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宁王- 第19部分

　　　　杨开笑道：“难得他如此侠义心肠，姑娘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李晴闻言狠狠地瞪了那少年一眼，少年心怀惊惧，慌忙往后退了两步。

　　　　杨昊责问张海：“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谁让你们大开杀戒的？”

　　　　“罗春轩是我们追捕的逃犯，那些京兆逻卒都是罗春轩的同党。请将军还是把人交给我们，免得伤了两家的和气。”

　　　　杨昊哈哈一阵大笑。

　　　　“你笑什么？”张海怒喝道，“我数三声你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

　　　　“不必数了，我不会让的。”

　　　　李晴拍手赞道：“好样的，这样才配做我的随从。”

　　　　俞澄闻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啦。”他向后一挥手，众甲士顿时向罗春轩包抄过去。

　　　　“别动！”杨昊大喝一声，短剑在张海的脖子上划了一道血口子。

　　　　“不要管我！”张海大吼一声，额头青筋爆出，脸皮涨成紫黑色。杨昊不料他竟这般硬气，心里倒是有些佩服。他收回短剑，退回到李晴身边。

　　　　“杨昊，你混蛋！”李晴破口大骂，她指着杨昊的鼻子叫道：“这是他的计策，只有你这个笨蛋才会上当。”杨昊苦笑了一声，没有辩驳。

　　　　张海摸了摸脖颈上的伤痕，冲着杨昊一抱拳，点了点头。

　　　　李晴狠狠地打了杨昊一拳，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一块标识公主身份的玉佩。

　　　　“末将俞澄参见公主殿下。”

　　　　“末将张海参见公主殿下。”铁甲武士全体跪拜。

　　　　杨开和那个白脸少年也大感意外。

　　　　“卑职杨开参见公主殿下。”

　　　　“学生王崇文参见公主殿下。”

　　　　罗春轩见状顿时晕了过去。

　　　　李晴将玉佩在俞澄、张海面前晃了晃，得意洋洋地问道：“这可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真家伙。现在，你们还要抓人吗？”

　　　　“军令如山，请恕末将不能遵命，”俞澄突然目露凶光，挺身站了起来，大喝道：“拿下反贼罗春轩者，赏银一百两。”众甲士齐声一喝，鼓噪上前。

　　　　“你们，你们要造反吗？”李晴惊慌失措地叫道，见惯了唯唯诺诺的下属和溜须拍马的臣仆，突然遇到俞澄这样敢公然抗命的硬汉，李晴心突然就崩溃，一时间愤懑、屈辱、惊惧全部涌上心头，她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杨昊对神策军的骄横倒是有所耳闻，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到如此地步。他抢了一把钢刀紧紧地守护在李晴身边。

　　　　铁衣甲士虽然骄横，却也不愿多惹是非。他们先是设法把杨开和罗春轩从李晴身边分割开来，然后三十几精壮兵勇围城人墙将李晴、杨昊、赵传德、王崇文一行人团团围住，既是监视也是保护。

　　　　张海督率其余兵勇向杨开进攻，看的出他们是想活捉罗春轩，否则，十个杨开也丢了性命。

　　　　“你快去帮帮杨公子！”李晴缓过神来，推了杨昊一把。杨昊没有动身。

　　　　“还站着干什么，快去啊！”李晴跺着脚叫道，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

　　　　“臣不能离开公主。”杨昊站着一动不动，他心里很清楚，纵然自己过去，面对上百名精锐士卒的轮番强攻也支撑不了多久。李晴正身处险境，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你混蛋！你快滚过去！”李晴大声吼叫道。俞澄的公然抗命已经让她颜面尽失，杨昊的不听号令更让她恼羞成怒。

　　　　“你快去！你快去！”李晴急红了眼，对着杨昊又厮又打。杨昊的手臂被她拧的青一块紫一块。但他仍旧一动不动。

　　　　“啊！”李晴发狂地叫了一声，抱住杨昊的左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鲜血从杨昊的麻布衫渗了出来，疼的钻心。杨昊咬牙挺着，一声不吭。他心里清楚依李晴的蛮横劲，恼羞之下咬下他一块肉也并非不可能。但他别无选择，自己宁可背上抗命的罪名，也不能置她于险地。

　　　　李晴终于泄气了，她瘫软成一团，双膝跪地，“连你也欺负我……”李晴伏在杨昊的手臂上无助地哭泣道。

　　　　杨开的抵抗已经宣告失败，他身中七刀，且刀刀致命，他浑身是血，脸色苍白，他挥舞的长刀越来越慢，疯狂的怒吼也越来越低沉……

　　　　杨昊突然被感动了，他胸中热血沸腾。他一把扯起李晴往王崇文怀里一推，揪过腿肚子抽筋的赵传德，咬牙喝道：“看好公主！若则小命难保！”说罢，他一声怒吼舞刀杀入人群中。

　　　　杨开终于精疲力竭倒了下去，分不清是哪儿的血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用仅存的一点力气，挥刀乱舞，做做最后的顽抗。铁甲武士在他的身上又添了十几道伤口，他的刀被磕飞了，有人狠狠地在他手腕上看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罗春轩大声惊叫着，蹲在地上拼命往他身后躲藏，杨开苦笑一声，抓住他的衣袖惨然说道：“公子你一定要咬牙挺着，陛下不会坐视不救的。”罗春轩泪流满面，哭道稀里哗啦，杨开心里突然心生恶念，他拔出靴子里的短剑朝罗春轩的心口捅去，罗春轩只顾着哭，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的来临。

　　　　“当——”一声脆响，杨开手腕一麻，短剑被刀击飞，杨昊一把扯住罗春轩的手臂，放到了自己的身后。

　　　　杨开精神一振，竟有如神助，竟蹭地跳起身来，脚尖一挑，捡起一把横刀，一连劈出十余刀，逼的正面十几个铁甲武士，纷纷后退。

　　　　杨昊和他背对着背将罗春轩护在中央，罗春轩手脚酸麻，站也站不稳。

　　　　“护着他跟着公主走。”杨昊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杨开心里一动：这或许是唯一能救罗春轩的办法了。神策军可以公然抗命，但他们总不敢公然弑杀一位当朝公主。他点了点头，用一条胳膊搭在罗春轩的肩上，勉强站起身来。

　　　　杨昊一声怒吼，挥刀砍向人墙，试图打开一个缺口，铁甲武士判明了他的用意，却颇感棘手，毕竟杨昊是是宜春公主的亲随，杀还是不杀？

　　　　俞澄、张海一时也面面相觑额，稍稍犹豫了一下，张海摸出一枚铜钱抛在空中，俞澄伸手接住：开元通宝。张海眼中顿露杀机，他向身边的四个高大武士使了个眼色：“杀了他！”这四人号称神策军四大金刚，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的沙场老手，人人手上都有数百条人命。

　　　　李晴眼看杨开浑身是血，杨昊身陷重围，心中惶恐不安，又感手足无措。倒是王崇文临危不乱，他急忙建议道：“请公主以死相逼，救杨将军他们……”

　　　　李晴骤然醒悟过来，她一把夺过赵传德的刀，拼尽全力喝道：“你们站住！”四大金刚略微停了一下，继续向前。

　　　　“你们敢过去，我就死给你们看。”李晴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四大金刚突然不动了，谁都知道逼死一位公主意味着什么。

　　　　“她吓唬你们的，快去。”张海喝道。

　　　　李晴冷笑一声，手腕微微一动，血便从雪白的脖颈上流了下来。

　　　　“住手！”张海和俞澄几乎同时喊道。众武士顿时停了手。二人慌乱跪在李晴面前：“请公主恕罪。”

　　　　“你们都给我滚！”李晴厉声喝道，她现在心里全然没有了恐惧，有的只是满腔的悲愤。铁甲武士潮水般地退了下去，走的时候并没忘记带走伤兵和尸体。

　　　　杨昊急忙夺下李晴的刀，撕下自己的衣袖给她包扎伤口。

　　　　李晴却双腿一软，顿时昏死了过去。

第29章　打草惊蛇（）　
左银台门外神策军大营。

　　　　吴臣正在厉声训斥两个小校，吴臣年约四旬，短小精瘦，留着三绺胡须，他是神策左军判官，官职虽然不大，但在左军却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原因有两个：

　　　　一是他手握铁甲军，铁甲军只有七百人，个个都是万中选一的精锐，人人武功出众，个个刀头上都舔过血。

　　　　吴臣的理论很简单，没杀过人的士兵不是真正的士兵。铁甲军的主要责任是护卫中军大营和护军中尉仇士良的人身安全。

　　　　吴臣是福建人，跟仇士良是同乡，两人还沾亲带故，这是他在军中吃重的第二个原因。王守澄倒台后，文宗下旨让仇士良常驻左军大营，非有宣召不得入宫，理由很牵强：便于监察王守澄党羽。王守澄已经被软禁，他的党羽也在他被扳倒后，树倒猢狲散了，这个借口选的实在很拙劣。

　　　　圣心难测啊，吴臣越是猜不透文宗的真实用意，越是心惊胆寒，焦灼不安。终于他得到了仇士良的默许，组建了一支专门探听消息的特务组织——判事厅。判事厅里的人一半是铁甲军中挑选出来的精干士卒，另一半是从外面招募的各行高手，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在王守澄倒台后的几天从郭勤手里挖过来的，那时郭勤自身难保，他的那些部属眼见大厦将倾，人人自危，到处寻找新的靠山。

　　　　吴臣有他的选人标准：第一是忠心，第二是清白，第三是能干。

　　　　忠心，不用多解释，判事厅里的每一个都只能忠心于仇士良和他吴臣。

　　　　清白，是指出身经历清晰可见，任何一段经历都要经得起推敲，绝对不可以有模糊之处，对那些来历不明的人吴臣一概排斥不用。从吴臣的内心来讲，他更喜欢那些出身行伍的人，清白如水，直来直去。

　　　　能干，是对业务层面的要求，密探探听的内容各不相同，所要求的能力自然也不一样。混官场的要懂得官场的七荤八素；混军营的要会胡扯瞎掰，还要会赌钱喝酒；扎文人堆里的要会吟诗作画，说话要有一股酸味；混宫廷的，要求更高，要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还要懂得察言观色，学会明火暗刀。

　　　　总之只要有一技之长，都是可用之人，在符合前两个要求的同时，吴臣一概收入麾下。

　　　　“你们平日的本事都哪去了？一点小事都办不成？还能指望你们干什么？郭勤靠那些没卵子的，可以耳目通天；颍王靠那些没把子的，却能无孔不入。你再看看你们，一群须眉男儿，竟屡屡失手……你们还要那卵子做什么吗？！”

　　　　吴臣刚骂到这，忽然停了口。仇士良背着双手一脸春风地走了进来。吴臣赶紧打发了两个小校，表情有些尴尬。

　　　　仇士良呵呵一笑，“玉量啊，不要这么心急嘛，搞这种事，看着小，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慢慢来嘛。”玉量是吴臣的表字，仇士良私下里一直都这么叫他。

　　　　“匡美，火烧眉毛了，你就一点也不急吗？”匡美是仇士良的表字，左军中除了吴臣还没有第二个人敢这样称呼他。

　　　　“呵呵呵，急有什么呢。”仇士良坐到了吴臣的值班桌前，顺手拿起一本公文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吴臣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就在这时，俞澄和张海并肩走了进来，二人参拜已毕。

　　　　吴臣急急问道：“怎么样，人抓到了没有。”其实从二人的面部表情，吴臣已经知道了答案。

　　　　“末将杀了罗立言派出的三十名逻卒，眼看就要将罗春轩拿住，可是……”俞澄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公案后的仇士良，仇士良仍在低头看公文，似乎并没听到他说话。

　　　　“不要吞吞吐吐，快说！”吴臣有些恼怒地喝道。

　　　　“末将该死，人没抓住。宜春公主突然闯了出来，她以死相逼，末将不敢造次。”

　　　　“宜春公主？”吴臣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他目视仇士良，仇士良不慌不忙地放下文牍，问道：“她怎么个以死相逼啊？”

　　　　“公主拿刀横在脖颈上，末将先以为她只是恐吓，仍旧让四金刚去抓人，不想她真的下手割伤了自己。末将……就没敢再逼。”俞澄说完，两人都低下了头。

　　　　“逼伤公主那是要灭九族的。”吴臣气的脸通红，喝骂道，“废物！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二人俯首认罪，

　　　　“都起来吧。”仇士良平静地说道，“你们两个先出去避避风头。等事情平息了再回来。”仇士良说的轻松自如，二人心里却战战兢兢，他们吃不准这“避风头”三字究竟是何含义，是真心维护，还是支出去杀人灭口？

　　　　“别胡思乱想啦，中尉大人愿意保你们，那是你们的福气。到旌德镇找司空舞，他会安置你们的。”

　　　　俞澄、张海闻言，禁不住热泪满面，躬身施礼，退了出去。

　　　　“匡美，这么做值得吗？”派俞澄、张海去抓罗春轩，是仇士良坚持的。当初密探报知新任京兆尹罗立言之子罗春轩酒后狂言，说自己向皇帝献计在某某日诛杀阉党。吴臣立即命判事厅中的几名干办前去秘密捕拿。

　　　　仇士良否决了自己的主张，他要俞澄和张海带领一百二十名铁甲军浩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