才得了个瞎子的诨号。别看这个不成器的家伙眼睛小,操炮轰击可是一把好手,当年开封城头九门大炮都归他管。

    后来李自成水淹开封,周王都没能跑出来,这个猥琐家伙却毫发无伤的逃出升天,成为河南万千灾民的一份子。

    投靠赴死军之后,因其在火炮操作方面的天赋,经李四特例简拔,成为炮营营官。

    现在的符二瞎子单手掰着海碗,指手画脚的把牛皮吹的震天响:“舒城那个寡妇你们知道吧,请了多少个能和说道的媒婆,倒贴银子要嫁给我老符……”

    “你就胡扯吧,我怎么听说是你贴着自己的饷给人家,登门还被人家撵了出来?是不是?”

    “嘿嘿,我和那俏寡妇老早就是相好了呢,谁给谁银子还不都是一样?”符二瞎子红着个脸掩饰自己的“英雄事迹”。

    “你们睡了没有?”炮营的士卒们开始起哄。

    “睡了,老早就睡了。俏寡妇那身白肉哇,想想都馋死个人儿……”

    “我听说那个寡妇还有个十岁的儿子,有没有叫你爹?”

    “那小王八蛋从来就不拿正眼瞧……快叫了,很快就要叫了。”一说起这个,符二瞎子的精气神都上来了,把碗在腿弯里一放,大生意气风发的豪迈,仿佛自己就是天地间最最伟岸的英雄:“忠诚伯赏我的田产我准备给了那寡妇,到时候那小王八蛋还不上赶着认我做他的亲爹?那小……小……李指挥来了啊,我在给弟兄们说咱们的小铁炮呢,哈哈,弟兄们说是不是?你们快说呀,咱们是不是在说小铁炮?”

    牛皮正吹到极限之处,忽然发现李四就在身后笑呵呵的看着,符二瞎子赶紧急赤白脸给众人使眼色,炮营众卒强忍着笑,齐声附和:“是,是,怎能不是哩……哈哈……”

    “咱们的小炮怎么了?”

    “就是有点小,不……不怎么……嘿嘿,真的不怎么。”符二瞎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只要干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

    “群狼驱虎,万蚁嗜象,咱们的小炮多了也厉害着呢,”李四笑了笑,说道:“铁炮是小,可有马匹拖拽,也灵活机动不是。”

    “哎,别提什么马匹了,前不几天,路丙寅用挽马从我这里换走了十几匹好马,我想着挽马有长力耐使唤,换了也就换了吧。”符二瞎子跳着脚的大骂路丙寅:“谁知道路丙寅这个臭不要脸的在挽马里头夹杂了好几头骡子,我去找他对质,他还说骡子也能拉车,我用着正好。真他娘的拉车和挽炮能一样吗?”

    下面的炮营士卒大笑,有人小声嘀咕:“你就是头骡子,用着正合适……”

第116章 匹夫得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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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匹夫得逯

    扬州。

    大禹治水之时,分天下为九州,设九鼎,扬州为其中之一。

    后汉家分河山为十三州,扬州又是荣膺其中。

    濒淮临江,苏中第一门户。

    自隋炀帝开凿大运河,动工何止百万,一时天下大乱烽烟四起,终于掀开群雄逐鹿的序幕。数不清的英雄俊杰在这片土地上驰骋纵横,留下一段又一段传奇故事和万千白骨。随着一个个灿若星汉的名字逐渐远去,江山已数次易手朝代已几度更替。

    唐宋鼎盛之后,蒙元入主中原,亿兆炎黄贵胄沦为四等奴隶。后太祖皇帝龙兴凤阳建立大明。

    太祖的荣光距今已两百多年,煌煌大明已传十六帝,直到今日的弘光帝手中,大明虽是风雨飘摇,终究还勉强占拥着江南半壁。

    扬州城的繁荣从来就和大运河休戚相干,这几年中原战乱,粮米盐铁的调集更加频繁。大运河上千帆竞过,无数升斗小民依靠这条运河为生,和外面的刀兵战火相比,扬州恍如世外桃源。

    直到清兵以席卷之势克淮安、破泗州,扬州百姓们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战争的临近。

    “鞑子凶残的紧,所过之处鸡犬不留片瓦无存。”清埠夫赵得逯压低了嗓门对同伴说:“我听说鞑子兵把淮西一带都屠光了,连个娃娃也没有留下……”

    “淮西?咱们这是扬州,城高池深的金汤要塞,也不是鞑子想攻就能攻下来的。至不济让鞑子破了城池,还可以顺着运河过江的么。咱们都是老字号的清埠夫了,到了水里鞑子还能追的上?”

    在扬州,和运河有关的衙门多如牛毛,和税金、漕运这样的大衙门相比,清埠司应该算是最不起眼一个。

    清埠司的职责就是清淤排塞,保持各码埠头的顺畅。至于清埠夫,虽说端着官府的饭碗,却远谈不上风光,说白了就是清理河道杂物的河工而已。

    “没见识的夯货。”做了几十年清埠夫的赵得逯从鼻子里发出轻蔑的声响:“你我是能跑的脱,难道你的老婆娃娃,还有你六七十岁的老爹亲娘也能顺着运河跑掉?”

    同伴也感觉到了时局的紧迫,刚才的从容也被惶恐所取代:“扬州这么大的城池不会真的陷落吧?我可听说了,史督师已经飞檄急调各镇军马入援,江北四镇三十万人马呢……”

    “还说什么狗屁的江北四镇,你看的是哪年的黄历?现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江北镇军?就算是有,那三十万人马也是吹牛皮吹出来的。刘良佐也算强镇了吧,说是九万镇兵,其实连三万都不到,他娘的能吃一大半的空额。我小舅子就在那里当差呢,低下的情形清楚的很。”赵得逯恨恨的说道:“这狗日的世道,文官争权武将贪钱。入援?各镇好不容易借着平左的由头跑去江南,肯回来死守扬州就真的见鬼了。我看呐,这扬州城有点玄乎。”

    早就听说清兵有二十万之众,铺天盖地的掩杀过来,仅仅凭借扬州城内万把官兵死守,怎么看怎么玄……

    “赵老哥,你是说咱扬州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赵得逯索性放下手中的大号铁铲,跌坐在掏泥船中:“史督师要是心思活泛的,赶紧调集一切力量往南疏散百姓,或许还有咱们小人物的一条活路。死守这么一座孤城……死守死守,只能是越守越死……”

    底层小人物最关心的不是什么战略要地,更无心理会什么寸土之疆,所求者不过一衣一食合家平安罢了。仔细想想赵得逯的言语,也确实不无道理:“要是史督师不肯撤离,硬要替朝廷死守扬州,那咱咋办?”

    “能咋办?”赵得逯浑不在意的说道:“你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只能听天由命而已。若是真守的住,那是合天之大幸。若是守不住了,老子第一个带着家人往南跑,真到了节骨眼上,拼着这条性命也要把我儿子送过江去,我家三代单传呐,不能让我老赵家的烟火断在我的手里……”

    “漫天神佛,保佑史督师赶紧的组织撤退吧,再不撤退就真的来不及了……”

    “撤退?”象是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般,红嘟嘟的上了脸面,史可法举手向天:“此尺地寸疆,俱为大明王土,可法带大明天子狩牧淮民,安能行弃城背逃之举?大明半壁河山尽沦敌手,鲜有闻誓死抵抗者。大城小邑者何止百数,敌锋一至不战而降者何止百数?若你我之辈退却,淮扬沦陷……斑斑青史,弃城者哪个不是落下千古骂名?”

    “可是……可鞑子兵势甚大,我城防军力薄弱,恐……恐有不忍言之痛……”

    “哼,至多是个死罢了。”书生意气一上来,史可法还真是不怕死:“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正是我辈心往之壮举。史某不才,若是能侥天大之幸守住这淮扬中枢,则朝廷可遣大军过江,终于算是留住了收复北地的希望。若是城破,亦无有什么可怕之处,最多是这项上头颅落地胸中热血泼洒而已。也好让天下人看看我汉家儿郎的气概,纵是百年之后,如铁史笔,亦要将你我今日之壮留待后世子孙评论。可法可法,就是要以千秋忠义展现给后来子孙,可成永世效法……”

    史可法数次急檄征调人马,可前一阵子还闹闹腾腾的各镇大军都不见回讯,仿佛根本就没有接到史可法的紧急求援一般。

    清军前锋约三万人马已在距扬州二十里处安营,后续大军正陆续开至,清军沿城池四周布局,摆明了就是四面合围的架势。城中只有万把守军,正按照史可法的命令堵死各城门关口。

    城内人心惶惶,就是那些守军也本能的感觉出其中凶险。身为副将的史德伟早就看出不妙。奈何史可法已经铁了心的要死守扬州,只要伴着他了。

    史德伟可没有史可法要做千秋雄壮的心思,更不想为南边那个怎么看怎么混蛋的朝廷效死,只不过是敬仰史可法的个人气节而已,既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就算是内有决死之士,可外无援兵救急,终究还是……死守待援的局面。

    可小朝廷那边的援兵根本就指望不上。

    或许史督师已经看透这一点了吧。

    现在想这么多其实已经太晚,史德威也只能于史可法这个忠义督师共存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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