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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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西宁王- 第2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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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真定过亲,我怎么从没听人说起过呢?”

    “定过呀,你的父亲与我的父亲是结义兄弟。”她不顾杨昊惊愕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下去,“幼时家乡遭遇大灾,我们的祖父带着我父亲去孟州找你们借粮,他老人家时运不济,到了孟州就一病不起,临终把我的父亲,托付给了你祖父,你们家那会儿是孟州有名的大财主。祖母感念你家恩德,就让我父亲做了杨家的养子,到了成年后,又入赘在他们家,生的孩子都改姓了杨。我小时候的名字就叫杨月,你还记得吗?”

    杨昊摇摇头,孟琼说:“那时你还小,自然不记得。”

    她继续说道:“你父亲后来投军,做了校尉,举家迁到长安,后来他又做了将军,常年领兵在外,你母亲就带着你回孟州住我们家,你小时候,我可是常带着你玩呢。有一回,你的孟瑶姐姐捅了马蜂窝,马蜂炸飞起来,到处蜇人。我把你紧紧地抱在怀里,任它们叮咬,直到如今,我的耳后根这还有两颗红印呢。”

    她侧过身,用手指示着自己的左耳根,杨昊犹豫了一下还是伸过头去,他没看到什么红印子,看到的是细洁如象牙的肤色,闻到的是醉人的香气。

    杨昊道:“可是后来,为什么突然就不来往了呢?而且你甚至要来杀我。”

    孟琼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你不知道也罢,都是上人们的恩怨。我是放话说要去杀你,可我真的杀了你吗?你总不会以为我的心就那么容易软的吗?”

    杨昊道:“我知道,摩纱的大当家不该那么心软。我如今奇怪的是,孟家是生意人,怎么会和摩纱搅到一起呢。是先有孟家还是先有摩纱。昊天商社跟摩纱难道是一家。”

    孟琼道:“不是一家胜是一家。有了摩纱才有了昊天,没有孟家也就没有摩纱。说不上谁成就了谁。较真说起来,摩纱成就了孟家,也毁了孟家。”

    杨昊道:“他很欣赏你,为何要背叛他。”

    孟琼道:“我若说是为了利,你肯定不信,他是天子,天下的利都握在他的手里呢。我若说为了情,你肯定也不信,摩纱的仙姑不食人间烟火,岂会为情所困。可这些都是真的。他做了皇帝却给不了我想要的,就如同许多年前,我因为你孟瑶姐姐的一句玩笑话而决定杀你一样。女人呀,有时候,她们的心思连她们自己都琢磨不透。”

    孟琼给杨昊斟了盅茶,呆呆地盯着他,目光散淡,如一杯白开水。

    杨昊被她盯的很不自在,就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她,我孟瑶入宫的事,是谁的安排?”

    “是我让她去的。”孟琼平淡地说道。

    杨昊笑了笑,没说话。

    “你怪我心狠?我的确心狠,而且愚蠢,我以为献上自己的妹妹,一切就能恢复过去。晚了,他的心变了。”

    “变了?”

    孟琼没有回答,眸子里空茫茫的,不测深浅。

    杨昊哼了一声,他摆弄这案上的茶盅,意兴阑珊地说道:“摩纱的总堂设在皇宫里,大掌柜竟然是宫廷女官,我的大表姐,还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

    孟琼道:“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譬如,我现在听命于谁?”

    杨昊道:“你会说吗?”

    孟琼问:“你不问怎么知道?”

    杨昊笑了起来,说:“那就请大表姐不吝赐教,也让小弟长长见识。”

    宫装女子抿唇笑道:“在说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看我多大了。”

    杨昊觉得头疼,自打一进来,自己就在猜她的年纪,但实在猜不出来。看她的容颜约二十出头,看她的牙齿,不到三十,最难判断的是她的眼神,一会如十六七岁的少女,一会又有如耄耋老人。

    杨昊摇摇头:“坦白地说,我说不准你的年龄。不过你既然跟我定过亲,多也不过三十岁吧。”

    女子笑了,说:“谁跟你定过亲?”

    杨昊也笑了,这个女人实在有些古怪,让他有些不能招架。他搔搔头说:“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女子反问:“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若说谎呢?”

    杨昊笑道:“姐,我算是服了你了,小弟脑子愚钝,您就别拿我开心了。”

    孟琼道:“你觉得我在耍无赖,我只是想告诉你:往往你认为石刻不变的东西,却未必是真。就如我和你的关系,我不是你的什么大表姐,你的大表姐七岁那年夭折了。是我亲手安葬的,入宫杀你的紫宸也不是我,是你的表姐孟瑶。我没有跟你定过什么娃娃亲,我跟你的父亲倒是定过亲,可惜他做了负心人,跟我姐姐好上了。孟瑶口口声声说要杀你为我报仇,见了面,却又下不了手。我的这个孩子呀,和她娘一样,心太软。”

    她平淡地说完这些,期待着在杨昊的脸上看到一些热闹的情形。

    孰料,杨昊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他说:“我的确太容易轻信人了。”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她迷人地笑了,“有点大总管的样子了。”

    宫装女子端起杯子,饮了口茶,幽幽地说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猎狗烹。做帝王的,共患难易,共享乐难。古今一理。”

    “现在就天下太平吗?”

    “乱天下的非摩纱也,刺马营也。看不透这一层,你这个大总管就是个摆设,小姨为你担心啊。五社一统,滑天下之大稽,刺马营已经长大成人,他不再会看别人眼色了,除非他死,否则任谁也难再操纵他了。”

    杨昊觉得浑身燥热,口舌干燥,胸口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他转了转脖子,就端起桌上的茶,正要喝。

    女子却笑了起来,说:“你就不怕茶里有毒?”

    杨昊说:“有吗?”

    他嗅了嗅,说:“哦,刚才我把手指头放进去了。”到底还是放了下来。

    女子竟是妩媚地一笑,笑的杨昊整个人都酥了,那女子端起面前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小口,然后用一种异常柔和的目光望着杨昊,她似喃喃自语地说:“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她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杨昊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线,伸手在她鼻孔试了一下,已经没了气息。

    仔细地搜检了她的遗物,杨昊发现了一块既没有流苏,又被磨去名字的刺马营令牌。她果然是刺马营的人,还是一名高阶横刀。她的名字将同她的生命一样流逝在岁月中,很快就烟消云散。

    谁成就了谁,谁又抛弃了谁。

    ———

第305章 又一年飘雪时() 
摩纱的大掌柜当着宝历社大总管的面服毒自尽,死前甚至还想毒死大总管,如此歹毒的心思,连大和社的人也看不下去了,在他们的全力配合下,宝历社七佩剑之一,东都留守马萧调动东都宫卫军将这个危害大唐十几年的杀手组织连根拔除。

    他们还想把昊天商社也连锅端了,杨昊道:“昊天那边,我有股份的。”

    此事遂作罢,不过围绕着铲除摩纱余孽的斗争又持续了一个月,洛阳城里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杨昊忽然想起那女人临终时说的那句话: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肃清摩纱余孽的任务交给了李月山,杨昊相信他能做的很好,就像刘沔最终平定了泽路叛乱一样。

    到黄叶落尽时节,已经在东都养伤大半年的三镇兵马大元帅杨昊,终于高唱凯歌,宣布大军即日班师回朝。刘稹兵败服毒自尽,这是天大的一件喜事啊,作为平叛的总帅,他的确有太多值得庆贺之处。

    离开洛阳那天,吴成龙小帽青衣,牵着一匹瘦马,带着一个粗笨的小厮,等候在城外十八里铺为杨昊送行。杨昊令大队人马驻扎,独自上前,拱手笑问:“汝欲学陶朱公耶,汝欲学张留侯耶。”

    吴成龙笑骂道:“你一个粗人卖弄什么文雅?我要走了,特来向你道个别。”

    杨昊道:“恕我直言,你好容易才熬出头,此刻走,不觉得亏吗?”

    吴成龙道:“摩纱是皮,昊天是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舍得舍得,不舍不得啊。”

    敬了一杯茶,牵着瘦马,带着僮仆飘然而去,杨昊大声问他:“何时再相见?”

    吴成龙答:“该相见时相见。

    回京这一路,杨昊兴致不错,伤重不便远足,沿途官员所设的各种宴请,便能顺理成章地推却了,精明算计的吕孺人现在却一份礼物也不收了,她相信此次回长安,皇帝论功行赏,所得一定比冒险收的那些礼物划得来。

    杨昊却告诉她不妨敞开了收,功高震主向来是大忌,咱们这回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总得留点把柄在帝皇手里,才能让他安心。

    收,只管收,金银不惧,来多少收多少。他敢送,我就敢收。

    李炎给了东征归来的总帅以应有的礼遇,杨昊下车伊始,他就下旨恢复了他的王爵,并下旨将已经恢复公主名号的李晴下嫁给他。所赐之丰,让人羡慕。

    但除了公事,李炎不愿意跟杨昊多说一句话。杨昊几次主动求见,亦被李好古挡驾,每次的理由都一样:陛下跟诸位神仙在一起谈仙论道呢。

    皇帝信奉三清这是举世皆知的事,跟诸位神仙修炼无上道法,不比跟你一个闲王重要?屡屡碰壁后,杨昊心情愈加抑郁,东方兰劝他出去走动走动,他答应了,换上便服带着东方兰和张莺莺从侧门出府,流连于东西两市的各色乐坊。

    偶尔也会去兴庆宫探望一下未婚妻,只是恢复了名号的公主突然变得矜持起来,等闲是不见他的面了,只派金韬吟和唐羽两个出面应付。

    杨昊觉得再这么往兴庆宫跑也着实不成体统,于是就咬咬牙狠狠心再不登门。

    他不去,李晴倒找上门来了,她一身便服和吕芮一起进的门。吕芮对这位未来的王妃巴结的无以复至。看起来,李晴也很受用她的殷勤,她如吕孺人所请,把约会的地点定在吕芮的闺房。

    金韬吟、唐羽两个护法金刚似的守在门口,打发了吕芮出去。李晴的矜持立刻丢到了九霄云外,她踮起脚尖,勾着杨昊的脖子,献给他一个香浓的吻。杨昊不知足,还想得寸进尺,被她阻止了,她说:“你如此轻薄我,今后这府里谁还服我。”

    杨昊诧异地望着她,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李晴嗔道:“看什么看,不认识我了吗?”杨昊笑道:“这句话还有点旧日的影子。你躲着不见我,都在忙些什么呢。”

    李晴道:“我能忙什么,忙着长头发呗。不是我不想见你,是太皇太后不让我见你,她老人家宫里人来人往,不方便。”

    杨昊警觉地问:“都是什么人?”

    李晴道:“谁留心这个,什么人都有吧,老头老妇人多,也有年轻的,王公贵戚,还有一些小官小吏。每次都神神秘秘的。”

    她说完瞪大了眼,问:“不是说你的耳目很多吗,这些你都不知道么。”

    杨昊扶着她的肩道:“我的天,我耳目再多也不敢监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我还想不想娶你了。”

    李晴看他眼里含着一团火,有些不忍地说:“再忍耐几天吧,到时候还不是你的。”

    她又踮起脚尖吻了杨昊,旋即拔腿出了暖房,边走边裹起斗篷,消失在夜色中。

    李晴此来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她向杨昊透露了一个重要消息,死而不僵的元和社其实并没有闲着,他们正在加紧活动。

    暗潮涌动啊!四社表面上都拥护五社一统,背地里却在串联对抗宝历社。

    很好,一切都如所愿。看起来该给那位前大总管稍句话了,一想到今后要跟那位古板的前大总管打交道,杨昊就极不情愿地叹了口气。

    真是造化弄人,转了一个大圈,又要撞在他的手里。

    一个阴霾的初冬下午,杨昊正在茶肆中饮茶,和几个曾在边地待过的商旅闲聊。茶博士过来说:“这位客官请了,有位东都来的客人想请您点个茶,不知可肯赏光。”

    杨昊道:“有这等好事?”众茶客道:“有人清茶,快去,快去。”杨昊遂起身随茶博士上了楼,进了一间雅舍。里面只有一个人,正面窗而立,杨昊只瞧了一眼,便嬉笑道:“某人不是说要学范蠡泛舟江湖去做陶朱公吗?今日来此是非之地何干?”

    那人笑道:“纵然学范蠡,没有西施相伴,也是索然寡味。”

    来人正是吴成龙,剃去了八字须,蓄了个仁丹胡。

    杨昊道:“这城中你看中了哪家姑娘,说出来,我来给保媒。”

    吴成龙道:“明知故问。”杨昊收了戏谑之词,吁然一叹,说道:“晚啦,受孟琼牵连,她现在丝毫不得自由,怕是很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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