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爷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也吓人地圆瞪着。
三人一猫的眼睛都盯着东面房门，秦大爷的脸色已经和秦大妈如出一辙。
“喵喵？”一个毛茸茸的圆脑袋，从房间里探出，耳尖上面还沾了些水花。
秦大爷反应很快，马上就想把武景裕推出门去。
“喵喵！喵喵喵……！”
猫儿们彼此拥挤，争先从那个小小的房门里涌出！
像是落下闸门的大坝，冲开闸门的，疯狂喷涌翻滚的滔天巨洪一般！
一只，两只，三只……一共有二十多只！
那个不到十平方的小房间里，竟然一次跑出二十多只猫！
不同花色，不同形态，大多数都是黑猫。
它们唯一的共同点是：虚弱，消瘦，目光呆滞，毛发稀疏。
有的猫咪身上，还沾满了秽物！
脏兮兮的毛一缕缕打成结，紧紧地贴在身上。
一看，就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妥善照顾的样子。
猫咪步伐颤抖地走出房间，看到客厅里的秦大妈和秦大爷，脚步明显迟疑了一下。
秦大妈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赶紧迎上去，想要把猫赶回房间里。
“小乖乖，小心肝，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快、快回房间里！”秦大妈着急地招呼着跑出来的猫咪们。
猫儿听到她的声音，身体颤抖了一下。
一只稍微强壮些的三花猫，眼睛一下子看到客厅对外大开的大门，冒出惊喜的色彩。
三花猫“喵喵”叫了两声，就往外冲。
“喵喵？”
后面一群猫看到三花猫的行动，也赶紧跟着往外跑。
秦大妈慌了，张开双臂，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想要把猫儿圈在手臂里。
可虚弱的猫儿看到打开的门后，身体灵活了不少，一只只从她的空隙里钻走。
秦大妈尖声喊道：“别走、别走！”
她看到待在门边的秦大爷，声音陡然提高了不少：“老秦！快，快把门关上啊！”
“哦，哦！”秦大爷听到老伴的喊声，才反应过来，着急地想要把门关上。
可猫儿三两成群地硬挤着往外跑，秦大爷关不上门。
老人腿脚也不灵便，追了两步，只好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武景裕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十分钟前，门打开的那一瞬间——
武景裕掏出手机，
打开校园BBS，
登上注册以来就基本没有用过的账号，
给管理员发了一条站内短信。
没过几秒，对面回了个“OK”的表情。
武景裕把手机放回去，继续看面前这一场闹剧。
有几只猫身体过于虚弱，在逃出去之前，还是被秦大妈和秦大爷拦了下来。
秦大妈抱起这几只猫，往东面的房间走。
武景裕迈开长腿，站在东面房间的门口，倚靠在门框上，摆出一副拒绝的姿态。
或许是因为刚失去一群小猫，秦大妈一扫刚才怯怯的语气，愤愤地说：“你想干嘛？”
“它们不喜欢进去。”武景裕朝视野下方看了眼，那几只猫儿正在秦大妈的怀抱里挣扎着，疯狂地想要逃开。
“那又怎样！？关你什么事！？”秦大妈的语气尖利了不少，音调也高了起来，“要不是你拖拖拉拉不肯走，我的孩子们怎么会跑出来！？”
“孩子们？”
“是啊！它们就是我的孩子！这里就是它们的家！”
“就算它们不喜欢？”
“家不就是这样吗？孩子大了，总是想跑！把我们老两口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秦大妈更生气了，“但家就是家！它们再跑，也跑不掉！落叶总是要归根的！孩子们也是要回家的！”
“您这不是家，是囚笼。”武景裕认真地看着秦大妈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第34章 虚假的爱（）
“您这不是家，是囚笼。”
“你、你胡说八道！”好像是被“囚笼”两个字刺激了，秦大妈伸出一只手，指着武景裕，恶狠狠地说道。
秦大妈死盯着武景裕，手一松，有两只猫儿快要被摔在地上，她也顾不上了。
月影轻轻绕步，在猫儿摔倒在地之前，用法力托了它们一下。
“喵呜……”
猫儿软绵绵的身子缓缓落地。
它们眼睛看着大门，还想逃跑，可刚才的挣扎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现在只能虚弱地趴在地上喘息。
秦大妈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气急败坏道：“囚笼！什么囚笼？你们什么都不懂！家是根，是孩子们的伞！离开了这里，他们就会死！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孤零零地死掉！”
秦大妈说得很激动。
或许，她说的不仅仅是猫，还有自己死去的亲生儿子，媳妇，还有小孙子。
“你的家事，我不多作评价。”武景裕说道，“只是，这些猫儿。在你这里，真的生活得很好吗？”
秦大妈愣了一下。
“它们吃不饱，没有活动空间，生活环境全是排泄物，生病了也没有人照顾。”武景裕看了一眼小房间内部，冷冷说道，“看样子，也有不少‘孩子’，在你们的照料下死去了吧。现在还有幸活着的这批，是第几批‘孩子’了呢？”
武景裕想，如果昨晚月影也被秦大爷带走了，可能就会遭遇相同的状况。
他看了眼正安抚那两只虚弱小猫的月影，心头一疼，语气也陡然冷了下来。
秦大妈瞪大眼睛，气得喘不过气来，伸出双手，狠狠抓向武景裕，嘴里骂道：“你滚！滚开！给我滚！”
“好了，老太婆，够了！”秦大爷沉默了许久，对武景裕开口道，“你们走吧，这是我们的家事，不要再管了。”
少年没有动，看了看余下那几只奄奄一息的小猫。
秦大爷看了眼所剩无几的猫儿，诚恳说道：“这是我老伴的唯一陪伴了。自从孙儿死后，她……她就一直失魂落魄，遇到猫儿就往家里带，说这就是小孙子，是小孙子托生回来的……你就当可怜可怜她，别再干涉，也别往外说，可以吗？”
“喵！喵！喵喵——！”
地上躺倒的猫儿们似乎听懂了秦大爷的话，努力抬起头，喊了好几声，眼里充满恐惧。
“不好。”武景裕摇摇头，“这几只猫需要立刻送到医院治疗。”
“你——！”秦大妈狠狠地跺了跺脚，又作势要扑过来。
武景裕冷漠地看了看一脸怒火的秦大妈，转向秦大爷，语气冷静地说道：“看您的意思，也是知道她这样做并不对。但是，您允许了，并且协助了。”
秦大爷张开嘴，还想说些什么。
武景裕凑近秦大爷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生命，是那么儿戏的事情吗？”
冰冷的语气，如刺骨的寒风，浸染入骨。
月影知道，少年所说的，不仅仅是猫的生命，还有他自己身上所肩负的沉重。
秦大爷不自觉抖了下。
“嘭！”
“吱呀——！”
“你好，打扰了……”
客厅外虚掩的门被推开，两个年轻人急匆匆走进来，四下环顾。
“是这里吗？”一个刺猬头男孩犹豫地问道。
“对，没错！啊！猫猫在这里呢！”一个圆脸女孩看到地上歪七竖八倒着的虚弱小猫，三步并作两步，心疼地把它们抱起来。
“！你们做什么！？”秦大妈圆睁着绿豆小眼，想要把猫儿从圆脸女孩的手里夺过来。
女孩敏捷地往后退了几步，刺猬头男孩挡在她的前面。
“你们这是……这是侵犯公民个人财产！我、我要告你们！”秦大妈指着他们，想了半天台词，气势汹汹地说道。
圆脸女孩无所畏惧地说道：“告就告，我不怕！你这是虐待动物！”
另一个绑着可爱小辫子的女孩气喘吁吁地冲进门，喊道：“车停好了！我没来晚吧？”
“喵~”嗨，小玲。
月影看到辫子女孩，打了个招呼。
“啊啊啊！小巴！！！”小玲两眼放光，冲到月影跟前，想要好好和她打个招呼，最好还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
不过，还没碰到月影的时候，小玲的余光看到圆脸女孩手里的猫儿，紧紧皱了下眉头，立马站起身子。
小玲走到圆脸女孩身边，看了下猫儿的情况，果断地指挥道：“先把它们放到外带箱里，待会带去宠物医院好好瞧瞧。”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还好，外带包带得足够！”小玲数了数猫儿的数量，庆幸道。
“喵。”
月影走到东侧门边，朝里面偏了偏头，呼唤了一声。
“……喵……喵呜……呜……”一声极度衰弱的猫叫声，从室内传来。
“啊！里面还有！”小玲惊呼一声。
刺猬头男孩拦住张牙舞爪的秦大妈，小玲趁机冲进房间里，抱出一只瑟瑟发抖的虚弱黑猫。
这只黑猫已经极度虚弱，瘦骨嶙峋，瘪瘪的肚皮随着呼吸微弱起伏，眼睛被黄绿色的眼屎糊着，无法睁开。
它正是月影昨晚看见的，老奶奶——也就是秦大妈怀里抱着的那只黑猫。
向月影苦苦求救的那只黑猫。
同时，也是昨夜在废弃小公园里遇见的黑色小奶猫的母亲。
看来，这位猫妈妈被秦大妈“捡走”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了吧。
可惜，因为环境太差，奶水不足，生下来的小猫，只有那只小奶猫幸存下来。
月影看向这位猫妈妈，猜测着，小奶猫是怎样逃出这个囚笼的。
“啊呀——！啊啊啊！别抢走我的孩子！”秦大妈发出尖锐的叫声。
小玲揉了揉刺痛的耳朵，可爱的小脸露出气愤的神情：“他们不是你的孩子！”
小玲摸了摸怀里颤抖的黑猫，低声说道：“哪有家人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把孩子，把孩子还给我！”秦大妈像疯了一样扑上来，被秦大爷从身后牢牢抱住。
秦大爷语气低沉，安抚老伴道：“好了，好了，你不还有我吗？”
秦大妈挣扎了会儿，哭了。
第35章 落幕（）
秦大妈抹着眼泪，责怪自己的老伴：
“都怪你，人家说了可以募捐，你又不要……有了钱，我们就可以给孩子们买好吃的了，还能换个大房子！然后，我们还可以养更多、更多的孩子！”
秦大爷叹了口气：
“我们都老了，还能养它们多久呢？
而且啊，那么多年，总要看它们一个个离开，我也累了……
老婆子，你好好想想，我们带回来的，有多少猫儿真能活到寿终正寝？”
“……”秦大妈愣了愣，没有接话。
“一只，一只也没有啊……”
秦大爷的眼眶也红了，叹气道：
“老太婆，你喜欢猫儿，一股脑往家里带，我也依着你。
猫儿越来越多，我们也老了，没法好好照顾。
你说没钱，没法给它们买吃的，买用的。事实上呢？
儿子儿媳走了之后，人家给我们的赔偿金，你说晦气，全藏了起来，一分钱也不让花。
我俩的退休金，比起别人的，算少吗？
还不都是被你藏了起来，说以后孩子回家了，用得着！
可儿子他们早就死了，死了啊！还怎么回来？
你今儿个想要小洺去捣鼓募捐的事，我知道你的想法。可你也不想想，哪有那么轻松的事情！
家里情况传到网络上，关注的人也就多了！如果别人上门拜访，上门求证，你每次都要给猫儿们喂安眠药吗！？
如果被发现了，它们就像今天一样，被别人带走！”
秦大爷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吗……”
秦大妈看着秦大爷泪水纵横的脸，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秦大爷从老伴衣服兜里掏出那个胀鼓鼓的红包，递给武景裕，说道：“小洺给的钱，我们不要了！这钱，我拿着不安心！你替我们还给她吧！”
秦大妈伸出手，想要夺回去，被秦大爷瞪了一眼。
武景裕摇摇头：“如果下次李洺还来，你们可以亲手还给她。”
秦大爷愣了一下：“她、她还会来吗……”
“我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你们家的情况，如果你真的把她当作亲孙女，就应该亲口告诉她。”
“……”秦大爷沉默着，没有说话。
“走吧！”小玲示意圆脸女孩和刺猬头男孩把猫儿们带走。
秦大妈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们，神色复杂。
“唉……”门关上的一刻，屋里传来秦大爷悠长的叹气声。
下楼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