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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通略一思索说道：“五十万两白银我拿不出来。我拿出十万两来犒军，再拿出十万两孝敬大人。”
“你拿出二十万两出来犒军，余下的三十万两就当是我们入股的股本。”
“那从今天起大人就是梅山煤矿的大股东啦。”王仁通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又问道，“大人今日所说的，王某如何能相信呢？毕竟刀把子在大人手里，你可以随时翻脸不认账。”
“我们可以签订一份契约，你可以将这份契约公之于众。为人处世以信为本，我们兄弟想在丰州立足，自然也要取信于人。”
“有大人这句话，王某愿效犬马之劳。”
孟博昌对杨昊与王仁通达成的这份契约颇有些不以为然，他将这份厚达二十张纸的契约重重地摔在桌子上，用嘲弄的口气问杨昊：“你是闲着没事？还是让他女儿给迷上了？就这样轻轻地放了他？”
杨昊笑了笑，从桌子上拿起契约重新递到孟博昌面前，杨昊本意准备由刺史府出面跟王仁通订立一份契约，但王仁通不肯，他坚持只跟杨昊和孟博昌订约，三个人一起在契约上签名画押。
“我算过了，梅山煤矿价值八十万两，王仁通手上现银有三十万。杀了王仁通，我们所得不过是三十万两白银和一座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脱手的煤矿。”
孟博昌冷笑道：“真是笑话，脱不了手，我自己办就不行吗？他王仁通能挖得出媒，偏我只能挖出石头来？”
“大哥，媒能挖的出来，可卖给谁呢？王仁通摸爬滚打了二十年积攒下的人脉，咱们却什么也没有。河东、关内的官办煤窑出的煤每百斤十文钱，可王仁通的煤却可以卖到每百斤三十文，相差三倍，而且赚的都是回纥人的钱。没了他你能办到吗？”
孟博昌没有说过杨昊心里闷闷不乐，又说：“那就饶他不死，聘他做个管事，每年给他几千两银子也就是了，何必让他做煤矿的二股东？你这么做又是何道理？还敢不承认你看上人家女儿啦。”
“爱财是商人的天性，世上哪有无利不起早的人？与其让他消极怠工，不如给他一点甜头。至于说为何要给他那么多股份。”杨昊笑了笑道，“毕竟这座矿是他亲手办起来的，创业时，他变卖祖产，借了一屁股高利贷，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此其一。此外据我所知天德军还有三座这样的煤矿和两座铁矿，对王仁通仁慈些，不也可以稳住他们吗？免得等您大军赶去接收时人家已是人去山空，或者竟是高墙深沟要跟你决一死战？”
孟博昌沉思片刻，哼地一声冷笑：“呆瓜你倒长心眼了。”
杨昊乘机道：“如今咱们兵少，一年几万两银子省省也够了，将来人多了，那……”孟博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好，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细水长流不能杀鸡取卵嘛。看来让你统军真是埋没了你的才学，我看还是荐举你去做永丰刺史吧。”
杨昊笑道：“大唐数百州府怕还没有这么年轻的刺史吧？”
孟博昌道：“你还有些自知之明，行了，升你做天德军判官，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也算给足你面子了吧。”
“另还有一事请副使大人明示。”
“说！”
“王仁通愿意增加两成工钱招募矿工，此外他承诺重修工棚，改善伙食。以我之见新募军中凡是愿意回去当矿工的悉听尊便。你听我说完，咱们在矿工中创设工帮，由我们的人领头，一为自治，二为练兵，一挨用兵可招手即来。这样于兵于民，又可以省去许多军饷用度。”
孟博昌冷笑道：“你既然都想好了，我还能说什么？”
“另外还有件事我不值当讲不当讲。”
“当讲则讲，不当讲则不讲。”
“晴儿说住在右军北营里买菜不方便，她想搬出去。”
“哦，那你是怎么想的？”孟博昌倒来了兴致。
“我想就依了她，吕本中那所宅院应该你住才是。”
“由得你，你最好在刺史府旁边找个院子住，今后他们去见你这位判官大人也方便些。”
二人对视一眼都哈哈笑了起来。
第55章 鬼帮（）
杨昊最终在巡城营之南，刺史府之东选了一处宅院，这里是前静海县（永丰属县）县丞余中平的购置的宅院，余中平因为私自入股梅山矿及向王仁通索贿两项罪状，被孟博昌革职查办，其所有家产一律充公。
与余中平一样因为入股梅山矿被革职的永丰官员还有三十八名，这仅仅是孟博昌清理永丰官场的开始。从正月初十开始，两个月间孟博昌将永丰官场彻底翻了个天，永州一州两县和天德右军一百二十九名九品以上官员中，革职入狱者六十三人，降职者三十九人，裁汰冗员四十六名。经过这一番整顿，永丰军政彻底控制在了孟博昌的手里。
杨昊在这段时间里主要做了两件事。
一是组建梅山矿工帮。他选调在矿上做过几天苦力的侯捷出任矿监督，代表官府监督王仁通切实履行契约里规定的增加工钱、修建新工棚、改善伙食和减少出工时间等条款。工帮的领袖由劳工自己推选，但实际上仍控制在侯捷的手里。孟博昌派了一名校官和十六名教头进驻梅山矿，督导工帮进行军事训练。
彻底铲除永丰鬼帮势力是杨昊做的第二件事。
鬼帮是永丰外来移民间自发形成的一种带有互助性质的民间结社组织。按照移民的不同来源分为北派、南派、关中等不同派别。鬼帮创建之初对团结外来移民，保护新移民利益，以及协助官府维持地方治安等方面起到过积极作用，但随着势力的不断壮大，其社会危害也渐渐显现出来：偷抢扒拿，欺行霸市，甚至拐卖外地人口为奴做婢。
为了一举铲除鬼帮势力，杨昊做了周密安排。他先在王仁通的帮助下秘密拘捕了鬼帮首领青皮，通过青皮抓获了鬼帮里的四大护法金刚，再由四金刚扯出分布在永丰城内外的十六名把头。
两个月间杨昊抓捕了一百七十多名鬼帮成员，审讯后判刑者三十二名，罪恶极大的大首领青皮、四金刚和八名把头被定为死刑，杨昊本想将这十三人立即处决以绝后患，但孟博昌却坚持要将此案送刑部复核。杨昊跟他争执了半天，但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孟博昌不耐烦地说道：“送刑部复核是大总管的意思，你要争去跟他争好了。”
杨昊无言以对，怏怏而去。第二天一早，永丰百姓敲锣打鼓，将一块爱民伞送到杨昊手里。并将杨判官的称呼改成了“杨青天”，杨昊知道这是孟博昌在安抚自己，虽然他也知道这次刑部复核只不过是走个过场，但十三个人一日不死，他这心里就一刻也放不下来。
据王仁通说，鬼帮里除了神通广大的大首领和四金刚以外，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二首领。同样，除了站在前台的四大护法金刚，鬼帮里还有四名隐形护法金刚，这五个人的名字只有大首领和八长老知道。青皮坚决否认二首领的存在，而八长老都已年过七旬，他们已二十年没有参与鬼帮的活动，杨昊找不到任何理由抓捕审讯他们。
现在永丰城里一片平静，但杨昊总感觉到在某个阴暗角落里一双阴沉沉的眼睛正怨恨地盯着自己，只要自己稍有过错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鬼帮余孽就会扑上来将他撕个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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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上巳节。
这天一大早，永丰城百姓家家门前插柳，再家家煮上一篮子鸡蛋，点个红心然后在太阳未出山前散发给左领右舍和亲朋好友。吃过早饭后，男男女女盛装出游，到城外的小阳河畔踏青、观柳。
晴儿和吕芮天没亮就起来煮鸡蛋，打发人给孟博昌和杨昊同僚家送去。天稍稍亮，两个人各提一花篮鸡蛋沿街散发给左邻右舍。一圈散完，还剩了十来个，吕芮便提议送到巡城营给杨昊当早餐。
刺马营无面会召开在即，杨昊不敢有丝毫懈怠，一连半个月都住在巡城营里。二人刚出门，晴儿忽而想起灶上还炖着一些排骨山药汤，便回去取了一些，等她再出门却不见了吕芮的影子，问在门房里忙活的关老爷，关老爷也茫然不知，却说：“起先吕姑娘就站在门外，可方才长史张大人派人送来一篮子鸡蛋，我按夫人的吩咐去拿了两包红糖回赠他们，一眨眼的工夫吕姑娘就不见了。会不会搭乘他们的马车一起走了。”
晴儿疑惑地问道：“他们是驾车来的？”
关老爷肯定地说道：“是啊，两个小伙都是生面孔，但马车确实是长史府的马车，这个我看的清楚不会错的。”晴儿默默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当日吕本中为了自己能脱身，硬将养女吕芮献给杨昊，杨昊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就暂时将吕芮收留了下来，让她跟晴儿同吃同住，一直没有跟她同房。本打算过个一年半载就将她送回吕本中处，此事晴儿跟她暗示过，以吕芮的聪明心中应该能明白晴儿的用意，但这个小姑娘的心里却藏着另一种想法，她不想回到吕本中那，她想留下来。这些天她一直寻找机会接近杨昊，讨他欢心，因此跟晴儿也就保持了一种既亲密又竞的微妙关系。
此时她突然离去，晴儿本能地认为她是抢先一步去巡城营向杨昊献殷勤去了。晴儿的心里有些不快，尽管她并不算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但自打吕芮来后，杨昊已经有一个多月不曾跟自己同床了，他说是忙，他也确实是忙，但这是疏远自己的唯一理由吗？
“夫人。”看着晴儿在发怔，关老爷轻轻地叫了她一声，晴儿慌忙收摄心绪，抬起头说道：“我没事。”早已看破人间百态的关老爷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他朝门房内屋喊了声：“索儿你过来。”
“唉，”随着一声清脆的应答，内屋里走出了一个十五六岁的长身玉立，面容清秀的少年。出门之后，他的一双黑眸就开始肆无忌惮地盯在晴儿的身上，晴儿感觉脸竟有些热辣辣的，慌忙低下了头。“不许这样盯着夫人看。”关老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少年忙低下了头，脸色腾地就红了。
“夫人，这就是我先前跟您提起的那个小孙子——关索，昨儿黄昏时从老家赶过来。太晚了没敢打搅夫人。”
“哦，就是他呀。”晴儿记起来，一个月前关老爷跟自己提起过他，说自己年纪大了，想让家里的一个小孙子过来帮忙，晴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杨昊升任天德军判官后，一面要辅助孟博昌管军，一面又要管州中民政，常常忙得黑白颠倒，自己和吕芮终究是女儿身不能时时伴随左右，关老爷年纪终究大了，常常也照顾不到，能有一个知根知底的人跟在他身边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你就叫关索？”
“小人正是关索。”关索拱手作答，突然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读过书吗？”
“读过十几年，”关索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惜没有明师教导，始终不得其法。不过写写算算还是可以的。”
“嗯，你留下吧，先帮帮关老爷的忙，等熟悉了些就跟大人办事吧。”
“谢夫人。”关索一躬到底。
晴儿赶到巡城营判事厅后的小院时，杨昊正在练枪，他只穿着一件汗透的短衫，裸露的两条臂膀上凸起一块块结实的肌肉，晴儿盯着杨昊结实的臂膀，心里升起一种痒痒的感觉，她一声不吭静静地站在一旁观阵。杨昊早就看见了她，一套花枪耍完，收招的时候故意在她眼前虚晃了一枪，晴儿吓了一大跳。
杨昊收了枪，哈哈大笑问道：“你怎么来啦？”
“我不来，你不回去，咱们以后就不见面了吗？”晴儿接过护兵端来的洗脸水，拧了一个毛巾把递给杨昊。杨昊擦了把脸说道：“忙完了这阵子，就能回去了。”看见护兵在旁边就压低了声音道：“我们派人把她送回去，你我天天睡到这时才起来，你说好不好？”晴儿白了他一眼，冷笑道：“谁知道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呢。你小心让她听见？”杨昊好奇地问道：“你来了她怎么没来呢？”
晴儿脸上挂着冷笑道：“你少跟我装糊涂。”
杨昊惊愕道：“怎么？她来了？”忙问护兵：“我练功时有人来过吗？”护兵答道：“回大人，没人来过。”晴儿顿时有些慌了神，惊问：“你别吓我，她真没来吗？！”没等杨昊作答，却见守门小校领着四个卫士抬着一个柳条箱匆匆赶进院子，“大人，刚刚有人送来箱礼物。说要大人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