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的神情诚恳又肃穆，眼神专注而笃定。
阿兹笑了起来，柔柔一笑：“嗯，我也希望。”
阿兹起身去做饭，沈霓裳跟着她去了后院灶房。
穆清看出沈霓裳有话同阿兹说，也就没跟上去。
阿兹拿出几个土豆清洗，转首瞥一眼跟上来的沈霓裳：“有话就说吧。”
“你真的愿意同罗才成亲？”沈霓裳也不同她见外，眼神认真地问她。
阿兹轻声一笑：“你是在担心他，还是担心我？”
“都担心。”沈霓裳也不隐晦，直截了当，“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们都好，也都开心。你若是为罗才坐稳这个族长之位才成亲，我觉得这样对谁都不公平。阿兹，你是么？”
罗才性格并不好。
孤僻骄傲还带了些偏激。
在族中人缘也不怎么好，这样的处境，其实并不适合做一族之长。
那些长老们能想到的，沈霓裳自然也想到了。
长老们要罗才成亲，一是希望罗才能将心定在族中，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希望罗才有一个族中的亲事，能替他缓和同族人的关系，更能亲近些。
阿兹若是只为这个嫁给罗才，按照罗才的性格，必然是会感激感恩，但夫妻相处不是一时，时间长了，罗才心中未必不会生出其他的想法。
归根结底，夫妻还是需要情意才能长久。
阿兹若是对罗才已经没有了情意，沈霓裳不觉得这样的婚姻日后能长久幸福和稳定。
阿兹不快不慢地将土豆洗好，放在锅中蒸起，这才转身，看着沈霓裳微微而笑：“你是怕他性子傲，日后我们相处不好？”
阿兹一针见血，道出沈霓裳的担心。
“阿兹，我是罗才的朋友，也把你当成朋友。”沈霓裳上前一步，“罗才其实是个很心软也很重情的人，我希望你们都过得好。”
沈霓裳的目光很是诚挚。
她同穆清就要离开，而罗才归来后便会继任族长之位，他们日后再无机会踏足此间，同岐山族人也未必能有多少相见机会。
这些日子，罗才便不提了，阿兹对他们的庇护和照顾，沈霓裳也是看在眼里的。
昨日他们能进药池，里头少不了阿兹的功劳。
沈霓裳心里都明白。
但很多话没有必要说出来，沈霓裳只是担心世事多变，她除了眼下的这份关心，真的不能回报他们多少。
阿兹看出沈霓裳眼底没有说出的话，目光柔软下来，伸手搭在沈霓裳的手臂上，原本不打算对任何人说出的话，此际还是说了几分：“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男子……你放心。”
话只一句，含义却无尽。
沈霓裳眸光一闪：“那你这段时间对他冷淡是？”
“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经了事便成了大人，可男人也许到一百岁，心里还藏着个孩子。”阿兹淡淡带笑，“对于孩子，你不能一下子把所有的东西都拿给他，那样，他说不定就不稀罕了。不必担心我，也不用担心他，一辈子还长，我总能把他的心归拢过来。他心里觉得亏欠我，不会对我不好，但我不会依仗这个，你只管放心就是。”
沈霓裳听得呆愣。
第四百零二章 人间仙境（四十）（z盟白银＋42）（）
望着阿兹的眼神犹如望着天人一般。
原先她只当司夫人已经足够的智慧和深不可测，如今看来，阿兹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连她都只觉一直雾里看花，看不透阿兹的真正想法，更不用说身在其中，一直别别扭扭的罗才了。
不过这样，她反而放心了。
这样的阿兹，罗才恐怕是逃不出手掌了。
惊异过后，沈霓裳忍不住轻笑出声。
阿兹，真正的高人啊。
阿兹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你很聪明，可在这些地方，你还得多学学。”
沈霓裳脸色僵了下，有些窘然之态。
“莫要觉着这些登不得台面，我知晓你同一般女子心思不同。可两个人在一起才不会孤单，一辈子这样长，能有个伴儿总是好的。”阿兹扬了下唇角，“一个家能不能过得好，女人才是关键。你呀，也该多花些心思才是。”
本来是来询问阿兹的，最后却被阿兹反过来调教了一通。
沈霓裳几分狼狈地退出了灶房。
这个时候，她算看出来了，阿兹心情好，故而才有兴致这样教训她。
要再不走，阿兹还不知会说些什么。
连司夫人都没同她这样深入的探讨过这种话，沈霓裳实在觉得尴尬，只能败走。
行到屋中，穆清正在同莫怵儿一道玩，结结巴巴的边语逗得莫怵儿嘻嘻直笑。。
“罗才呢？”沈霓裳问。
“去了族长那里，好似召集了长老们议事。”穆清回道。
罗才抱着莫怵儿出去一趟回来把人交给穆清后，又出去了。
罗才要送他们出去，但已经接下了族长一职，临别前自然有些安排。
沈霓裳也了然，遂坐下同两人一道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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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屋中，罗才确实在同长老们一道议事。
罗才说完话后便停下，看着众位长老。
老族长坐在桌案边，只看着众人，也不出声。
长老们交换了目光后，将视线投向老族长。
“不用看我，应不应，你们自个儿拿主意。”老族长微微一笑。
长老们只得沉默思量。
半晌后，其中一个长老开口：“万一鬼人族并无联合之意呢？”
“不错，我们并不知晓鬼人族族地，再者那鬼人族少族长也未曾同你表明意图，你又如何能确信其他？”另一个长老如是说道。
“是啊，十八族如今皆避世未出，谁也不知晓其他族所在，想要联合，谈何容易？”瓦日寨的首领长老也接口。
罗才的提议，他们不是不动心，但说容易，实行太难。
“谁说一个族地都不知晓？”待众人七嘴八舌说完，罗才才淡然开口。
长老们顿时惊愣。
“你知晓？”大长老有些不相信，“哪一族？可确实？”
“伴兽族。”罗才回道，“百分百确实。”
长老们相互对望，眼底激动。
“我明日便离开，伴兽族的族地在何处就暂时不告知，此番我出去，会想法子同伴兽族取得联络，至于鬼人族，虽未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也至少有七八成。”罗才望着众人沉声将自个儿的计划道出，“若是能谈妥，那便有了三族，联合之事本非一日之功。只要有这个心，天长地久还怕寻不到机会？不过一个‘等’字罢了！一代没做成，便交托下一代。三百年都等了，反正最差也不过如此，我等还有何好惧的。”
长老们再度相互对看，眼中慢慢浮现出斗志。
罗才从怀中掏出三本册子递给大长老：“十八族的族地须得一一寻到，方能谈联合之事。我的血能与中土人相融，在外头也有身份文书，行走比你们方便，日后我外出的时候不少。这三册毒术乃是我这数十年所得，族人的资质心性，你们当比我了解。上中两册，族人皆可习练，但下册所载的毒术，最好挑选苗子习练。”
大长老接过册子，另外一个长老问：“下册的毒术有何特异？”
“一部分药性过猛，乱用只怕耗损阴德，另一部分连我也未研制出解药。”罗才看着众人道。
一干长老顿时面色各异。
“你们放心，我虽然习练毒术，我从未刻意害过人。”罗才垂了垂眸，复抬眸，“除了那位误伤的长公主，我从未害过无辜之人。我习练毒术一是为护身，二则是为报仇。”
大长老翻看了一遍册子，面色几分复杂。
“其实祖训也并未明言不许习练毒术。”罗才开口，“族中有此惯例不过是因先祖们良善，怕族人会因此而误入歧途影响心性。可今时已不同往昔。三百年前，边族同中土人一般地位，我岐山族也颇受优待。我们岐山人一生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可眼下我们连自个儿都救不了，难道不该变么？同样的刀，落在厨子手里，可以切菜，落到歹人手里，可以杀人，落在我们岐山族人手里，可以破肉救命我们不能习武，若是连自保之力都无，又谈何其他？”
一屋子人都不说话了。
罗才说完也闭上了嘴，只静静望着众人。
罗才心中清明。
对于习练毒术，族中的年轻一代应该不会有太多抵触。
昨日晚间，他从族人们的脸色中便看出了。
他真正需要说服的其实就是这些年长的长老们。
多年以来的传统，在这些老人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但罗才同时也清楚，他必须说服这些人。
他在族中没有根基，阿兹纵然人缘再好，但没有这些长老们的支持，必然会举步维艰。
何况，岐山族想同其他边族联合，只靠医术，力量实在太过弱小。
屋中沉寂了许久。
老族长已经摆明了不发话，九位壮年的头领长老面上已有意动之色，但也未有出声，最后，所有人的目光汇集到了年纪仅次于老族长的大长老身上。
大长老缄默许久：“先试试吧。”
罗才顿时松了一口气。
…………
罗才回到木楼已是入夜时分。
莫怵儿在阿兹床上已经睡得十分香甜。
穆清同沈霓裳坐在火塘边同阿兹一面说话，一面等罗才归来。
见得罗才推门而入，三人齐齐望过来。
罗才露出一个笑意：“你们赶紧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走。”
第四百零三章 如何能帮？（）
天色有些阴沉，空气中丝丝冰凉之意。
沈霓裳伏在穆清背上，抬首望了望天空，一刻钟前，天空还飘着雪花，没想到转过一个山头，雪却止住了。
沈霓裳笑了笑，替穆清拂去头上残留的几片雪花：“快到了，放我下来吧。”
此地离他们同雪凤墨雷分开之地已经不远，虽也是羊肠小道，但小心些，应是能走。
进山花了两日，出山却足足用了三日有余。
下过雪后，本是艰险万分的路变得愈发难行，加上第三日下午又下起了大雪，无论是背着她的穆清，还是罗才，都行得极为小心缓慢。
在沈霓裳的执意下，穆清还是将她放了下来，牢牢地拉住她的手缓慢前行，半分也不肯松开。
大半个时辰后，三人终于从羊肠小道出来。
气温升高不少，但空气中的冷意依然不少。
算来不过几里路就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走出来时，沈霓裳也是一身微汗。
“歇一下吧。”穆清铺好毡子让沈霓裳休息，又拿出食水，“先生火烤烤，我再去寻雪凤和墨雷。”
“我去生火，你去寻马。”罗才接过话头。
穆清点头，转身朝高处行去。
其实只要雪凤和墨雷离得不远，只要嗅闻到两人的气味迟早也能寻来。
但若要快的话，还是需要穆清在高处召唤一声。
眼下已经是十月底，深秋几近入冬，柴火也很好找，罗才很快拣了些枯枝回来生火。
升了火，罗才又将干粮拿出来烤。
沈霓裳看着罗才，没有说话，眼底却有一抹沉思。
从族地出来，罗才的话一直很少。
穆清心大无所觉察，沈霓裳却看出罗才应有些心事。
对面山巅传来穆清的一声清亮长啸，蕴含了几分内力在其中，无数惊鸟从山林间振翅飞出。
罗才望了一眼，将烤得半软的干粮递给沈霓裳。
沈霓裳接过，目光落在罗才的眉宇间：“怎么了？”
沈霓裳的语气轻松随意，罗才正将干粮朝口中送，闻言一顿，却没抬首，一顿之后，咬了一口干粮：“什么怎么了？”
“你有心事？”沈霓裳不动干粮，只歪着头看他。
虽是问话，但语意十分笃定。
罗才嚼着干粮，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让我想想……你已经应下族长之位，族中也许有不服你的族人，但如今老族长尚在，即便有人心中不服也不会这个当口说什么。再说，你如今什么都没做，虽无功但同时也无过，他们抓不住你的把柄，自然也不能反对。阿兹也应了你的亲事，咱们离开是，她还来送了咱们，所以你眼下的心事应该同阿兹也没关系，族里眼下没有麻烦，同阿兹也没关系”觑得罗才面色一顿，沈霓裳心底一笑，继续道，“除了族人，你只同我和长生交好，所以你的心事应该同我们，或者是同我有关眼下长生不在，说吧，有什么为难之事？”
沈霓裳说完便笑吟吟望着罗才，一副吃定罗才的胸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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