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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絮叨叨的语声在耳朵响着，全是些家常碎语，穆清没有一丝不耐，只觉着心里暖暖一片。
“嬷嬷，你说会不会有人原先喜欢你，后来就不喜欢你了？”他忽然发问，声音小小的。
扈嬷嬷想了想道：“这也是有的。这人心哪，有些人是会变的。这先呢，要看她原先为何会喜欢你，看看是不是你自个儿的错才让人家不喜欢了。”
“若是因为你救了她呢？”他忍不出问。
“恩情有大有小，如果是救命这样的恩情自是不同。人在绝望之际，若是有人出现相救，大多数人都会印象深刻，说是终生铭记刻骨铭心也不为过。救命之恩大过天，因这个喜欢上恩人也不出奇。”扈嬷嬷笑了笑，望向他的目光若有深意：“可这种喜欢到底来得浅薄，这个人兴许并不知晓你是如何的人，她喜欢的只是那个将她拯救于危难的人。若是真要长相厮守，却不能靠这一时的恩情。两个人成夫妻，要能想到一处，思到一处，说到一处方才能成相睦眷侣。这样来得太过轻易的喜欢，反而未必能长久。我看这个姑娘的性子只怕是有些简单，该是平素极少出门吧？”
性子简单，极少出门么？
穆清一时回不出话来。
前世，她看起来倒是有些像扈嬷嬷说的这般。
每回都是躲躲闪闪不看人，就唯一那回来寻他，也说来道去就那几句，他都不大记得她说了些什么原话。
反正最印象深刻的就是她一直低头在哭，哭得让他心生烦躁，恨不得拔腿就走。
但其实说来，他也就真正同她相处过那一回，她的事情，她的性子，其实他不知分毫。
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是茶商庶女，她的父亲想用她赖上大将军府来替自家解决麻烦。
可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全然不知。
可这一世，他其实也算是救过她一回。
就算不能同上一世的救命之恩相提并论，但也是相救之恩吧。
为何就一点都不同了呢？
直到此刻他也记得清晰，在书店他揽住她时，离得那样近，连他都感觉到自个儿心跳的声音，但她那双眼睛却平静得好似秋日无风的湖水，一丝波澜害羞都未有。
难道就因为相救恩情的不同，还是她喜欢的其实只是上一世的那个飞龙小将军？
想到这里穆清又丧气了几分，若是他自个儿恐怕也不会喜欢上这样的自己吧。
“咱们长生救了谁了？”扈嬷嬷突然问道。
“没救谁啊，我，我就是问问。”他猛地回神过来，见扈嬷嬷笑纹深深的脸，又清咳两声，给自己找个理由辩解道：“真没救谁，我功夫这么差，哪儿有本事救人。我就是，就是昨个儿看了个话本……嬷嬷，我走了，你也早些歇着。”
他几口把面吃完，故作镇定的离开。
扈嬷嬷一脸纵容笑意目送他远去，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折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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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出去两日，沈霓裳便没打算再接着出去。
该办的事儿能办的事儿，如今都有限，这几日也都办完。其他想办的事儿力有未逮，眼下只能放弃。同商子路约在两日后，她便打算在自己这小院子里安生两日。
毕竟，前路未知，若是真到了要走的那一天，日后的日子还不知如何。这沈府对她虽不好，但好歹门一关，也没人理会。
至少在目前，她还能过几日安稳日子。
可没想到的是，就连这几日安稳清净，也不是她想得就能得的。
这一日，她一早就把玉春拖了起来，让玉春跟她一起练基本功。
她练得的强身健体的基本功，而玉春练的却是她前世综合各家典籍后，所独创的一套适合女子打基础的基本功。
难度自然不低，玉春练得龇牙咧嘴，敢怒不敢言。
她看出来了也只当看不见，什么也没多言，只严苛的纠正她的每一个不到位的动作。
玉春年纪大了，根骨已定了八成，自然更痛苦几分。
可是日后，自然也有她的好处。
趁着这两日空闲，她想着好好地把基础给玉春打牢一些，于是便吩咐玉春今日要把这套动作做得丝毫不错，否则不能睡觉。
玉春欲哭无泪，不敢反驳，用完了早膳，便耷拉着脑袋朝院中走。
她则坐在廊下玉春刚刚搬出来的桌前，悠闲喝着茶，拣了本书来看。
这日正好十五，再世为人半个月，紧张于汲汲营营的筹谋打算，如今尘埃落定，反倒轻松，难得这般浮生偷闲。
可书没翻几页，院门就响了。
玉春愕然看了眼院门，站直了身子，似乎预感到些不好。
沈霓裳垂了垂眸，让她去开门。
转身回房把书放好，她出来廊下。
叩门的是个眼生丫鬟，她朝沈霓裳淡淡笑道：“奴婢是大夫人房里的宛露。大夫人想见见霓裳小姐，特让奴婢前来领路。霓裳小姐这就跟奴婢去吧。”
没有问沈霓裳想不想去，是否有事，也未有给准备仪容的时间，直接就让沈霓裳跟她走。
玉春心里“咯噔”一跳，眼底露出些慌乱。
第四十二章 绝地挣扎（）
沈霓裳眸光略略下垂，“嗯”了一声：“那就走吧。”
伸头缩头都早晚有这一日，就算她身份再低，可依大夫人的性子，也定然会知会她一声。就不知是事定之前，还是之后。
如今看来，应当是事前。
这样也好，双方没下定知会她，好过事成定局通知她。
“你不用去了。”她吩咐玉春，神色间似乎对玉春很冷漠的模样：“几日没打扫，把院子弄干净。”
玉春瞅了她一眼，垂首应了声。
宛露见这主仆二人对答完了，唇角弯起：“霓裳小姐，走吧。”
一路上，宛露直直行路，也没多看身后跟着的沈霓裳一眼。
一直到了大夫人的院子，她才道了句：“霓裳小姐先等着，奴婢进去通禀。”
把沈霓裳扔在院门外，她自进去了。
大夫人院落自然不是她那位于角落里又小又破的院子能比的，周遭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下人不绝于目，见得她孤身一人站在门侧，皆会投来或是好奇或是了然的眼色。
也有头回见得她的，眼中露出惊艳之色，但旋即便会化为不以为然的些许怜惜。
院门离正房不见得多远，宛露却隔了迟迟一炷香的时间才又出现。
她跟着进去，目无斜视，步履从容。
直到站在大夫人的堂前，她也未曾四处打量过一次，直眼眉低垂的笔直立着。
“霓裳来了。”大夫人马氏先并未出言，目光在沈霓裳身上落了好一会儿，才带了些温和开口。
沈霓裳略福身：“见过大夫人。”
大夫人抬了抬手，语气并不严厉倒露出些叙话的口吻：“日子过得快，一转眼你们都大了。你进府也有四年了吧？”
这是想走温情路线？
沈霓裳心里笑了笑。也正常，毕竟在大夫人眼里，自己日后还要同沈如彤相处，没有必要的话，她肯定也是希望自己能记她的好，这样才能对沈如彤更有益处。
她只怕从未想过自己会不愿意，无论在她眼里，还是旁人眼里，也许都觉得这是一种抬举吧。
连族谱都没上的小姐，算什么小姐呢？
沈霓裳没抬眼，看起来还是一副懂礼数的模样：“霓裳十一岁进府，到今年刚好四年。”
“都大了啊，”大夫人用一种感慨念旧的语气叹息了一声：“看你如今这般，想来你娘也能安心了。这些日子听彤儿提起你，说你好，我一直想见见，也一直没得空。今日方才得闲——不过眼下也算是放心了。”
沈霓裳不接话，她知道很快应当就到正题了。
果然，下一刻大夫人笑道：“抬头起来，让我看看。就要出门子的姑娘了，这里也没外人，该大方点才是。”
沈霓裳抬首起来，静静看向大夫人。
目光方一相接，大夫人有微微一刹的顿住，很快便露出笑意：“果然是个出挑的，难怪彤儿喜欢你。”
沈霓裳哪里听不出来，先是“出门子”后是“彤儿喜欢”，大夫人不过是想她接话，最好她再说些巴结逢迎的讨好话，这样大夫人后面的话便顺理成章，也就皆大欢喜了。
可她为何要接话？
她只微微笑了笑，什么都不说。
大夫人的眼中掠过一抹深沉打量，嘴边笑意也敛起些许。
“娘，你还藏着掖着作甚？”右侧坐着的沈秋莲笑意盈盈似促狭：“霓裳妹妹面皮薄得紧，心里就是想问只怕也不好意思，我看哪，您就直说了吧。”
另一侧的沈如彤坐在锦凳上，端着一盏茶慢条斯理的饮着，倒没出声。
屋里的几个丫鬟听得沈秋莲这话，倒是捧场一般露出笑意。
将众人神情收入眼底，沈霓裳还是没出声，又垂下眼帘，身子一动不动。
“霓裳这般才是规矩，就你这样的才是我素日惯着。”大夫人扫了沈秋莲一眼，目光转回到沈霓裳身上，深深看她，脸上却依旧带出了笑意：“不过也是好事，明日就要下定，也该同你说一声了。府里同张家也议了这些日子，章程差不多也都定了。这门亲事也算是千挑万选，张家少爷无论人品能耐皆算出众。彤儿舍不得家，同我说要寻个姐妹一同出门。这一家子姐妹中独挑了你，也算是你们姐妹二人的眼缘。这样也极好，日后也算有个伴儿。你虽不是我生的，可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这门亲事再好，可还得你们姐妹二人同心，日后才算是真的好。旁得我也不多言，今日回去便好生准备，明日张家来人，你也出来见见。虽说彤儿先嫁过去，可两三年也不过几个眨眼就过了。日后便少出些门，需用什么就让奴才通禀上来。”
“好了，若没什么不明白的，就下去吧。”大夫人端起茶来喝。
“大夫人，霓裳不明白。”沈霓裳轻轻抬起眼：“霓裳不过同大小姐只见了两回，如何就能得了大小姐的青眼？”
大夫人的茶方碰唇，手顿了顿，也没撩起眼皮，似乎没听见一般。
沈如彤则是一愣，盯向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沈霓裳转身面对她，语声不高却很一字一顿的清晰：“霓裳无品无德，不敢当大小姐的厚爱。这份恩宠，霓裳受不起。”
“你不愿意？”沈如彤“唬”地猛烈站起，似乎不相信：“你没听明白？是让你跟我嫁到张家去，你不愿意？”
“霓裳听得很明白，也很清楚。大夫人说得十分明白，霓裳又怎会听不明白。”沈霓裳唇角一缕似有似无笑容：“可是正因为听明白了，霓裳才不明白。霓裳同大小姐只见了两回，加起来不过一个时辰，大小姐怎就觉着霓裳能同大小姐趣味相投，能同侍一夫？霓裳怕大小姐何处搞错了，万一日后霓裳辜负了大小姐的一片苦心，那便是霓裳的不是了。”
沈如彤即便无十分的聪慧可也不是连脸色都不会看的蠢人，此刻，从沈霓裳的唇边，她分明看到了一抹讥讽笑意。何况，沈霓裳话意中透出的讽刺还犹胜面上所露。
她不傻，她听懂了。
她在威胁她！
第四十三章 教你规矩（）
“你——”她伸手指着沈霓裳！
事情发生她完全没想到过的变数，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觉心里满满皆是恼怒：“不知抬举的东西，你——”
“住口！”大夫人将茶盏在案上重重一落：“没规矩！”
喝的是沈如彤，那眼神却是朝沈霓裳看来，神色淡淡不语。
沈如彤哼了一声，依旧满脸不善的看着沈霓裳。
“还不坐下，我几时纵得你这般没规没矩了？”见沈如彤悻悻落座，她才复看向沈霓裳：“这些年我虽没教过你，但我到底是你的嫡母。有些规矩就是不当说，你也该知晓才是。方才你所说的，我就当没听见。你不懂事，我不怪。我并非那等小肚鸡肠的主母，这些年，我虽未厚待你，可也并非苛待于你。至于彤儿，我就她这一个亲生女儿，说不偏爱三分，谁也不会信。她性子天真，可并不是个坏的。我不知是否有人同你说了些什么，可即便是你娘今日在，也不能道这门亲事委屈了你。你好好想想吧。”
她娘？
沈霓裳淡淡而笑，就算是她娘，也不能让她做自个儿不愿意�