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史书记载,洛丘在不周山上意欲行刺太祖皇帝,谋夺大缙江山,被太祖皇帝,及其御下十大破晓境强者围杀致死,再被诛灭十族,可谓一朝失势,便永世不得翻身。
时至今日,即便当朝皇帝已经恢复了“竹林七贤”这个称谓,也迟迟不肯为洛丘翻案,便在于此。
后来流传更广的一个说法,便是“竹林七贤”中的其余六位,之所以会迎来太祖皇帝的屠刀,也是因为这件惊天动地的谋逆案。
或者说,是因为洛丘。
除去洛丘之外的另外六个人,有三个被当街斩首示众,另外三人,金甲灵圣徐悲主动辞去了朝中一应职务,又自废灵窍,遣散族人,这才逃得一命,被囚禁于汴州枫火林中,再不得出世。
据说徐悲甚至活得比太祖皇帝还要久得多,直到太祖驾崩,太宗皇帝继位,徐悲也还残喘于世。
一直等到太宗皇帝,这个历史上最短寿的皇帝驾崩,兴宗皇帝登基三十年后,徐悲才溘然长逝。
这么一位声名赫赫,为大缙王朝的建立立下不朽功勋的老臣,在死的时候。身边只有一名负责看守他的小卒子,甚至其尸体也只是用一张草席随便裹了裹便下葬了。
如今竖在枫火林中的墓碑,还是在他身死百年之后,由天星院院长代其子孙而立的。
而在徐悲之外,“竹林七贤”中最后剩下的两个人,一个叫做应天悟。另外一位便是夏生一直用来狐假虎威的白衣剑圣,慕尘衣!
关于慕尘衣最后的结局,却是七个人中最为神秘的,也是最众说纷纭的。
有人说慕尘衣是被太祖皇帝秘密处死的,也有人说太祖皇帝将其关押在了某个秘境当中,但更多的人却是相信,慕尘衣应该是从太祖皇帝的追杀中逃了出去,有可能逃到了南海,也可能北上隐居在蛮族人当中。甚至有人传出这位白衣剑圣在某座庙宇中出家为僧了。
事实上怎么样的,没有人知道。
因为即便到了今时今日,慕尘衣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即便大缙王朝已经历经了五代君王,当朝皇帝也为他们曾经背负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平了反,他也始终不曾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所以人们更倾向于相信,当时的慕尘衣应该的确是逃走了。但最后却葬身无名之地,恐怕连一块墓碑也不曾留下。
这也是为什么。在这些年里面,一直在各州传出有剑圣遗藏出世的消息,却始终未能得到证实的原因。
而在所有人当中,最热衷于寻找慕尘衣之传承的,自然非迷剑宗莫属,据说如今藏在迷剑宗内的白焰剑阵。便是这几百年来其数代宗主在各州各地所寻找到的遗迹拼凑而得。
这也越发加剧了世人对剑圣遗藏的热衷,不时也有人声称自己找到了慕尘衣的衣冠冢、随身饰品、残缺剑谱等物,但孰真孰假,就没人知道了。
可有意思的是,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们找到了慕尘衣的佩剑。
作为一代剑圣。慕尘衣最宝贵的遗物,当然是他的剑,却不知道为何,在这五百年间,却从来没有传出过与之相关的消息。
连剑鞘都没人见到过。
毫不客气地说,在五百年前那个群雄并起,豪杰遍地的时代,徐悲和慕尘衣,便相当于今日杨天笑与裴旭这般的存在。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他们的实力远远不止圣阶。
如果将扬天笑与裴旭放在五百年前,以他们的境界,即便只是放眼整个大缙王朝,不算妖、蛮两族,也很难排进前二十。
因为圣道凋零,所以他们生在了一个最好的时代。
因为举目之处皆无敌,所以他们生在了一个最寂寞的时代。
相比于徐悲和慕尘衣这两个在灵道、武道的标志性人物,同样被列入“竹林七贤”的应天悟在境界上远不如两人,名气也没他们这么高,但他对大缙王朝建立所付出的心血,却丝毫不遑多让!
应天悟,单从名字上来看,这就不太像是一个人类的名字,而事实上,在他的体内,也的确流淌着人类和妖族共同的血液。
他生在南海,长在人类的疆土上,由他的父亲抚养成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长着一对碧蓝色的竖瞳,其所行所言,一切皆与人类无异。
关于应天悟最后的生死,世间也有很大的争论,但之所以说他不如慕尘衣这般神秘,一来是他在“竹林七贤”中声名不显,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武修还是灵修,二来,是因为在这五百年间,总共有七个人知道他的下落。
这七个人,分别是大缙王朝历代五位帝王,以及,春秋书院的前后两位院长:
白夫、白丘。
因为应天悟就被囚禁在春秋书院中!
或者说,太祖皇帝与春秋书院首位院长,白夫,将他变成了不句山守山大阵的一部分!
当日在后山泉水中,当夏生不慎引发三泉映月、日月同辉之奇景之时,他便已经察觉到了这座守山大阵总共是由四个部分所组成的。
其一,是不句山的凌霄峰、琼华峰、朔明峰、日照峰四大主峰。
其二,是山脚下那座雕刻着荆棘花图腾的山门。
其三,是后山的那一汪山泉。
以及,暮云洞!
这四个部分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既为守护春秋书院,也为囚禁应天悟。
整整五百年。
是的,时至今日,这位曾经在竹林七贤中最没有存在感的,还活着!
他便是此阵的阵枢!
曾几何时,应天悟一直以为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再见光明,将埋骨不句山下,直到尸体腐朽也无人能察。
直到这一天,有一位叫做江柒柒的小姑娘,在阵法最薄弱的地方,悄悄打开了一个缺口。
为他盛开了一朵世间最美丽的棣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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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五百年前的囚徒(下)()
淡黄色的花瓣,猩红色的花蕊,单从品相上来说,这株棣棠花完美无缺,就算是最严苛的植物学者也挑不出半点瑕疵,但如果顺着其根茎朝下看去,会发现这棣棠花所扎根的土地上,正透着一种**的泥泞。
顺着这朵棣棠花再向下三千尺,有一座永堕黑暗的洞穴,位于不句山的心脏位置,此刻正回荡着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就像是金属在相互摩擦,无比的刺耳,让人心如猫挠。
“滴答。”
一道无比轻微的落水声夹杂在其中,于冷色的石壁旁荡开层层涟漪。
如果按照相对位置来计算,此处的正上方,正好是春秋书院后山的那一汪山泉。
恐怕就算是夏生也想不到,原来在这不句山中,竟然有两座泉水,一上一下,就连大体形状也如出一辙,便像是在中间隔了一面看不见的水镜,而这两座泉水互为对方的投影。
但不同之处在于,在地面上的那座山泉清澈见底,而藏在山中的这道暗泉却漆黑如墨,其中所泛着的恶臭气味甚至让人怀疑在这泉底究竟沉了多少具腐尸。
在泉边有一根竹管深深地没入其中,看不清有没有触到泉底,竹子的鲜绿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令人心悸的血痂,上面附了一层细白的绒毛,令人作呕。
沿着这根竹管向前走大约十五丈,便距离那激昂的“滋滋”声越来越近了,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宛如蜘蛛网一般的金属锁链,而竹管的另外一头,便插在正当中的位置。
插进了一位老人的心脏中。
老人满头白发,面容枯瘦如鬼,身上不着寸缕衣衫,双肩、双腿,分别被两根手指粗细的铁链穿过。一直绵延到石壁当中,不知深及几尺。
或许是因为老人已经在这里被囚禁了整整五百年的时间,所以他双手的指甲已经长得发卷,顺着铁链缠绕上去。早已不分彼此。
在他的双手的手腕之上,被锁着两只看不出材料的符扣,如金似石,上面篆刻着密密麻麻的图案,已经嵌进了老人的皮肉当中。再穿过铁链,固定在两侧。
而在此时此刻,缚于老人浑身上下的上百根铁链都在急急颤鸣,大片黑色的污血从老人的双肋、心口、双手、双脚、双肩、胸腹处汹涌而出,在瞬息之间就将老人染成了一个血人,远远看去,触目惊心。
血滴洒在他的白发上,宛如雪中红梅,砸在石壁上,泛着幽红色的清光。淌于铁链中,荡起阵阵温热。
但老人却仿佛早就感受不到痛楚,他张着嘴,像是在无声地怒吼,却只能看到深藏在口中的半截舌头,以及满腔毒血。
老人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皮肤白得渗人,一双浊目变得灰沉,但在此时却爆发出了无比骇人的精芒。
他的白发在狂乱飞舞,伴随着那上百条铁链相互摩擦、拍打的巨响。如颠似狂。
他的四肢在扭曲、变形,与那些早已融入血肉的铁链相互倾轧、挤压,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又裂了多少条经脉。
但他不在乎。
只要能够从这里逃出去。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哪怕是死亡,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整整五百年生不如死的折磨,早就让老人失去了恐惧,失去了理智,失去了一切。
这是五百年来他最好的一次机会。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放在五百年前,精通符阵之术的他。在暮云洞石壁被破的那一刻,就可以挣脱此间束缚,逃出生天。
但现在的他已经很老了,他的力量早就不复从前,他的血液中流淌着剧毒,他的骨髓中贯穿着铁索,他的心血早已被放空,他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更重要的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那个被困于暮云洞的少年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那两个守山弟子的失踪也瞒不了太久,最多等到明天天亮之时,唐子安和韦秋月就会发现护院大阵有异!
如果错过这一次机会,老人恐怕便再也出不去了。
死,永远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忍受着比死还煎熬的折磨,亲眼看着心中的求生信念一点点消亡!
老人已经在这座比地狱还可怕的监牢中活了五百年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屈辱,什么样的折磨,不管是太祖还是太宗,都未能让他低头,从未让他臣服。
可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终于快要死了。
或许是老天垂怜,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命数,在时隔五百年后,在他油尽灯枯之前,终于看到了重获自由的希望。
他必须将其抓住,否则,死不瞑目!
所以在这一刻,老人彻底放开了自己积蓄了整整五百年的力量,孤注一掷也好,破釜沉舟也罢,就算是死,他也要再看一眼空中那轮清亮的明月!
“咔……”
一道宛如天籁般的断裂声突然响彻于老人的耳畔,一片石屑砸在了老人的脚面上,溅起三寸沉灰,一条铁链终于应声而断,轰然落地,便如同那憾然逝去的五百年岁月。
于是老人的心中更振奋了一些,他那双灰绿色的竖瞳中的光芒更盛了几分,金石声狂乱大作!
“哗……哗啦……”
有了一个开头,接下来的一切便宛如连锁反应一般,一根根铁链竞相崩断,一片片血尘长扬而起,不到一刻钟,老人身上的层层铁链便被他挣脱了九成!
只剩下了最后十条铁链。
两条在肩上,两条在手腕,两条在腹部,两条在脚踝,还有最后两条,在他的双膝。
除此之外,那跟深入他心脏的竹管,也依旧未被折断。
但老人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欣喜之意,他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眼中的光芒越来越黯淡。
在这条通往自由与光明的甬道中,老人已经快要走到出口了,但最后的这段路,却变得无比的艰难,希望越发飘渺,就算是爬,也爬不出去了。
老人的头颅突然垂了下来,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仿佛让他看起来比之前更老了一百岁,他那宛如皮包骨头般的四肢上开始泛起墨色的毒线,他心口处的那根竹管从滚烫变得凄寒,管口的那一根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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