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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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浮城- 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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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老者似听不到他说话般,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这样多好,楚人永远都与楚人在一起,不会参杂任何低贱的血统,也不会离开这座楚城,我将这里称之为永恒之地。”

    “疯子!”男孩从齿缝中迸出两字。

    确实是疯子,而更让我感到疯狂的是,身下这些绵软居然是人的尸体!诡异的是,完全辨识不出尸体来,老者说:血与肉相连。意为那些尸体都连在了一起?为什么会这样,人死后不是该腐蚀变成白骨,年月长了就连骨头都会腐化消失吗,怎么可能变成这绵软可怖状?

    等一下,老者说“达到同生”,不会这东西还是活的?

    “不是活的,都死了,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而尸体不腐!”男孩突然道。我惊异地看向他的方向,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读心术?

    男孩又说话了:“已经够烦了,你就别添乱在那思想活动那么频繁。容我想想要怎么办。”

    “不用想了,你们出不去的。楚人不灭,楚人永生,当我拼死回来是为了什么?是这还缺了一颗心和一个脑,你是我们楚人最后的王,你就是那个脑,至于心,没时间找了。无心也罢,也算圆满了。王,元风尽力了,这就来效忠追随你。”

    老者的声音越来越小,终陷入沉寂。

    只听男孩咬牙低吼:“胡说八道,谁是那个脑?老家伙你起来!”男孩沉重喘着气,听似又踹了过去两脚,但老者不再有声息。

    我忐忑不安之极,因为黑暗视线受阻看不到,这是死了吗?如果真的死了,那光看从上而下悬空的高度,靠我们两个孩子要如何上得去?另外老人最后说的话,缺一颗心和一个脑的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说,我们身下的这绵软物是所有楚人的身体,但他们都是在死后来到这空间变成这种状态,仍属于死物,假如给它按上一颗人心,一个睿智的人脑,那么它就活了。”男孩的情绪恢复了平静,口吻极淡,可他的解释让我觉得他在异想天开。

    更离谱时,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我问了个与现实完全无关的问题:“你是谁?”

    似觉黑暗里有目光在看我,男孩反问:“这话得我来问,你是谁?”不等我回答,他又道:“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出现除老家伙以外的第三人。”话声落他就将我往身前一带,害我一头撞在他身上,头皮发疼,短发被他给粗鲁地揪住迫使我的脸后仰。

    当感觉脸上有气息拂面时,才知他似乎在凑近着观察我,可是此处漆黑,他能看得清?

    我正冥想着,被他一声震喝吓了一跳:“快说!你跟老家伙什么关系?”身体一个惊颤,空茫地瞪大眼睛,嘴巴却紧闭不语。男孩阴沉地威胁:“你要不说,信不信我留你一人在这?让你和老家伙以及这些死尸的灵肉作伴,或者”他突的嘿嘿笑了两声,拽住我头发的手改为摸了摸我头,然后道:“看着这脑袋也不错,不如就让你给这怪物当那个脑吧。”

    听到这,理智告诉我不该被一个孩子吓退,但这是我成人的思维,而当时只有五岁的我却已经吓得快哭出来,颤颤巍巍地终于开口:“我不认识他。我是在另一座岛上的,因为体能测试比赛最后一名而被罚关进狼笼里,后来他就跟那首领要了我,把我带来这了。”

    “另外一座岛?离这远不远?”

    我沉默,他又换了一种问法:“从那座岛到这,一共花了多长时间?”对于时间的概念我很明确:“一个小时又零三分。”男孩顿了顿,嘴里嘀咕:“那应该不是很远。”转而又审问:“你被关进狼笼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敢违逆他,将在狼笼里的经历叙述了一遍。等讲完后才听他道:“你是说那头雪白的大狼不但没咬死你,还把你放出了笼?”我下意识地点头,被他手抓着的脑袋也脱出了他掌心,他并没有再来强行制住我,只低令:“你别动,让我好好想想。”

    静了片刻,我想抽出一直被他抓着的手腕,可只一动他就发觉了,加了力在指上,口中却问:“老家伙把你带来这后,有说过什么没?”

    我回神想了下,把老者在发现他不见后咒骂的语句原封不动地念了出来,等我说到最后一句“就留你为我楚做最后的祭奠”时,他抓着我的手紧了紧,随后慢慢松开,收回了掌。这次无关黑暗,能清晰感觉到他的目光盯在我身上,有好半响,他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几岁?”我不明白他这思维跳跃为何,但老实回答:“五岁。”

    “五岁就能记得这么清楚,不错。”他笑了笑,笑声让我感觉毛骨悚然。但在下一刻,他换了一种语调,婉和的口吻:“好了,我大致了解你跟老家伙没啥关系,就不追究了。”完了还拍了拍我的脑袋,以示友好。

275。画中影(5)() 
可能是孩童的心比较容易接近,来自一个比自己年龄略长的孩子的善意,要比成人虚伪的面孔更容易让人卸下防备——我再次开口问了一个之前没有解惑的问题:“那你是谁?”

    “我?”男孩的声音里多了落寞,“老家伙说我是这里的主人,可他却禁锢我的一切自由,他就是一疯子,你试过被与死人关在一块的滋味吗?又试过被丢在无人岛上不闻不问,饿到靠食虫蚁为生吗?这些都还是小儿科,还得是他心情不错时,若是心情差,那奇葩的思想又伤春悲秋哭诉楚国无辜时,那就是我皮得收紧的时候了。”

    听到这我忍不住问:“你被他打过?”

    他嗤笑出声:“老家伙说那不叫打,叫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沉默,相比之下长官对我虽然严厉不近人情,但体罚大多以体能训练方式,而非殴打,至于饥饿我也有过,时常会因训练不达标而被罚没有午餐或晚餐,可因我有备粮而基本没有饿到太狠的地步,自然也不可能去靠吃虫子为生。

    为此,我是否还要感谢长官对我仁慈?这么想着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之后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着话,基本上都是他在问,我在木讷地回答。到后来,关于我所在那个岛,而我有限知道的人事物大致都告诉了他。不知是否因为连续近二十小时没睡的关系,我的眼皮开始打架,困意沉浓。男孩敏觉,几乎立即就发现我的状态,凑近过来,呼吸喷在我脸上轻问:“你困了?”我想摇头,但听他又道:“困了就闭上眼睡吧,来,睡我身上。”我真的听话靠了过去,头枕在了他的腿上,阖上眼时听到他低喃:“乖女孩。”

    莫名的神经一抽,为什么感觉他说这三字时不像之前那般柔和口?属于五岁的我的沉愕意识在消沉,而成年画影的心智却仍在,感觉身体被轻推了推,听到男孩轻问:“睡了吗?”我自然没法回答他,而下一秒就听他笑了一声,我的神经再度抽了下,因为他这笑噙着诡异的恶意,未及我多想就听他缓缓道:“幽株草虽然无味,但迷迭的作用确实有效。”

    我虽不知他说到底幽株草是指什么,但却隐约明白自己这困顿而睡是因为他。然而他下一句话才真的把我给惊到了,只听他说:“老家伙,不用装死了,你若不亲眼看着心愿实现是不会瞑目的。”他意思是老者还没死?下一瞬就印证了他话,空间里传来老者气弱的声音:“小狼崽,你把那女娃弄昏了想干嘛?”

    男孩将我往身前抱了抱,手又来抚我脑袋,指尖穿梭在发中,最后掌心停在我的头顶上,然后开口问:“你说一个五岁的女娃能将所处环境、一年内的经历、周旁人说的话、相貌,都事无巨细地形容出来,这脑袋瓜应算不错吧?”

    老者答:“还行。”

    男孩又道:“好,既然得到你认可了就这么办。别说我忘恩负义,也算在你临死前让你亲眼历证梦境成真。”老者失声而问:“你什么意思?”

    男孩笑:“不是要一个人脑吗?这不就是现成的?”说完他还轻拍了两下我的头,听到此处若我还没明白他意思,当真是枉为人生了。老者死都要把他也拖进这黑暗空间,是为了要让他成为这里的脑,不管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又多么荒唐的主意,但这个男孩已在转念之间决定拿我李代桃僵,用我来代替他。

    老者怒极:“不可以,她一介凡夫俗子,非我楚人。怎能”

    话没说完就被男孩怒喝:“那又如何?你惺惺念念的楚国早已灭亡,所谓血统不过是你痴人说梦罢了。呵,楚人?谁管你是不是?老家伙,你不总说我是你楚的最后一个王嘛,今天我就当王一回,下旨让这女娃代替本尊,你倒是遵还是不遵?”

    这样的对话本该觉得滑稽,什么楚人楚国的,又什么最后一个王,不过是个男孩称自己为本尊,有些像戏台上那些戏码。可我听得一点都不觉好笑,为接下来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

    老者开始痛哭,却边哭边说:“王之命,老夫不敢不遵。”

    男孩漠然下令:“既然不敢,那就开始吧。”

    心头狠狠一抽,他让老者开始什么?悄然的语声在这时抵进耳膜:“乖女孩,借你脑袋一用。记住,用你所有的意识出去。”我还没来得及接收这语意,就觉不知哪出来的疼占据各路神经。意念翻转,想要感受到外界的心思强过一切。气息浮动翻涌,脑中就出现了影像,看到一老一少,还有小小的自己,我竟从画影里游离出了自己的视,然后再回看眼下的场景。

    这叫画中画,影中影吗?

    不,如果是画影中的画影,那么我现在凭借的是谁的视界在看待这一切?一个可怕的念缔生而出,如果真存在这么一个没有生命的人体怪物,那我此刻代入的难道是它的视界?而让我更惊异的不止这,是影像中就只看到在全身抽搐到底自己,那老者和男孩都不见了。

    这是一场亲证自己痛苦的过程,看着那蜷曲在地抱着头**的女孩,感觉心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在慢慢滋生,又有什么在缓缓失去。

    外界传来男孩的声音:“原来如此。”似近又远,我睁开空茫的眼,看到了光影,而光影里是男孩渐渐走出的身影。有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我去追逐那背影,冥冥中似有所觉一旦让他离开了视线,那么此后我就永堕黑暗。可无论我手脚并用,还是尝试各种方式,身体都前进不了一寸,眼睁睁看着那影变小变小,再变小

    就在成为一个点时,突的男孩惊怒声劈来:“该死,被老家伙算计了!”

    随而老者的嗓音响在四周:“哈哈哈,以为此生都难圆满了,没想到在这最后一刻心脑合体。永恒空间从此诞生,老夫终可以瞑目了。”说到最后两字,老者消了声息。

    那本来已经走出光影的男孩又回转了过来,他嘴里在低咒着。突的静默下来,低了头,隔了半响后,他说:“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了吗?老家伙,你真是太低估我了。原本还想圆你一梦算是回报这十年,如此也不用了,我要你亲眼历证梦破碎。”

    说到这,他突的抬头看过来,我惊了一跳,原本因为光影只能看到他的轮廓,而他之外的地方仍一片漆黑,但这时他目光猛地射掠而来,竟看到那双眸是妖艳通红的。

    他说:“看够了吗?该你表现了。”

    我不明白他意思,怎么表现?他又道:“老头动念不纯,一开始把你带过来就存了这念,你是脑,而我是心,所以我能遁入你思维里看到你在想什么。听着,我现在要掌控你思维,你只需摒弃一切杂念不干扰我就行,我保证,一定带你出去。”

    这个保证听来很觉讽刺,像拿着毒苹果的巫婆在对公主说:来吃,没有毒。可我明知有毒,还是没法拒绝他的要求,因为若不指望他,我根本不可能靠一己之力出得去。且只看我连站都站不起来,而他却能来去自如这一点,也知他能力在我之上。

    我闭上了眼,摒弃了念。身体仿佛飘在了空中般浮浮沉沉,时而被抛到空中,又时而沉坠而下,几度失重后我难免感觉害怕,控制不住心念浮动,影像立现。

    看到男孩正艰难地一步一步朝着光影走,而他身后还拖着什么,隔了数秒我反应过来,他在拖着老者往外走,而我,果真被留下了。愤怒、不甘,也及不上冷彻心底的恐惧,有个声音在说:我不能被留在这里。

    走?站不起来,那就爬。四肢并用着向前,哪怕与男孩背影逐渐拉远,也一点一点向前爬。求生是人类的本能,哪怕仅仅只是五岁的我,也知道光才是生的希望。可随着男孩的身影没入光影时,我发现那光影在不断缩小,焦急不安外带惊骇,拼了命地向前爬,就在我离了只有一臂之遥时,它已经变成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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